第405章 贫道有两个毛病
小道士还没那么不在乎人命。即便高家刨了老道师父的坟,惩罚他们是必须的,但为一堆枯骨杀人全家,小道士还做不到。
知县大着胆子抬起头,咬牙切齿瞪视板儿。
秦行之踱步从院里出来,冷笑道:“板儿呀板儿,你才多大点年纪,就跟人学仗势欺人?道爷好歹还等到十八岁后哩……呃,我那便宜师伯活了大半辈子,都只敢欺负太监宫女,你就敢欺负老百姓,道爷佩服。”
秦行之哦了一声,笑道:“这么说,你知错了?”
当然,灭门就纯属吓唬人了。
板儿谄笑:“伯爷,高老板是奴才的大号。”
平时县衙随便一个衙役下乡,老百姓都得跪地称“老爷”。如今倒好,衙役们跟鹌鹑一样老实跪着,县尊大老爷更过分,恨不能直接把自己平摊到地上……
秦行之怜悯的看板儿:“板儿啊,所以说,做人真不能太嚣张,瞧你这得是多招人恨?”
板儿扑通一下跪倒,连连磕头,哭得声嘶力竭:“小道长,伯爷,大王,亲爷爷啊,我错了,您就饶小的这一回吧!”
“给道爷回来。”秦寿喝道,“奶奶的,道爷好不容易和小道士、熊六梅谈妥,今天这个装逼机会留给我。结果你小子冒出来,这还让道爷怎么装?”
别说对方是秦行之师徒这种他永远惹不起的人,就算是其他道士,以板儿和高升一起去请崂山道长的经历,他也得考虑一下对方是不是高人。
高升这个便宜师伯,和秦行之师徒俩并没有真正的同门情谊。但他也确实曾经是老道师父的徒弟,当初还白给了老道一百两银子。因此,在高家没造成实质性破坏的前提下,秦行之也不打算真去为难他们。
随后冲小道士堆起笑容:“伯爷,看在我家公公面子上,您就把奴才当个屁放了吧。”
这个后生,正是高升身边的小太监板儿。
衙役们一看,得,连县尊大人都跪了,咱们九成九是惹到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咱也跪下吧。
“不敢怕我?”
“有伯爷撑腰,下官无所畏惧。高家得罪了伯爷,那就是死罪。只要您给个话,下官灭他满门。”
暗中发狠,若是能捡回一条命,这群混混算是死定了。就算自己活不了,也非想办法让他们陪葬不可。
凭良心说,板儿认为高公公比恨天伯更心狠手辣。
刷——
莫非,老道没吹牛,小道士真是朝廷爵爷?
按说装糊涂蒙混过关,才是正确选择。但板儿不傻,蒙骗别人没问题,骗小道士?他回头碰见高公公随口一问,板儿还得倒霉。
似乎情况有些不对头……
这他么若不是风头正劲的恨天伯,本官立刻吞了自己的舌头。天啊,这么说我得罪了恨天伯!
“咦,你说得好有道理!”
无赖们转身就想跑。
板儿想反驳,看了看秦行之,没敢开口。
板儿这个恨呀。
“高老板?”秦行之愣了愣。
知县适时插话:“灭门,下官愿为伯爷效劳。”
无赖们只好放弃逃跑,乖乖走到衙役身后也跪倒。
整个大齐朝,论最了解小道士和皇帝交情有多深的,高升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包括秦寿、熊六梅等人在内。高升可是亲耳听见,皇帝连闺房之事都毫不避讳的告诉小道士。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秦行之摆手,“除了心眼小,贫道还有个毛病,那就是护短。板儿,你是我那便宜师伯身边的人,我寻思着,该给他个面子吧?”
要知道,再厉害的高手,一旦惹怒官府,那都得跪。县衙拿不下你,还有州府,州府也不行,还有军队……总之,大齐朝是个讲律法的国家,道上混也是有规矩滴。
作为高升的贴身小太监,板儿多次被高升提醒,惹谁也不能惹秦行之。那家伙就算无缘无故干掉你,皇帝恐怕只会为他拍手叫好。
板儿解释道:“正是因为奴才姓高,高公公才对我多有照顾。均州府高家,是奴才的本家。伯爷,所谓高家势力大,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您想呀,若是高家真有那么厉害,奴才何至于入宫做太监?”
秦行之欣慰的点头:“悬崖勒马,幡然醒悟,看来县尊大人还是能挽救一把滴。贫道很好奇,若是我既往不咎,你打算怎么做?”
他好歹是混官场的,就算不清楚小道士和皇帝的交情多深厚,也知道秦行之以开疆拓土之功封爵,还是救了皇帝的大功臣,弄死他一个小小知县费不了多大事。
板儿连忙叫道:“应该给,于情于理都必须给。伯爷,我家高公公说了,奴才就是他的贴身小棉袄,绝对是他最亲近的人。”
这是事实。不可一世的高家后台跪了,知县大老爷也跪了,他们这群混混就算跑掉,难道以后不在武当县城讨生活了?
“都给道爷站住。”秦行之乐了,“你们可想清楚,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不开眼的东西噌地窜出来:“你家道爷在此。”
“这名字着实阔气呐。不过县尊大人应该知道,板儿是宫内行走的太监,皇帝身边人,办他难度可不小。”
后生转身就走:“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听说高家势力不小。”
秦行之看向知县:“县尊大人,咱大齐朝爵位是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贫道名义上是恨天伯,实际上毛实权都没有,你真犯不着这么怕我。”
知县连连顿首:“下官知错了,只求伯爷饶恕我一时鬼迷心窍。”
衙役们更糊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板儿怒视知县:“你个狗官,昨晚上还跟咱家称兄道弟,这翻脸翻得未免也太快了吧?我家公公说得果然没错,你们这些官儿最他么不要脸。”
县尊身边,还有个十四五岁的俊俏后生。
按说他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文臣向来看不起武职,就算勋贵也吓不倒文臣。可知县很明白,他趋炎附势,讨好板儿这个太监,这种行为最为文臣看不起。若是恨天伯铁了心办他,其他文臣就算不落井下石,也绝不会出面说情。
这群混蛋无赖子,说找麻烦的人是道士能死啊!
因此知县跪得比板儿瓷实,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脑袋都碰地上了。
他不如板儿了解小道士,但害怕程度只多不少。
秦行之点头:“这我信,你都跟他姓了嘛。”
道门高人,那是真实存在的!
刚一进村,别人还没怎样,后生就尖着嗓子叫起来:“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和咱家过不去啊,拉出来让你高家爷爷开开眼。就不信了,大齐朝的天下,咱家还治不了你了?”
伯爷,大王?
知县刻意落后他半步,竟然甘做陪衬。
秦行之哈哈一笑:“你可能还不了解贫道。这么说吧,我心眼很小,睚眦必报这个词儿,那就是形容我的。一般来说,谁惹到我,要他命属于格外开恩,灭他满门才是基本手段。”
后生转过身,讪讪道:“道爷您随便装,就当小的不存在。这些混混、衙役,对了,还有知县,小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您往死里揍,别给小人面子……反正您徒弟路子野,杀人都不用偿命。”
知县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无赖们很得意,你老道士确实身手好,可你敢杀官试试?咱们身后是高家,都不敢轻易杀人。
无赖们翻白眼,衙役不明所以,知县惊疑不定。
当老柏坡村民扛着农具木棒,硬着头皮出来帮忙时,只见除了老道师徒俩,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顿时目瞪口呆。
知县颤声道:“不敢,不敢……”
知县满脸正气:“阉货为祸乡里,下官身为武当县父母官,有困难得上,没困难制造困难……咳咳,虽千难万险,下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秦行之挺意外:“这么说,均州府高家,不是我那便宜师伯的本家?”
知县迷糊了,这怎么又出来个师伯?
无赖们很守信,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
知县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不,是下官不敢不敬伯爷!伯爷饶命啊,下官是一时糊涂,才受了这该死的阉货蛊惑,犯下大错。我,我恨不能吃他的肉,寝他的骨。”
原来小道士一直以为,高家和高升有关系。
秦寿笑得春风得意,丝毫不觉得被抢了风头。徒弟露脸,比老道自己露脸还让他高兴。
秦寿也愣住了:“是你?”
后生看见秦寿,脸刷一下变得煞白,声音都发颤了:“你……怎么是你?这不可能!”
知县精神一振:“老柏坡村外山坡,自古以来就属于老柏坡村民所有,此乃不容怀疑的事实。下官回衙,立刻收回地契,并严办妄图抢夺老柏坡私产的恶徒高老板,还老柏坡村民一个朗朗乾坤!”
光他们自己,来一百次都没用。和村民预料得差不多,无赖们带来了官府的人。不过,就连村民都没想到,除了衙役,县尊大人竟然也来了。
板儿苦笑一声:“其实,一切都是因为奴才回到家乡,才惹出来的……”
板儿一愣:“伯爷误会了,其实奴才本来就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