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相思引
“小姐,可这件事毕竟事关您的清誉,也关系相府的名声您当真不需三思?”
杜雨芙冷哼一声:“声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只有顾翎昭那样自命清高的蠢货才会万般在意本小姐从不怕众口铄金,谁敢议论直接打死便是!”
对话的侍女仍有疑虑,她迟疑地发问道:“那若是容王不认账怎么办?”
“有太后在,容王没那么容易赖账,何况待生米煮成熟饭后,就算父亲再不愿,权衡利弊之下他也会站在我的这一边。容王迟早是要娶正妃的,本小姐家世容貌在京中皆属上层,容王何必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要与太后、丞相抗衡呢?本小姐不图他的真心,我只要高高在上的感觉,而当下,只有做容王的女人才能得到这样的地位。”
“可是”
“少废话!东西带来了?”
那侍女闻言立刻将手中的瓷瓶递上,语气弱弱地道了声:“这便是相思引”
“相思引”三个字掷地有声地落在顾翎昭耳中,好似一阵夹带粗粝砂石的狂风朝着她心脏奔袭而来,细细密密地隐痛让她无从招架,不过须臾之间,顾翎昭的额头便沁出了一层薄汗。
那股奇异的香气似乎再次将顾翎昭挟裹,现实与回忆重叠,沉重的呼吸声、被撕碎的鸳鸯锦芙蓉帐里,残红窈窕,那一场荒唐的厮缠如沦肌浃髓般刻印在顾翎昭脑海之中。
有些往事被刻意压埋在记忆的最深处,就像是将一团棉花按在房间的各个缝隙之中,虽平日里在外看不出端倪。
但若遇到如点点火星,那易燃的棉絮便会瞬间连成一片火墙,仿佛洪炉燎发,顷刻便能将人吞噬,不容她有任何反抗。
相思引是一种西域迷药,用之便能使人动情难抑,且无药可解。
而叶暻就曾经在一场宫宴上误饮了这被下了药的酒
那时顾翎昭刚满十六岁,她甚至还没真正的与叶暻定亲。
慕水告诉她,这种药的第二种解法只有放血,但他也不知道这血到底需要流多少,才能彻底让相思引的药效散去。
十六岁的顾翎昭对叶暻的心意似如清辉明月,即使她明知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是覆水难收再难回头但她心念叶暻旧伤未愈的身体,根本不忍让他放血解毒,所以即使心中存有惧意,她还是主动走进了那处私宅
浮浮沉沉之中,顾翎昭忆不太清当晚的细节,她只记得相思引的气味混杂在叶暻的吐息之中,似如菟丝花将她层层缠绕,束缚住了她的一切。
后来她一直睡到了隔天的下午,当然也可以说是昏迷
待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而叶暻正穿戴整齐的坐在她的身边。
他红着眼眶握着她的手,几乎说尽了一肚子的好话和承诺,情动之时甚至要有几滴清泪落在她的手上。
顾翎昭记得清楚,那时候她心疼地抚摸着叶暻眼角的眼泪,傻乎乎地宽慰他道:“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负我”
那时她太过相信叶暻眼中真挚的疼惜与爱意,以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她根本不愿站在高处去俯视那段记忆。
顾翎昭的眼里划过一抹难言的痛苦。
从前的她实在蠢得可怜,怎么会有这样傻的姑娘
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是杜雨芙在给那几个侍女吃定心丸:“你们勿要觉得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高门后宅一向不是干净的地界,手段不够狠胆子不够大,那便只能拾人牙慧、仰人鼻息”
顾翎昭将头靠在窗户下方的木梁上她不觉得杜雨芙所言有错,但却又止不住的胡思乱想——那日的叶暻会不会亦抱着如此想法,那盏酒真的只是误饮吗?
唇上传来一阵痛意,原来她已在不知不觉间用牙齿磨破了自己的嘴唇。
顾翎昭用手摸了摸,鲜红的血滴印在手指上,渐渐将她的思绪引回正轨。
那件事情的真相已经不值得再探究,她不能再沉浸于这些无用的往事。
杜雨芙嚣张的声音仍在不断传来:“待本小姐当了容王正妃,我定要将那个猖狂的冒牌货扒皮抽骨,让她不得好死!”
电光火石之间,顾翎昭眼中一亮,她似乎有了破局之法
顾翎昭没有忘记静王府的困境,即便短期内静王府到不了火烧眉毛的境地,但如果杜弘之一心盯上了叶棠,就算叶棠并非任人宰割之人,这往后日子也将难有安宁。
而在此刻,她突然想到一个既能缓和静王府一时之困,又能让自己脱身的好办法。
不过,这就要看杜雨芙的手段了,或者她其实可以不计前嫌助她一臂之力
毕竟叶暻与杜雨芙同样相识多年,他能与杜雨芙合手坑害她她也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对!
顾翎昭此刻心中异常冷静,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串联好了自己今日应行之事。
如若成功,她今日便能拿到凤凰血脱身,而届时叶暻必然会陷入与杜家纠缠的泥潭之中,毕竟亲王娶妃的流程繁琐,必然能将叶暻绊住一段时日。
她只要趁着这段时间,将功法提升至第九层,到时杜家便是她手下的待宰之羊。
顾翎昭怀着心思从别院悄悄退走,她眼下已经无心再从杜府探查些什么,杜家宅院的构造再复杂到时也抵不住一场大火,杜弘之对宣平侯府所做的一切,她都会如数奉还。
相思引的气味特殊,叶暻极可能同样对此敏感顾翎昭需要帮杜雨芙一把,才能这一场谋算得以完美的开始。
顾翎昭避着人走在相府小路之中,她本思虑着这“助人为乐”之法,却突然感觉附近有另一人行进的脚步声。
这人内力深厚,绝非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