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夜里见她与沈家姑娘在一处,她应当就是沈璇要同他介绍的人,苏州陆家的姑娘,这姑娘似是从前在哪里见过一般,莫名有种熟悉之感。
想起她既委屈又倔强,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倒叫人十分不忍,想着想着,他竟不自觉笑了。
楚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背后:“公子,何事这么好笑?”
萧忆安回头道:“没事。”
“公子可是在想傅小姐?”楚余追问道。
楚余眼睛盯着萧忆安,生怕错过了一个眼神,在他看来,若他家公子喜欢傅元蘅,对他们这些跟班、丫鬟、下人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他家公子对谁都谦和有礼,实在难分辨的紧。
萧忆安先是一愣,嘴角不禁露出一笑:“今日我在沈府遇见一个有趣的姑娘。”
“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楚余自小习武,武艺高强,靖北王特意安排他跟随自己的儿子,照顾和保护萧忆安,他一直是萧忆安最信赖的人,也像是无话不说的知己。
“她就是御史台陆霄大人的妹妹,这姑娘倒很有趣。”萧忆安想起那姑娘的一番言论,不禁嘴角上扬。
楚余吊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旋即开口道:“苏州陆家的姑娘啊,就是那日我们在码头见到的跛脚姑娘,公子说说怎么有趣?”
萧忆安神色一顿,面露笑意缓缓开口道:“她的腿脚并无不妥,想来是之前受了伤才那样,我今日似乎惹恼了她,说来也沾点亲缘,往后还是要对她和善些。”
楚余连连点头,倏尔颇为遗憾的感叹道:“公子你定是又摆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了,头一次见人家姑娘,就没留个好印象,还指望有往后。”
萧忆安白了他一眼,旋即对他说道:“不早了,你休息去吧。”
子悠回到府中,哥哥嫂嫂与爹爹都已经等在了她院子的厅里。芙蓉来报:“老爷,公子,少夫人,姑娘回来了。”
“念儿,怎回来的如此之晚,你哥哥嫂嫂都等你半天了。”陆行看子悠过来了,责备的说。
子悠解释道:“今日与瑶儿贪玩了会儿,就回来晚了。”
陆霄屏退了丫鬟婆子,起身对子悠说:“今日你可是去赴了沈夫人的雅集?”
“是啊,哥哥。”
“可见到沈伯父了。”
“并未见到。”
“那沈夫人对你如何?”
“很好啊,对大家都很热情。”
“沈璇呢?可跟他见过面了?”
她原本满心欢喜,哥哥从来严厉,今日这般关心自己,心里还暖洋洋了一阵,听着听着,竟又是来说婚事的,上次嫂嫂害她的事,她可还没忘呢,不由的心中生出一丝不悦:“哦,若又是与沈家的婚事,就不必再说了。”
“是啊,京城里公子哥儿多的很,也未必就非沈家不可,慢慢相看,不着急。”陆行替子悠插上一嘴。
陆霄见爹爹也堵他的嘴,怒气写满脸:“她今日在沈家宴会上说不通琴棋书画,只懂兵书骑马,都传到王家了,难道你要做花木兰不成,过几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陆霄之妹是个不学无术的粗人,谁家公子还会看上她。”
子悠不以为然又惧怕哥哥的怒气,怯怯的说了句:“哥哥若觉得我丢了你的脸面,以后这种雅集我不去便是。”
陆霄长叹一口气:“都是爹爹把你惯坏了。”
陆行无辜被责备,欲言又止。
舒云怕子悠误会是她又派人打探,忙把陆霄拉到一边,走过来子悠身边:“妹妹,你哥哥也是为你好,出言重了,你莫要见怪,李夫人与我母亲交好,今日她也去了雅集,宴席散了她顺路到我娘家与我母亲一叙,说是林国公家的林小姐甚是中意沈璇,今天林夫人和林小姐去沈府已经暗合了八字。那沈璇对你有情,你又对他有意,我们可不能给别人捷足先登了。”
子悠因着画屏的事与嫂嫂多少有些不自在,见嫂嫂开口解释,再出言不逊拂了她的面子,怕是今后都不好相处了,于是耐着性子说:“嫂嫂,我与沈家兄妹,只是朋友间的来往罢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既然沈家看上了国公府,我们上赶着去争,岂不落人以笑柄。”
舒云还想说点什么,却没开口,朝着陆霄使了个眼色。
子悠打着哈欠:“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天色已不早,大家赶快回去歇息吧,爹爹你也歇息吧。”一边说着,一边把爹爹,哥哥嫂嫂推出了房间。
子悠自小就与哥哥不同,哥哥性格更像母亲,心思细腻又严肃,子悠则更像她爹爹,为人随意,不讲究细枝末节,但在大事上却很有主见。哥哥做官了以后,年轻气盛,不免有些官威,爹爹老了,家中大事都要仰仗哥哥,即使子悠心中不愿,也不能与哥哥嫂嫂撕破脸皮。
方过了三日,子悠就收了瑶儿的帖子,邀她于城郊镜湖出游,子悠本想躲着沈璇,可听闻是萧忆安相邀,请瑶儿代下的拜帖,不免好奇这萧忆安到底是何好样貌,便答应了去开一开眼。
沈家兄妹一个骑马一个坐车来接子悠,三人到时,一个白衣公子正眼睛弯弯朝着他们笑,不是那日的书呆子是谁,那公子见到她,似乎不意外。
子悠正想躲在瑶儿身后,只听那白衣公子声起:“沈兄,你来晚了,当罚。”
“该罚,该罚,我带了位新朋友给你认识认识。”沈璇会心一笑对着子悠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靖北王二公子萧承,萧忆安。”
听到萧忆安的名字,子悠着实吃了一惊,他便是萧忆安啊,此时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回过神看到大家都看着她,赶紧福了福身道:“萧大人好。”
萧忆安脸上明媚一笑道:“不想,我与姑娘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们二人认识?”沈璇甚是疑惑。
“不认识。”子悠的头重重垂了下去。
萧忆安望了望子悠,顾自一笑说:“我与姑娘曾有过一面之缘,不想姑娘竟又忘了。”
子悠装起糊涂,故意学他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许是大人认错人了。”
见状,沈璇急忙解释道:“子悠妹妹与我和瑶儿自小一起长大,两月前方搬来京城,那日还是忆安兄你在南城门替我们解的围。”
子悠想起了当日的情形,不情愿的对萧忆安行礼道:“谢过了。”
萧忆安笑笑,譬如长辈关切晚辈般的说道:“忆安不识,姑娘竟是陆家小姐,此来金陵,可还习惯?”
子悠想起爹爹提过萧忆安,论辈分,自己还要随着善珍表姐称他一声表叔叔。
在辈分上又低了他一头,子悠很是不服气,故意不看他,笑着望向大家答道:“挺好,金陵处处都好,尤其是胡家铺子的糕点比我们苏州的还要好,我与爹爹都爱吃。”
“陆姑娘所说这铺子离我府上很近,近日听闻陆姑娘爱读兵书,我父亲留在京的兵书很多,哪日陆姑娘过来,若不嫌弃,可顺道到我府上捡几本回去读。”萧忆安那日隐约听到丫鬟说她爱看兵书,便想投其所好。
子悠略微难堪一笑,心想这个人真小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干笑了一声:“那日也是为了说点冷话,堵住那些夫人婆子的嘴,让大家见笑了。其实,我打小也没读过多少书,看得最多的就是我祖母留下的话本子。”
说完她不忘剜了萧忆安一眼,众人被她的话逗的一笑。
瑶儿圆场道:“子悠可聪明着呢,小时候我们一同读书,夫子都说,她若认真起来,状元也考的,便是没有你们男人什么事了。”
沈璇和萧忆安相视一笑,子悠觉得沈瑶说的夸张了,连忙摇摇手:“哪里,哪里,瑶儿说笑了。”
沈璇玩笑的对子悠说道:“子悠妹妹今日可算遇对人了,忆安任职的弘文馆,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书了,只要你想看的,他那里都有,不过女儿家还是多读些诗词歌赋的好,话本子那些只是添些乐子,无甚用处。”
子悠尴尬一笑低下了头。
萧忆安饮了一杯茶,笑意盈盈的望着子悠,“陆姑娘,忆安倒觉得开卷有益,读书就是要开心,读让你开心的书便是有益,改日我送几本书给陆姑娘一观。”
倒是说了句人话,有些长辈该有的样子了。子悠客气的对他点头,但见沈璇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四人沿湖结伴而行,丫鬟侍从跟在后面,一路上沈璇赞叹风光好,自己终日埋头苦读难见这样的好景色,甚是羡慕萧忆安无需考取功名就有封荫。
萧忆安微微一笑,说自己只是闲差,不足挂齿。
这时,一个醉汉从树后走出,趔趔趄趄的迎着子悠过去,一脸坏笑的说:这小娘子生的真是标致。
子悠惊吓到了正愈躲,萧忆安一跨步挡在子悠前面,用折扇重重敲了那醉汉伸过来的手,醉汉被打疼了,捂着手闪到一边。
沈璇方才正在高谈阔论,待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赶忙上前问道:“子悠妹妹可还好?”
子悠平静了一番,对众人一笑:“我无妨。”
小厮们准备上前揍那醉汉,子悠对他们说:“不要伤他,赶走便好了。”
萧忆安望了子悠一眼,眼中带着些意外,子悠转过头对他笑着点头致谢,那笑容暖的能融化冰川一般,两个梨涡甜的似装满了蜜糖,他触了电一般,躲闪开她的眼神,装作不在意的转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