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后的寝宫并不在东宫，而是在南苑。
安阳走在前面，小豆子跟在她后面，到了宫门口却被拦了去路。
“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皇后娘娘正是礼佛的时候……”宫门口一个透着稚气的小姑娘掐腰拿腔拿调的说道。
南苑原是个荒废了的院子，幼时她常常到这地方来抓虫逗鸟，而新后即位时有大师算过南苑是福地而皇后诚心礼佛，所以便入住南苑。
安阳撇了一眼，看着不远处的房子此刻余烟袅袅。
“放肆！”那小姑娘板着脸说着便扬手要打过来，“玉兰！”手还未落下便被人喊住。
来人喊住了她，那宫女见人惶恐的行礼喊道：“玉梅姑姑。”被喊玉梅的是前些日子夜宴时拔尖打头的女官。
“放肆！公主面前不得无礼！”那宫女喊到，刚刚还跋扈的宫女闻言跪在一遍，喊着：“殿下恕罪……”
被称作玉梅的宫女上前来向着安阳行礼：“公主，娘娘正在内堂礼佛，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若您有事，怕是要等些时候了。”
安阳并未回她，越过她们进了院子。
只是靠近佛阁时却被拦了去路，玉梅挡在了她的面前，行礼道：“公主，娘娘正在礼佛，任何人不得打扰，还请您去偏厅坐坐。”
安阳止住了脚步，俯视着蹲在地上的宫女，她抬起头来对着小豆子说道：“前些日子你可也是这样拦人的？”
“将军……”小豆子犹豫地喊道。
她又对着玉梅说道：“你站起身来。”
玉梅刚刚站定，一个巴掌便随风而来，随之是玉兰的一声惊叫。
小豆子放下手，掌心火烧似的反痛。
安阳未看她，径直往偏厅走去，冷言：“将前日去公主府的人带来，我瞧瞧。”
片刻，偏厅旁的梨花木门被推开了，一阵焚香飘了进来，打头出来的是玉兰，而后是玉梅搀扶着的万皇后，她眉目低垂，手里捻着一串枣子大的白玉佛珠，穿青烟色织金绣花褂子，头上的钗花和腰间的玉挂呼应摇曳。
“公主怎么突然来我殿里，可是有什么事情？”万皇后被人扶着坐上位子，慵懒地含笑开口问道。
安阳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皇后娘娘，晚辈本不该来叨扰，只是我出门几日，府中丢了人，不得不巡查一番罢了。”
“人是本宫叫来的，你不在府中，那小丫头本宫怕她乏闷，叫到宫里玩玩。”她将佛珠递给了跪在地上的玉梅。
“不敢叨扰娘娘，今日我便将人领回去。”
“算不上什么叨扰，只是那丫头实在不懂礼数，说到底也是皇室血脉，该在宫里学学规矩，之后也能在京城寻一处婆家。”她眉眼含笑的说着，一副关切的样子。
安阳闻言冷笑：“娘娘，若说规矩，前些日子这南苑的人闯了我的府邸，可是合规矩？”
皇后闻言一愣，而后又笑道：“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做事没个分寸。”
“皇后娘娘，小豆子的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临终前将其托付给我，我也只当他是恩人，莫说巴掌了，就是一丝一毫的伤到了，我这心里都过意不去。”
皇后听了脸色骤变，拿起帕子掩着对玉梅说道：“让那群没规矩的自己去领罚……”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安阳笑着说道。“若传到父皇耳朵里反倒生了事端。”
她指了指皇后偏厅的几团蒲团，正对着佛阁门口的位置，“我看这地宽敞，不如在这吧。”
巴掌声在空旷的偏厅回荡，随着袅袅青烟扇的人恍惚，只是皇后坐于厅上垂目捻着佛珠，一副慈悲不忍的神情。一旁的椅子上安阳闭着眼睛一只手撑着脑袋晃着二郎腿，不知是睡是醒，只是谁也没有要喊停的意思。
“怎么如此热闹？”一个清丽的声音划破了厅内诡异的氛围。乐瑶手里拿着皮鞭，头顶的鹿皮帽子未摘就进了屋内，身后跟着的是穿着红色氅衣的许宁，再后面便是气喘吁吁的玉兰。
“姑姑！您来接我了吗？”许宁将一见她便扑了过来，带着满身尘土和风的味道。
乐瑶对着皇后行了礼：“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乐瑶将皮鞭和帽子甩到了一边，坐到皇后身边问道。
皇后看了看安阳的脸色，见她此刻全身心只在许宁身上便对着蒲团那边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姑姑，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又走了？宁儿都想你了。”许宁抱着她撒娇。
安阳摸了摸她的头嗔怪道：“你不是说最烦人管着你，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愈发粘人了。”
皇后这时说道：“乐瑶，你们这几日可是撒欢了玩，若被你父皇知道了可是免不了一顿骂……”
“若是只有我一人许是会被骂，可有些人，父皇便觉得做什么都是对的，怎么会骂呢。”乐瑶没了刚刚的高兴劲，松了挽着皇后的胳膊，酸涩的说着，看着许宁跟着安阳说笑，讲这几日狩猎的趣事……
“乐瑶！”皇后看她脸色一变便出声提醒她。
正这时厅外传来通报声。
“福瑞拜见娘娘，参见公主。”福瑞上前来行礼。
“福总管，可是有什么事情？”皇后问道。
福瑞站起身来，回道：“娘娘，皇上有事要与安阳殿下商议，还请殿下移步前殿。”
安阳是知道的，她下朝时还没走远几步便被福瑞喊住了，只是她着急寻人便推脱开了，眼下却被找了上来。
皇后笑道：“若是如此，安阳便快去吧。”
安阳站起身来行礼告辞便拉着许宁出了南苑，乐瑶幽幽的看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也站起身来向她母亲行礼：“母亲，儿臣也先告退了。”
皇后伸手拉住了她：“你好几日未来我殿里，不如用过午膳再走。”
乐瑶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推辞道：“儿臣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我看你与许宁那丫头玩的开心，不如让你父皇将她招进宫陪你。”只是说着她便觉得不可行，又言：“城中官家女子多的时，明日本宫便命人操办给你选些进宫陪你……”
“母亲，不必了，儿臣先告退。”乐瑶兴致乏乏的行礼告退。
看着乐瑶的样子，皇后心中隐隐作痛，待她出了南苑，她将玉兰唤上前来，冷言道：“谁让你去找公主的！”
“奴婢看安阳公主只是想找回那丫头便……”她话还未说完，玉珠碰撞抽打皮肉的声音便绽开，皇后攥着手中的佛珠甩到她的脸上。
“放肆！”她厉声喝道，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气急了。
她是皇后！是皇帝的妻子！是皇宫的主人！无论如何也该是安阳敬她！
怎么她就没死呢！
当初若不是萧氏，原本该她做皇后的，做皇帝的发妻而不是续弦，那么她的孩子便该是皇帝最疼爱的孩子，她原以为忍气吞声，萧氏死了她便能拿回该属于她的一切，可安阳为什么没死呢！她为什么没死呢！
她越想越恨，手中的佛珠攥的吱吱响，仿佛骨头摩擦的声音。
“娘娘。”玉梅跪着上去抚上她止不住发颤的手。
片刻，她冷静下来，将汗津津的佛珠甩到一旁，扯了块帕子擦着手：“将今日来南苑的人都处理干净了，本宫看着恶心。”
许宁挽着安阳的胳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姑姑，我原以为宫里的女子应该都是皇后娘娘的样子，可乐瑶姑姑就很不一样。虽然她脾气有点臭还有些目中无人，不过她不让我喊她姑姑，只能喊她公主，可我偏不……”
“姑姑，你小的时候也在围场玩吗？我今天打到了一只大野兔，可乐瑶姑姑非说是她打中的，真小气。”
“她还总是问我她跟您谁更厉害，只是她三脚猫的功夫连我都比不过，跟您比差远了……”
“你这几日都与乐瑶待在一起？”她问。
许宁点了点头，“皇后原是要我进宫来学规矩，可乐瑶姑姑要我陪她去围猎。”
转角到了前殿，福瑞对着安阳行礼笑道：“殿下，皇上有事与您商议，还请许宁小殿下在偏殿稍候。”
进殿时皇帝在围帘后正看着书，福瑞进殿小声通报：“陛下，安阳公主来了。”
可皇帝仍没反应，福瑞又上前一步，凑到桌前弓腰回道：“陛下，安阳公主到了。”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向着安阳招了招手：“不必多礼了，快来坐。”
安阳行礼坐下，福瑞见状吩咐御膳房又将饭摆上来。
“陛下……”安阳还未说出口却被皇帝喊住。
“这柿子粥朕也许久未吃了，你尝尝可还对胃口？”皇帝拿着汤匙尝了一口柿子粥后问她。
安阳却没什么胃口，抿了一口说道：“好吃。”
皇帝知道她想问什么，便自顾自的说着：“这时节天气多变，萧将军和她夫人离开京城许久一时半会的怕会不适应，朕将人送去龙苑山庄休息。”
说着他夹了菜放到安阳的盘子中，“婚宴之事他们老人家不太清楚，只等一切妥当了五日后吃你的喜酒便可。”
安阳听出皇帝这话是怕她退了和宋怀的这桩婚事，不惜要挟萧将军和老夫人。
“一切有劳圣上费心，只是儿臣有事相求，萧将军和老夫人年事已高，此次再回南疆恐累坏了身子，还请圣上恩准他们告老还乡。”
“只当是朕给你的新婚贺礼，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