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赵天禄早已下定决心,看着陈近方将他们的恶行一言一语滔滔不绝的说出,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嘴角挂笑的坐在官椅之上。
“赵大人,这……”青阳知县嘴角打颤地问道。
“大胆刁民!公主不要听他的谗言,他这是死到临头发疯了。”赵天禄慢慢悠悠地说着。
安阳站了起来,冷笑道:“是吗?不如赵大人说说那句话是假的。”
“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受了惊吓?”赵天禄一脸担忧地问道,可眼神中却都是轻蔑。
这时法场外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官兵,将法场围的水泄不通,赵天禄脸上的得意之色尽显。
“还是说公主您急着在圣上面前立功,打算将这案子翻个个,用我们这群老臣的腐朽无能来彰显您的手段?”说到这里,他一副神伤的样子,“公主,您若是这样想的,可是伤了老臣的心意了……”
“赵天禄!你这是什么意思?”段信看出赵天禄眼底的疯狂,他喊道:“公主是奉圣上旨意南巡,忤逆公主便是有违皇命!”
赵天禄只侧脸笑道:“段兄何出此言?重审是公主的意思,今日案子已断,何来忤逆之说?”
安阳将手中的折扇啪的打开,冷眼看着台上二人的争执,“赵天禄,我只问你,年年丰收,可为实情?”
“这是自然!”赵天禄激动地说道,“自本官在任期间丰收之景不计其数。”
安阳冷笑一声,“年年丰收?那为何青安府流民不断?”
“公主!年年送往盛京的供奉,我青安府可是南地最多的,赈灾济民之事本官更是不辞日夜,亲力亲为……”赵天禄越说越激动,甩着袍子,手舞足蹈。
这时一身穿绾色锦袍的白发老者在一孩童的搀扶下穿过人群上前来,临近,他推开搀扶的手,对着安阳叩首欲跪。
“东方复,往年商会上税的名录在何处?”安阳从伞下走了出来,站于阳光之下,只是烈日所照,众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东方复从旁边孩童手中接过一方木盒,双手呈上:“回公主,往年上税皆在于此。”
安阳令祝华田将盒子收下,转而去问东方复,“这折子是如实写的还是拿来糊弄我的?”
“公主,这折子写的是草民及各商家平日送到官邸的物件,纳税之事,草民虽是个商人,但是不懂官家行事,但只要是朝廷之用,草民义不容辞……东方复说道。
说罢安阳打开盒子,随意看了一行,又将其放下。
“九日,赵公子于玉阁佛阁取白玉菩萨一对。这个赵公子是谁?”安阳冷冷问道。
赵天禄没想到安阳话风突转,有些慌了神。
东方复拱手回道:“回公主,是赵知府的儿子,赵玉棠。”
“他为何会被记录在这折子上?”
东方复却没有回道,这时赵天禄喊道:“公主!这折子来路不明,怎么能拿来说事?况且您要查什么,下官如实奉告!”
安阳将扇子收了起来,又对着东方复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是否如实本宫自会查明,只是赵大人所言所行,如同儿戏。”她又走回伞下坐着。
“传赵玉棠。”安阳的声音不大,但令人听的清楚。只是她说完也并未有人动。
赵天禄离了官椅,朝着安阳拱手道:“公主,小儿自幼身子骨弱,若真有行事不周之处,还请殿下海涵,臣替我儿赔罪了。”
安阳闻言笑道:“赵大人,你可知北侯为何辞官归乡?”
北侯原是先皇亲封的北疆侯,统管北地之事,风光无两,北疆人人道只闻夏侯府不知皇城何处……只是五年前却突然要辞官做起闲散侯爷,而不出一年,奉王许奉被封为北疆王……
百姓不知,可他赵天禄是有所耳闻,北侯的儿子向来看不惯许奉,行事乖张被许奉拿了把柄,北侯辞官不过是为儿求命罢了。
他也明白安阳这是什么意思,他虽恨地牙痒痒可只能笑着说道:“南北之隔,北侯之事臣不太清楚。”
“不清楚?”安阳脸上挂着冷笑又站了起来。
不知何时一肥头大耳的男子被压至法场,他挣脱着嘴里嚷着:“你们这些杂种,我要扒了你们的皮!”
赵玉棠见了安阳仍是一副张狂样子,对着赵天禄喊道:“爹,你一定要杀了这些杂种,他们冲进府里,不由分说地把我抓到……”
“住口!”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赵天禄喝住。
“公主在此,还不快快行礼!”赵天禄对着赵玉棠喊道。
赵玉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爹,在再三的眼神示意下不情愿的行了叩礼。
礼毕还未等他起身,安阳说道:“赵玉棠,有人状告你谋财害命,杀子夺妻,你可认罪?”
“认罪?小爷何罪之有?”赵玉棠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身上的横肉都颤了三颤。
“我的二十五房妻妾都是穷苦人家,若不是跟了我早就横死街头,要不就得被卖到青楼……”他恶笑着说道,“如此说来,我不但没罪反倒朝廷该赐我善人牌匾……”
“这么说,你供认不讳了?”安阳垂眸说道。
“你这是胡言乱语,再说,我有罪?有何证据?”
安阳冷笑一声,啪的将扇子展开,冷笑着说:“赵天禄最擅长断的便是没有根据的案子,只是你是他儿子,倒不必要他大义灭亲。”
她又坐回到椅子上,“段大人,这案子便交由你来办理。”
“公主……”赵天禄话还没说完只听段信回道:“臣遵命。”
“段信!”赵天禄低喊道,他急了。
他是朝臣,他的生死只能皇帝定夺,可只要进了京见到朔王,不论他做了什么都会有转机,可他儿子赵玉棠没有庇护,莫说有罪就是无罪安阳都可随意定罪,可他对自己的儿子非常了解……
祝华田见状将前几日秀才写的诉状拿了出来:“段大人,这封便是状告赵玉棠鱼肉乡里、杀人妻、夺人女、霸人田地、断人性命的诉状,还请段大人过目。”
祝华田将诉状递了上去,段信心中一颤,他知道眼前这位公主以军功自傲,应是个鲁莽杀伐的个性,他也只是想借她的手除了赵天禄还青安府一份安宁,可此刻他明白,盛国终是要变天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止不住的颤抖,压制着微颤的手接过祝华田递来的诉状。
这时人群中窃窃私语声不断,段信走上中间去,朝赵天禄伸了伸手示意他让位。
赵天禄一路趔趄的跑到安阳身边却被祝华田挡住不能上前。
他推搡无果只能陪笑的说道:“公主,我这孩儿或是品性顽劣了些,可是老臣教子不严,您消气,臣将他领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安阳还未说话只听堂上铛的一声,段信已经坐于官位,敲响惊堂木,厉声喊道:“将赵玉棠压上来!”他的样子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吞随和,厉色之下是一张炯炯有神的眼睛。
场上局势变化之快,衙役一时之间举棋不定,段信又说了一遍:“把赵玉棠压上来!”
赵玉棠哭爹喊娘地被衙役压到了台上,跪倒在地。
“赵玉棠,有人状告你杀妻抢女逼人为乞。你可认罪?”段信厉声问道。
“爹!你快救救我!爹!”赵玉棠此刻却顾不上回道段信的问话,只边哭边咆哮着求赵天禄救他。
“棠儿!”围场之外,一阵喧闹声起,一华服贵妇哭喊着跑到围场,身后还有一女子跟着她跑了过来,年轻的女子是赵天禄的女儿,而前面的妇人是他的妻子。
“棠儿!”华服贵妇推搡着要冲破人群,可怎么也冲不破,人群仿佛一堵围墙,台上台下乱做一团,人声鼎沸……
片刻功夫,段信将令牌扔下:“数罪并罚,明日问斩!”
安阳眉毛轻挑,段信对赵氏父子是最熟悉不过了,所以他的案子断的快。
贵妇闻言在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中晕了过去,赵玉棠此刻发了疯似的喊着“爹!爹!……”
赵天禄此时已明白安阳的意思,他闭目,恶狠狠地说道:“许昭瑾!若你要抓我便抓我,放过我的妻儿……”
安阳看着围场乱做一团,冷笑道:“赵大人,你为官多年脑子仍是糊涂。你既已说我要抓你,为何现下觉得你死了儿子就平安无事了?”
她站了起来,越过哭倒在地的赵玉棠,望了望人群,她看到了那抹影子。
“南地离皇城虽远,可圣上无一日不挂心,为官者不清扰了民生,便要得到应有的惩罚。”她转过身,青安府的其他官员早已熄了火,低着头生怕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她虽觉得在场没几个清白的可并未深究的意思,毕竟战场上血流出河是常态可朝堂上哪怕是溅起一滴血也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时赵天禄甩了甩袖子恨下心来,眼睛猩红地大喊着:“来人!来人!叛贼余党扰乱围场,来人护公主安全……”
只见一支箭咻的一声朝安阳射来,可安阳将扇柄旋转,那支箭便不偏不倚的被夹到扇页中,一切仿佛她早有预料。
接着便是几十支支箭,朝着她的方向射来,围场外守着的一群人突然向台子上冲去,祝华田见状欲将安阳护下可陈近方却上前一步斩杀了冲上来的人,人潮还未涌上来只听后面传来兵械的声音,一群人又将造反之人团团围住。
赵天禄见状瘫倒在地,他中计了,安阳早已看透他的意图,仍要引他动手,是的,若他没有动手或有一命……
段信再见到安阳时已是深夜。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段信跪拜说道。
安阳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淡声问道:“一切可安顿好了?”
不到半晌的功夫,青安府已经换了天,赵玉棠被斩首,赵天禄被捕入狱押送至大理寺候审,至于余下的人则等待朝廷宣判……
“回殿下已处理妥当,只是不知那些人要作何处置?”段信思索再三后问道。
“眼下南地乱成一锅粥,应尽快安顿好流民,至于那些人如何处置,要看圣上和段大人的意思。”安阳淡声道,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段信闻言抬眼看了看安阳,对上她那双淡漠的眼神,即没有抓了叛贼的得意也没有因人造反的愤怒,平静如水让人捉摸不透。
“知府之位要等圣上物色人选,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你平日与他们共事,应是最清楚,写封弹劾的奏折,呈上去。”
“这……”段信有些迟疑。
安阳见状浅笑道:“段信,你以为我为何非要你来判这些人的罪?不过是因为你行事磊落,若你不干净,哪怕这青安府杀干净了,本宫也容不下一粒沙子。本宫知道你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你不想被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可死了一个赵天禄还会来一个赵天禄,你若不愿,本宫不会强求。”
“臣领旨!”段信沉声叩首回道。
“青安府往后几日怕是不的安生,有劳段大人费心。”说罢安阳便起身欲走。
段信跟了上来:“殿下,臣请问这些官眷该如何处置,每家少有的也是十多口人,甚者百来口,其中不免无辜……”
“此案既已交由段大人,便凭你意,我会陈书圣上。”
段信闻言叩手:“臣替无辜百姓谢圣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