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青阳知县跟在知府赵天禄后面慌了神,嘴里不停的絮叨着。
安阳来巡视的消息早七天前他便已经收到了,不止他,南地各知府、郡县长官均早已得知消息,只是赵天禄与他们说这位公主不过是个花架子,圣上派她南巡不过是消遣,莫说她不来,就是来了也要让她明白什么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南地本就是圣上冷落的地界,他们自认为若不是他们这些人管着护着,南地早应翻了天,圣上该记他们的功劳,这也是为什么前日他敢抓了老陈和沈斐他们。
可眼前所见与赵天禄说的不一样了,那位主子,有眼的只看一眼便明白是个有手段的,怎么会是绣花枕头、娇姑娘呢?真是谣言害死人!
知县心中惴惴不安可身边人都笑他,赵天禄更是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咂巴着嘴说道:“真是个不成气候的东西,一个小姑娘就将你吓成这个样子,废物!”
赵天禄自是不怕,女人再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哪怕是皇帝的姐姐、先皇帝的长女-许戈,有开国之功又如何?还不是被送去和亲,更何况眼下这位也已被皇帝许给了宋家,做了皇帝稳固江山、抚慰臣心的牺牲品,就如皇帝赐给百官的金银珠宝、良田美苑,贵贱有别可归根到底不过是个物件。盛国的江山是许氏的但与她这个许氏的公主无关,况且他与朔王一族的关系可是非同寻常…
旁边一干瘪的老头套着宽大的官袍,伸出一双枯木般的手在青阳知县打颤的肥厚臂膀上拍了拍,青阳知县转头对上了一双散着雾气的迷朦眼,老头笑道:“老弟,咱们赵大人的话什么时候有过错?这个安阳虽传的神勇可若离了奉王和萧家军,她又算得了什么?况且,她当初离开京城可是被圣上赶出去的,若圣上爱惜这个女儿又怎么会让她金枝玉叶在男人堆、生死关混着?不说皇家,只京官下巡,哪个不是前马后兵八抬大轿的来的,你说她来巡视带了几个人?”
知县听了不再言语只叹息一声,跟在赵天禄身后进了屋。赵天禄进了屋对着安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下官赵天禄参见公主殿下。”其他人跟着行了礼。
“赵大人请起吧。”安阳笑着对着赵天禄说道,面容秀丽,脸色和善,更显的知县刚刚慌张的样子滑稽可笑。
“谢公主。”众人起身落座,“公主您这一路奔波劳累下官已命人收拾好宅院,晚些您可以好好休息休息。”赵天禄说罢又摆了摆手,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领着一队丫鬟婆子进屋来,赵天禄轻咳一声,那女子看了看他的眼色拘束的行了礼:“拜见公主。”
“赵大人,这是何意?”
赵天禄站起身来向那女子走去:“公主,这青安府比不得盛京繁华,公主怕也觉得我们这些老家伙无趣,这是小女,你们年纪相仿,她陪您说说话,也能解解乏。”
赵天禄此举是何意思谁也看得出,赵天禄有意羞辱安阳,青安府的官员低顺这眼睛偷偷瞧着安阳的反应,等着看戏,青阳知县却是汗冒了几层。
安阳却并未回应他,抬眼将穿着官服的那人打量了一圈,放下了手中茶盏,淡淡开口道:“青安府下应有六县衙门,怎么今日只到了五人?”
青阳知县先回过神来,恭敬地说道:“回殿下,武新县知县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如今卧病在床……”
“哦?”安阳说着起了身,走到那女子跟前,面无表情的将她打量一番,那女子低头扯着手帕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便往赵天禄身后躲,这时安阳却突然笑了起来。
“赵大人的女儿确是个娇女子,怕不是赵大人捧在手心里的,大人的心肝我可不好使唤。”
“公主见笑了,她能伺候您是她的福气、是我们赵家的福气。”赵天禄谄媚的回道,赵天禄在这群人里长的是正人君子的皮囊,可配上他谄媚的样子只让人作呕。
原以为安阳会接着说笑,可她却冷了脸,挑眉笑道:“天下父母没有不疼爱子女的,血肉至亲如此,为官为民亦应如此,赵大人觉得如何?”
“公主所言极是。”赵天禄眼神冷了下来可脸上还挂着笑,拱手回到。
正这时祝华田和沈斐搀着老陈从外面回来,看着满堂的人,三人原想避开却被安阳叫住。
“大夫可是抓了药?”安阳对着祝华田问道。
“回将军……”只是祝华田的话还未说出来,青阳知县插嘴道:“公主,您放心,您别看这地界小,下官自是找的最好的大夫,保准陈大人不出三日便能活蹦乱跳的。”
安阳离了席,将扇子啪的合拢,吓的席间人一抖,她走到老陈他们身前,淡笑道:“如此便好,有如此神医不如将武新知县叫来一块医了。”
众人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安阳却直接指了指衙役:“你们二人速去武新县,只说我请他来,若不来便绑了压来。”说罢将先前在茶楼里拿的绳子甩到了地上。
那衙役看了看青阳知县,又看了看赵天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赵天禄并未出声,对着青阳知县轻咳了一声。青阳知县似领会什么般挥手对着衙役说道:“没听到公主的话吗?还不快去!”
虽应了安阳的话,可赵天禄又言:“回公主这武新知县是个古怪脾气,只怕会惹您生闲气。”
“无妨,只是我无意间寻得一本绝妙的戏本,多些人看才热闹。”
“若要看戏,城中的戏班亦或是说书先生虽比不得盛京,但也算极好的,若公主不嫌弃在下现就去命人叫戏班子来给您演一出。”赵天禄在一旁拱手道,说罢便张罗着要人去找戏班来。
“不急,我请各位大人看戏,各位只等入座观戏即可。”
午膳将闭,赵天禄放了筷子指着他女儿笑道:“公主,这青安府虽比不得盛京可也别有一番风景,不如让小女陪您在城中逛一逛。”
安阳于高座之上放了茶盏,眼神淡淡地向下扫了过来:“各位仰仗圣上抬举着我,可在座各位及我,不过是为人臣,甚至我领了圣命,若辜负圣上嘱托还好背负不孝的名声,恐没有心思寻欢作乐。各位酒足饭饱,不如将青安府叛乱之事的案宗呈上,我也好尽快回京复命。”
席间一时鸦雀无声,赵天禄先回道:“咳,公主,臣也知您想为圣上分忧,可叛乱的案子已经结了,结案卷宗已经大理寺递至圣上,您要看恐…”
“听赵大人所言是没有案宗了?”
“正是。”虽赵天禄话说的为难,可眼色之中却是得意。
这是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臣段信拜见公主殿下。”说罢门被拉开,一身着官服头戴官帽脚踩官靴的清瘦男子站于堂外,门被拉开后,他三叩九拜上前向安阳行礼。
“段大人,听闻你还拖着病体,不必行此大礼。”安阳抬了抬手示意段信起身,祝华田见状便去扶他,可被他推次开,他又咳了起来,连带下巴的胡须都跟着颤抖:“公主殿下,您回京不多日圣上便派您南巡,若是感恩圣上的挂念,臣该拜,若圣上派您南巡是因为对我们这些老臣有微词,那罪臣更应拜。”说罢便又跪了下去。
礼毕,段信起了身,一时之间赵天禄他们仿佛被按上了大逆不道的帽子。
安阳对着段信问道:“赵大人所言,青安府叛乱的卷宗已递至盛京,若我要查这案子该如何着手呢?”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堂内万籁俱寂,段信低头拱手沉声回道:“殿下,圣上既然派您南巡,自然万事听从您的安排,臣未有异议。”
听到这个答案,安阳点了点头,对着堂下的众人问道:“各位大人觉得如何呢?”
“臣未有异议。”众人回道。
“只是公主…”赵天禄打断道。
“公主,您一路舟车劳顿,若要审案应养足了精神,不如明日再审。”赵天禄赔笑着说道。
安阳起了身:“断案是各位大人的强项,要审不如便由赵大人做主审,我听个明白,回去能给圣上交差便可,案子已由各位大人和六部三司审过,况且纵使有天大的逆转,可造反就是造反。”
众人送走了安阳,堂内乱做一团。
这案子又要重审了,好不容易挨到结案,如今又要重审了!
赵天禄抬手止住了堂内的喧哗,开口喊住了段信戏谑的说道:段大人可真是演的一副好戏,这是显得我们这群人没个规矩。”
段信仍是往外走,闻言抬起袖子掩面咳了起来。
“规矩体统,赵大人应比我这老头更懂些。”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赵天禄此刻连皮肉上的作派也没有了,恶狠狠地朝着门口啐了口唾沫,不知是啐给段信还是啐给安阳的。赵天禄为官数十载,这青安府的地界,他迎来送往的权贵不计其数,官位与他之上或家世比他显赫的,他见过不少,可谁到了青安府也要看他的!面子。
段信是几年前被贬到武新县的,他素听闻此人脾性古怪自视清高,可今日一看,所谓的清高不过是巴结的人不够格,眼前若坐的是皇亲,哪怕是女子也跪的干脆利落。
“大人,若这案子重审,那么之前的努…”那人唯唯诺诺的说道,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赵天禄吼住了。
“怕什么,明日仍是我主审,况且大理寺已然结案,罪首后天便要被斩首了,我就不信她一天时间能从将死之人的嘴里问出什么。”说完,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青阳知县还是有些不安:“若她查到些蛛丝马迹,不肯放手怎么办?”
赵天禄有些不耐烦了:“明日我们既已陪她演了戏,若她仍不罢休,那我们也只能联名上书,公主被叛军残党生擒,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