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输的惨烈
那一次我们输的极为惨烈,成袭被打断了腿,我被刮花了脸。好在芳娘还有一点良心,未伤及我们性命。
只是,因为这个波折,我们暂时不敢再回祖安山,就在长赤街上寻了个医馆住下,让大夫尽早治好成袭的腿。就这样又过去半月,我们身上的银子也所剩无几。
于是,便灰溜溜的回到了祖安山。成袭腿伤还未痊愈,行走时仍一瘸一拐,显得十分吃力。我脸上的伤倒不太明显了,若不细看是察觉不出异样的。我与成袭商量好说辞若师祖和师父问起,我们就谎称成袭不慎摔倒受伤,所以便耽搁了一些时日。
起初,师祖和师父似乎并未察觉出任何异样,我们心中暗自庆幸不已,觉得就这样躲过一劫应该不成问题。但很快,师祖突然提出要考考我们的功课,说是想要看看我们的功夫是否有所长进,并要求成袭当场舞一支剑给他看。这下,我们彻彻底底懵了,以成袭目前的身体状况,如何能舞剑?
就在我们不知所措时,我灵机一动,连忙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说道:“师祖,我来吧,最近新学了一套剑法,正想借此机会向师祖展示一下呢。”
本以为自己主动请缨会得到师祖的赞赏或者同意,但没想到师祖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然后满脸不悦地说道:“我说话你打什么岔,让他舞就他舞,怎么?难道出去一趟后,翅膀变硬了?舞不得了?”
面对师祖如此严厉的质问,我实在无言以对,只能对成袭送去爱莫能助的眼神。这时,我看到了缓步走来的师父,于是我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师父身上,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盼望着他能够帮我们说几句好话,劝劝师祖改变主意。可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性情温和的师父这次竟然表现得异常坚决,他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既然师父都如此说了,你们听话就是。”
好吧,我朝成袭摊摊手,这下是真的没救了。
成袭眼一瞪,心一横,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拿起了剑柄。
接下来就看到成袭一瘸一拐地舞动着手中的长剑,姿势怪异得如同一只跛脚的青蛙,那场景又可怜又好笑,我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一曲终了,成袭略带心虚地说道:“我……我舞完了。”
师祖的脸色比他身上的玄色衣裳还要黑,他面无表情道:“挺好看的,也不知道在舞个什么东西。”
“你这腿当真是摔的?”
我们的心猛地提了上去,成袭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自……自然。”
话音刚落,只听得&34;啪&34;的一声脆响,师祖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石桌上,紧接着迅速站直身躯,声色俱厉地呵斥道:“平日里你师父便是这般教你的?随随便便就能编造出这些谎言来!既然你说你的腿是摔倒所致,那么阿盼脸上的伤痕难不成也是摔出来的”
一通责骂后,王仕安王仕安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一时心中气愤难当,竟然忘记了这是一张坚硬无比的石桌。此刻他的手掌被震得一阵发麻,但既然情绪已经到达这个地步,也只好咬紧牙关忍着。
师祖的这些心思我自然没有丝毫察觉,此刻的我完全沉浸在师祖刚才所说的话语带来的巨大震惊之中。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满脑子都是疑惑不解——师祖究竟是如何看出的呢?
就在这时,一旁的师父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从你们回来时我们就已然察觉到不对劲,只是你们却偏要扯谎。成袭那腿伤,正常摔了不会是那个样子,分明是被人打的。而且……”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今日一见,伤得比我们想象的更重。”
“还有你的脸……你是个姑娘家,知不知道若是不能痊愈留下疤痕该有多难过?”
暮华的脸色隐含担忧和庆幸,他素来知晓他们脾性。纵然一向胆大了些,但也不是不知分寸之人,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不能做,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被人伤害至此,若不问清缘由,他实在难以安心。
眼见事情再隐瞒不得,我和成袭只能道出前因后果,一个字也不敢隐瞒。
说完,便都心怀忐忑的低下头,等着师祖的责罚。
却不想,许久过去,想象中师祖的责骂声并没有如约而至,只听见师祖的呼吸越来越重。终于,又是一个巴掌落在桌上的声音,伴随着师祖的怒喝声:“岂有此理,当我死了不成,敢欺负我祖安山的人?”
我满脸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师祖那张愤怒的脸庞,只见他用力地甩了甩衣袖,然后没好气儿地道:“真是没用的东西,若是你们蓄意惹事,今日就是你们的尸体被人摆在我跟前,我也绝无二话。可这分明是旁人故意为难,你们不能全身而退便罢了,居然还如此窝囊地到处遮掩此事,日后出去可别说是从我祖安山出去的人,你们脸皮厚,我还嫌丢人。”
说完,师祖便带着师父下了山,一夜未归。
后来便听说,就在那天夜里,有人闯进了普山别院,随后便听见激烈的打斗声从里面传来,一时间惨呼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然而令人诧异的是,还没等院子里的人来得及前去官府报案,第二天天色刚刚拂晓之际,大批官兵却突然如潮水般涌进了普山别院,至于这些人究竟所为何事,众人皆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院子里的所有人最后全都被官兵给带走了。自那以后,长赤镇上再无普山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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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曾同师父说,我还以为师祖定要狠狠责罚我们才是。
师父说:“何以如此认为?师父他是脾气大了些,但不是不讲道理的。”
我低下头,轻声叹息道:“可是,我觉得师祖有时候并不喜欢我们……”
闻及此言,师父放下手中的笔,望着我,认认真真说道:“阿盼,师父他——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站在你们师祖的立场,你们也是不大喜欢他的,且不说你们经常调皮毁他药材,就是他平日里说话你们也总要呛几句。你说,若你是师祖,你会如何想?”
嗯,我会怎么想?我思绪转啊转,想到我若是师祖,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养活的草药一夕之间便让人尽数毁去,而这些草药还是用来给心爱的徒儿治病的;还有池塘里养的胖头鱼让人捉了去吃,住的许多年的茅草屋被一把火给烧成灰烬,我说什么话都不愿听……好吧,光想想我都觉得够烦了。
“师父,若我是师祖,我可能比他还烦。”这是真心话。
师父摸着我的头道:“凡事都有两面,若能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阿盼就会觉得,世上事,总有两难,也都会有万全之法。”
我重重的点下头:“师父所言极是,阿盼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