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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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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锐见此笑道:“和俄国的情况类似,奥斯曼的情况也是如此,她现在是处于俄国克伦斯基临时政府时期,一旦条约过于苛刻,那么爆发俄国那样的革命顺理成章。为何非要把事情搞砸之后再来出兵补救呢?如果给奥斯曼人留一些体面,那现任政府就能在获得民众大部分支持的基础下镇压革命党,这更能保护各国在奥斯曼的利益。”

    普恩加莱讨好也好,实事求是也罢,杨锐对此不予评论,只道:“本着中法合作这个伟大的目标,如果总统先生不反对,我希望贵我两国能尽快举行更深层次的会谈。”

    “总统先生,这是一个极为宏伟的构想,并且有着极为坚实的基础。”杨锐愣了好一会才从中法合作的想象中回过神来。“虽然……虽然我们之间现在所做的非常少,但我能看到极为长远和美好的未来,真的!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事情了。”

    “总理先生,为了铭记法中两国的友谊,学院将特别设立了仙凤寒奖学金,以资助贵国留学生来学院留学。”巴黎马德里路十四号巴黎音乐学院,接待杨锐和法国总统普恩加莱的学院院长加布里埃尔·福莱亲切的亲切说道。

    杨锐对与劳合·乔治的追问并不答话,当英国人再问一遍时,他才道:“和德国一样,如果我们逼迫的太甚,那么人们就会革命——推翻现有政府,成立新政府,而后,他们一定会寻求布尔什维克的支持,这几乎是一定的……”

    “不,我说的是中国的春节,也就是耶稣历1920年2月19日。”杨锐道:“虽然布尔什维克依旧希望我们销售粮食,但应各国所请,我们不得不关闭边境口岸,中止贸易。首相先生,您知道复兴会代表的是中国农民的利益,所以我强烈要求您支持我国关于解除对德外贸封锁、准许销售粮食的要求,这对我国来说极为重要。”

    “您是说下个月吗?哦,太好了,真是感谢上帝!”劳合·乔治道。

    “非常遗憾!”院长认真的看了看杨锐,而后又看了普恩加莱,弯着腰致歉。

    “不,这不叫肢解,这叫彻底灭亡,而且这个过程是由他们曾经统治的希腊人、亚美尼亚人来执行,骄傲的奥斯曼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如果我们逼迫的太紧,奥斯曼政府也许会签订条约,但一旦签订条约,其内部的反对势力,特别是军人就会发生暴动。首相先生,不列颠希望在投入一场新的战争吗?

    一战结束后,土耳其的历史受希腊人入侵以及色佛尔条约发生急剧的扭转,本来一个国将不国的国家,因凯末尔的崛起而改变。基于土耳其所处位置特殊性和重要性,凯末尔先依靠布尔什维克的支援对抗英法,而当彻底击败英法所支持的希腊军队后,看准形势的凯末尔又反跳到英法一边,最终签订了洛桑条约。

    军事上最忌讳的就是舔油战术,在付出同样代价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一次使用全力。所以,从这个角度看,针对布尔什维克的行动不管怎么声势多么浩大,他都不可能成功。我国正是基于这一点,才拒绝介入俄国内战的。”杨锐道。看着劳合·乔治,他特别能感觉英国首相和中国总理的不同,他们只是民众的管家,并没有权力扭转整个国家的方向,他们能做的只是顺应。

    见到自己的提议使中国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普恩加莱笑得嘴都裂到后脑勺了,不想杨锐赞叹之后却道:“可是,总统先生,我想知道贵国民众对安南殖民地的看法?就我国民众而言,任何奴役黄种人的事情,特别是安南曾经是中国属国的这段历史,使得他们在心里、在心底里,并不认同贵国在安南的所作所为。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国就会介入贵国安南殖民地事务,这是不可能的,我国绝不会有殖民地。”

    因为短视和既得利益,我们不得不坚持之前的殖民地政策、坚持严惩德国,这些都是无法扭转的事情。我承认,在可预见的将来,和法德间将重新爆发战争一样,印度支那以及其他殖民地最终将独立于法国之外,但,在法国民众意识到殖民并不是一件该做的事情之前,我能保证的就是允许她在一定程度上自治,至于以后会发展到什么样子,只能上帝决定。我一直觉得,民众是上帝手中的玩偶,而我们则是玩偶手中的工具。”

    “付出什么?”法国人笑意更浓,“英国人虽然和贵国签订了盟约,但这并不妨碍贵我两国也结成一定程度上的良好伙伴关系,不光是经济、教育、乃至军事上也可以紧密合作。”

    法国人谈的是中法合作原来是经济合作,杨锐对此并不拒绝,不说法国也有一些好东西,单凭她也是采用公制这一点,就比英美两国要适用。“总统先生,我完全同意这一点,也非常荣幸能得到贵国工程师的帮助,只是因为历史的原因,由于战争和德国中断的一些合作还要继续……”

    法国人走神了,不过政客的素养使得他的表现毫无破绽,在杨锐话说完后,他遗憾的附和道:“是的,总理先生,正如您所指出的那样,这确实是一件难事,所以我一直在想,法中两国是不是能加强合作呢?”

    “技术工人计划?”普恩加莱笑道,中国派遣数千名技工前往德国实习之事法国不可能不知道,撤侨的时候法国和英国还提供过帮助,“总理先生,我们两国完全可以展开更大规模的技工合作计划,我代表法国工业届欢迎中国技术工人前来法国实习,并且我可以保证,他们将学到自己所期望的一切。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法国人的橄榄枝,杨锐是绝对不会拒绝的,美国的敌意、英国的提防,使得他只能一心一意的讨好德国。现在法国人表示出善意,那等于说多了另外一条出路,成为技术、人才以及工业设备的关键来源地;而且,和法国合作并没有后顾之忧,这种合作一直可以持续到戴高乐,甚至到苏联解体之后,因为世界接来下的格局将是中国联合欧洲,东西势力对抗南北势力。

    中国人这么直接,普恩加莱很是意外,但他并不否认自己确实想和杨锐做私下的沟通,于是他问了一个没有多少意义,但却极为关注的话题,“总理先生,请问您对德国的未来是怎么看的?”

    “每个人都有伤心的事情,总会不经意的响起,习惯就好了。”杨锐苦笑,而后迅速换了话题道:“总统先生似乎有一些话想对我单独说?”

    几年前他对这个叫寒仙凤的东方女子毫无所知,可寒仙凤回国后就不同了。电影配乐极为驳杂且良锈不分,但天才的旋律往往隐藏其中,在外界看来,这个女子的创作是如此的多产,而且风格迥异,和天才几无二致。而从政治上来说,寒仙凤或许是中法两国政府最大的交集,她是在音乐学院毕业后才嫁给中国总理的,在法国人的解读中,嫁过去的仿佛是一个法国女子而不是中国留学生。

    “那么……”普恩加莱眼睛睁的极大,他看着杨锐道:“难道我们和德国只能和中日两国一样,走向最终的和解?”

    “加强合作?是什么样的合作?”杨锐能感觉刚才法国人在走神,不过这无所谓,他要知道法国人到底要说什么。

    “比如……”普恩加莱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转换了一个角度,道:“以我们的判断来看,贵国下一阶段要做的将是建设,”他笑道:“我听闻贵国现在正有十数亿英镑的外汇,这些钱将投入到农业、教育、铁路、公路、水利、以及工业基础设施上,这些方面正是法国的优势。我不得不说,法中两国实在是太相似了,法国的经济基础也是农业。我想法国工程师一定可以将中国建设的远东的法国。”

    “这也很难。”杨锐摇头,“中日两国的仇恨并不深,甲午战争结束不久,中国就开始全面学习日本,很多人前往日本留学,到日俄战争的时候,政府乃至舆论都全面倒向了日本,很多人帮助日本敌对俄国……”

    “不!一点也不。”加布里埃尔·福莱很认真的摇头,“寒是音乐学院五十年来最富才华的学生之一,她是学院的骄傲,不过很遗憾的是我们没有更早的发现这一点。总理先生,我们正在筹备一场全部演奏她作品的专场音乐会……”

    每一个法国人都能感觉到,和德国佬的战事并未完结,即便德国人签订合约,那也只是当初法兰克福和约的翻版。这一次法国势必要彻底肢解德国,可向来秉承大陆均衡政策的搅屎棍英国,以及怀有普世情怀的威尔逊对此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法国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得住的盟友,这个盟友最好是落后的、人口广袤的,本来最好是贫穷的,但考虑到法国战后面临的现实,即便有德国人赔款,法国也没有更多的钱投资到国外,所以有大把外汇的中国是最好的合作结盟对象。

    印度支那是法中两国绕不过去的坎,中国革命后,众多印度支那民族主义者齐聚广州和北京,希望中国能像帮助朝鲜那样帮自己复国。可以说,中国在朝鲜所干的事情给全世界殖民地的民族主义者带了一个坏头,虽然在新约中,中国虽然承诺绝不干涉各国殖民地的内部事务,可土著们心中的希望却不是条约所能阻止的。中国的崛起势必会给亚洲带来什么影响,整个欧洲极为清楚。

    “如果真的要在军事上达成密切的合作……”杨锐此时忽然明白了普恩加莱的意思,这完全是雇佣打手的意思。

    “但是法国人会反对。”劳合·乔治觉得话题似乎被杨锐操纵,感觉很不舒服,“德国人也还没有签约。”

    “武器并不只有我国商人在销售,美国商人同样也有份,甚至还有荷兰人。粮食援助到今年年底就会结束……”杨锐道,但他的话又被英国人很不礼貌的打断。

    “我知道……我明白……,从长远看,那里终究不会属于法国,但就像法德关系一样,所有人都不想再发生惨烈的战争,可我们能做的还是尽全力要求肢解德国以获得安全。”普恩加莱说的非常贴近真实,或者已经开始实话实说了,“我想,作为一国领袖,最痛苦的事情就在于他不得违反人民的意愿,那怕按照这种意愿国家最终会走向毁灭。

    两国的留学生规模也可以扩大,虽然经济紧张,但我依然将说服国会将之前北京事变的赔款全额以资助中国留学生的名义返回给贵国;法属殖民地也将完全对贵国侨民开放并不加以歧视,甚至如果贵国公司有兴趣,还可以到法属殖民地进行投资……”

    想到那些被寒仙凤完善的电影配乐将在巴黎演奏,杨锐难得的笑起,他道:“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子,也只想做一个很平凡的女子。不过命运却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的一切都不平凡起来。如果仅仅是从音乐上,我对贵校的举措非常赞赏,只要那些作品有这样的价值,但音乐会请恕我不便到场,这对我来说将是一种痛楚,而不是享受。”

    “似乎……太高调了。”杨锐神采黯淡,寒仙凤逝去是他在这个时空最深切的痛,他不太希望听到别人提起她的名字,可今天天真的法国人却想赞美她。

    结束音乐学院的访问后,感觉自己把搞砸的普恩加莱也道歉道:“我真的很遗憾……”

    杨锐对于法国人的表演完全没兴趣。法国本在色当会战后就是失去了欧洲霸主的桂冠,后面能撑住世界第二强国的面子,完全得益于法俄同盟。现在一战结束,饱受创伤的法国要维持住殖民地和世界第二的荣耀,势必需要新的盟友,特别是肢解德国是不可能的情况下——不说中国、英国和美国完全也反对这一方案,杨锐很好奇她会做出什么举动。

    “我能理解这种困恼,但我不得不提醒的是,如果欧洲真的再一次爆发战争,那么印度支那殖民地将是我国帮助法国的唯一障碍,民意如此,不是我这个总理能阻止的。在一定程度上,我认为美国人的策略更为灵活,因为他们不太愿意背负统治殖民地的负担……”

    “这就是贵国拒接出兵俄国的理由吗……,嗯哼,我明白了。”英国人点着头。类似杨锐的意见他曾在陆军部听到过,但正如杨锐所想,他无法说服议会和英国民众让英国陆军再介入另一场战争,所以,舔油战术是必定的,失败也是必定的。

    不得不承认,杨锐说那些理由劳合·乔治明显听了进去,在下一次的会议中,他花了一小时五十分钟与克里孟梭、威尔逊以及奥兰多辩论如何处置奥斯曼这个问题,不过处理的结果依旧严苛。杨锐不知道因为自己最后的条约会变成什么样,可这些都不重要,他要的是改变土耳其历史。

    而且最佳的行动通道不是西伯利亚、不是顿河,而是彼得堡——从彼得堡登陆,而后进攻莫斯科。要想完成这一行动,势必要出动上百万的军队,波兰人无法完成这个行动,只能不列颠军队、法国军队、或者美国军队亲自上阵才有可能完成,可问题是谁愿意干这个?

    “可我们……”劳合·乔治摊着手,若不是看重中国人的情报,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和中国人谈土耳其问题,这并不是中国能决定的地方。“肢解奥斯曼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巴格达和巴勒斯坦地区属于不列颠,新月地区交给法国,阿拉伯半岛将获得独立。奥斯曼作为战败国,这是他们应该承受失败的代价。”

    如果不能投入军队消灭土耳其革命党,光靠希腊人、亚美尼亚人根本不可能问道奥斯曼政局的。而后,您会看到信仰共产主义的穆斯林大军将一切国外势力驱逐出境,整个海峡极有可能被布尔什维克掌握……”

    “下一次例会的时候我会和法国人提这件事,如果法国人同意一起行动的话……”说到这里劳合·乔治自己都不相信法国人会组织起几十万军队去俄国干涉革命,所以话语沉寂了下去。

    “可布尔什维克很快就要完蛋了,如果贵国不对其销售武器、支援粮食的话。”劳合·乔治打断道,他还在为中国对俄策略和各国不一致而愤愤不平。

    听眼前的中国人说到日俄战争时中国的立场是帮助日本敌对俄国,普恩加莱的眼睛不由眨了一眨。复兴会当初怎么崛起,各国政要还是比较清楚内情的,杨竟成是杨竟成,还是杨竟成也是文嗣德,各人都有各人的看法。普恩加莱从浪漫的角度倾向后者,但再想到复兴会如今拒绝给曾经帮助自己的沙俄提供帮助,他又有些心寒。

    “这是因为美国人什么都有,他们并不需要太多原料来源地,他们要的是工业品销售市场。为什么威尔逊一直念着要门户开放,一直在谴责殖民地策略,那是因为美国商品仅仅靠美国市场已消化不了,甚至仅仅依靠美洲市场也不够,他们需要更大的市场来释放国内的工业产能。”普恩加莱道。“他们现在的看着的就是各国殖民地以及人口有四亿的贵国。不过我不知道美国人是怎么想的,他们难道不知道贵国的重要性吗?”

    如此华丽的舞步曾被孙汶等人艳羡,但最终完成三级跳的却不是国民党,它只是一块垫脚石。虽然竭力不想改变历史,但东方的历史已全然不同,对于土耳其,杨锐觉得凯末尔政权还是不要出现为好,土耳其保持奥斯曼帝国的躯壳,二战中他一定会投入德国的怀抱,然后复兴军将其从黑暗腐朽迷信的统治中解救出来。

    “这同样做不到!就如一些人绝不同意德国占领法国一样。”杨锐道。

    “不是德国不愿意签约,而是我们根本还没有拟定条约。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意见,如果各国不能同意中国的粮食卖到德国,那么我不得不将它们卖到俄国。就我看来,消灭布尔什维克的最佳时间已过,他们和高尔察克的临时政府、和克伦斯基的临时政府完全不同;

    天气越来越冷,需要讨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解决,因为他不断的为德国、为奥斯曼说话,不悦的法国报纸将他称为“第五国元首”,暗示他的身份其实隶属同盟国而不是协约国。也有一些法国小报想影射复兴军在大战的表现,不过法军总司令福煦元帅当即在消息见报的第二天就痛骂这种行为,声称没有中国陆军,法国即使不会要求停战和谈,也将遭受比现在惨重数倍的损失,并声称任何污蔑中国军队以及其他盟国军队的报道都是叛国的、有罪的。

    法国人越说好处越来越多,在他还没有说完时,杨锐便打断他滔滔不绝、对中法合作前景的描绘,有些认真的问道:“总统先生,我要付出什么?”

    “德国的未来?”杨锐笑,“这要看条约的最终内容,如果还是那么严苛的话,德国人最终会发泄这种愤怒,而其他人很大程度上会乐于旁观。”

    “就像现在爱尔兰那样吗?”杨锐听到法国人说自治,不由发笑。

    普恩加莱知道杨锐口中的其他人是谁,他点头道:“所以我才要求要肢解德国……”

    “法国在印度支那有非常重要的商业利益,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不能失去她,”普恩加莱道:“但我可以确信,她最终会走向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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