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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黄河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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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钟光观大笑,王季同也面露笑容,两人一起高呼起来。他们连忙找了杯子给谢缵泰也倒了一杯酒,而后招呼着杨锐笑着干掉,一时间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能做的也只是预防而已。”杨锐摇头,虽然多了一百年的见识,可有很多东西他还是不知道的,比如十年前的通古斯大爆炸,当时他还曾想在爆炸前后去考察考察,奈何根本走不开。“这个世界有太多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了。不过按照医部的判断,流感盛行和气候有很大的关系,到了现在,气温一变冷,那流感自然而然就结束了。”

    英国是资本主义的发源地,虽然王季同学的工科,可一些工科专业以外的知识他也是知道的。现在他一句话就把杨锐堵住了,于是他不得不老实的承认,“对资本来说,只有利润,没有祖国。”

    没想到几年不见,王季同的保皇思想变的这么严重,杨锐反驳道:“像美国法国的那样的总统,他们的上位可不是做一些宣传,草草竞选一下就能上台的。他们背后总是有无数利益集团在操控一切,没有他们的同意,这些人上不了台。也就是说,总统们的任何行为都必须得到那些利益集团的支持,不然事情很难办成。”

    杨锐这边怀疑着,不想谢缵泰急匆匆的跑来,他身子拉纤一般的前倾,脚步如飞,一见杨锐就挥手大声道:“竟成……竟成……,佩忍、佩忍来电说……”

    “哎,你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杨锐喝了一口酒,感叹的道。之前就通知两人从英国撤离,可当时两人正在写毕业论文,一耽误就到现在了。

    “可要是哪天国民党上台执政,他们也像我们之前那般通过修宪另搞一套呢?”王季同再问:“立国的时候你提到要一会专政,我们当时都感觉这样搞不行,因为没有反对的声音,复兴会一定会像满人那样烂下去、无能下去,可现在回过头来看,一会专政也不一定全是坏处,最少国策是能持之以恒下去的……”

    “你这样走走是很爽啊,可下面那些县长、乡长可是要心惊肉跳了。”杨锐见他执意不想为官,索性开始说笑,“你这名头,就是一身布衣,在那些人看来也是通天的。不要忘了,你还有一个国公的名头呢,说不定你没走几步,就要被下面的官儿给围了,当菩萨供起来。”

    “我知道这个道理。”王季同坚持道:“可问题是这些利益集团会为了利益做出一些不利于整个国家长远利益的事情来。有一个问题可能会把我的意思说的更明白一些,竟成,你说资本会有祖国吗?”

    前段时间廷尉府那边有人建议不能取消株连,因为现在国人还没有到人人独立的地步,百姓都是一帮一帮、一伙一伙的,一个人犯罪的收益,不仅仅利及自己,还惠及其家人,甚至有些人借法律取消株连的空子,怂恿家人犯罪,要知道我国的人命是不值钱的。还记得我之前讲过的那个排队分饭的例子吗?在一个满是人情的国家,程序上公平并不能保证实质上的公平,司法独立基本是个笑话。”

    “真有这么吓人?!”听着的钟光观被吓了一跳,原本在他看来和谈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想和谈居然会有这么个结果。

    不知道怎么的,王季同的言论让杨锐想起穿越前沪上都乐公司的一个采购,他对2013年冬季水果出口市场预测时提到的一个细节,那就是香港某壕正在大量抛售大陆资产。以前在张江药谷上班时,和记黄埔医药公司就在对楼,这间国家重点引进、百般照顾的公司居然要撤,简直是日了狗了。当然,按照资本原则他撤离中国是毫无法律障碍的,可总有一种白眼狼的感觉。

    “那就是了。当所有党派被资本控制的时候,国家会变成什么?”王季同目光炯炯,他一直在考虑着欧洲大战为何会打的这么惨烈,思考之后他发现,这根本就是各国背后的资本集团在作祟,世界霸主英国产业资本被德国工业资本所挑战,坐收暴利数百年的英国资本已经老朽不堪,他们根本就抵挡不住德国工业资本的竞争,所以为了围剿德国,同时德国也为了获得更多市场和利益,世界大战于是发生。

    “那医部就没什么办法治疗?咱们不是连那种神药都做出来了吗?”王季同再问,“现在整个欧洲都有和谈的意思,他们担心明年春天瘟疫还要再来。”

    俄国的列宁很有意思,发明了一个词叫做‘民主反革命’,当时很多社会革命党打着民主的名义要布尔什维克下台,所以他就说这是民主反革命。我们这边也有这样情况,不同的是,他们那边人多,我们这边人少;他们那边可以枪毙,我们这边不好枪毙。”

    “谁能想到有这般大难啊……”王季同一想到瘟疫死人之烈就吃不下东西,他走的时候,街道上的尸体多的来不及埋,据说是没那么多棺材;且死的多是年轻人,真是惨不忍睹。他学术心理重,不由问向无所不知的杨锐:“竟成,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你说是流感,可这流感也太可怕了吧。”

    资本的流动是不可阻止的,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他安一个笼头,让资本的所有权变为国有,这才是解决之道。至于国民党以后是不是上台执政,会不会修改这一条,这真是以后以后的事情。我们能做的只是把这种理念灌输下去,一旦这种认识成型,那不管是谁执政,要动这一条都是极难的。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舆论媒体,报纸、广播电台、电影公司最好都是国有资本控股,即使不控股也要参股,内部谁管理无所谓,骂政府也无所谓,但除了赚钱第一外,绝不能攻击国家现有制度。

    “来了也只是示威而已,青岛他不可能拿回去的。”杨锐笑道,他不担心德国战列舰,只担心德国人的态度和外汇贬值所带来的损失。

    杨锐的解决之道是通过国有化控制资本,再通过输入观念来保证国有化政策长期执行,当然其中还有职业经理人制、员工持股等等办法。这些王季同早就知道,不过他还是道:“可我不知道为何,还是认为中国需要一个皇帝,最少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皇帝,这便是我这几年在英国的真实感受。我还觉得,中国人的皇帝等同于西洋人的上帝,没有上帝西方人过不下去,没有皇帝中国人也过不下去。”

    彼得堡和约签订的时候,杨锐正在宴客,在欧多年的钟观光和王季同因为躲避西班牙流感,提前从欧洲回来了,也不管毕业没毕业,两人都打算结束学业,安顿于国内。昨日的京城一夜大雪,早上起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总理府花园的净真亭内,微微冷风中炉火烧得正旺,火锅里是东北名菜小鸡炖蘑菇,都是来自通化的山货,只炖了一会香味就传遍整个半个花园。

    两人嬉笑间王季同却乘机插言道:“竟成,紫禁城那边那位怎么打算的?”

    为什么?因为中亚经此一战将彻底为我国所有,中亚的棉花、西域的棉花、陕甘的棉花将横扫进口棉花,以后纱厂用棉全来自西域而不是美国和印度。你看,因为在一个国家,东边的棉纺资本转移到了西边,所以从国家角度说是没有损失的。可站在沪上、江苏两地来说却是损失惨重,因为资本跑了,纱厂要么倒闭要么搬迁。

    “这对我们来说可是最坏的结果!”杨锐神情有些严肃。“即使一切都回到战前,可得不到德国人的赔款,法郎、英镑甚至美元都将大幅度贬值,我们持有的那些外币将遭受极大的损失,总是要有人为战争买单吧。再有一个,我们和德国是敌人,既然是敌人,后续的一些计划,特别是工业建设计划那就全泡汤了,德国人的快速战列舰说不定要杀到远东来……”

    钟光观得的是慢性病,医生的意思说要静养,千万劳累不得,可杨锐却知道他这病是忧心忡忡急出来的。现在国家安定,根本不像革命时那样急迫焦躁,所以他希望钟光观能留在政府内,实在不行挂个虚职也是好的。

    三杯酒罢,本是兴奋的谢缵泰更是热血沸腾,将中华的边界推到里海、甚至越过了乌拉尔山染指欧洲,这是汉唐也未有的功绩,这块地方要是占稳了,千年后人们定会铭记这一刻。

    杨锐说的钟光观一愣,他倒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出,想想又觉得挺有道理,于是着急盯着杨锐道:“这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务必得让萌阁那边给我弄一本假户口……”

    “说什么?”一听是陈去病的消息,杨锐猛然站了起来。

    “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杨锐明白王季同的心思,有一个皇帝在,底下再怎么篡权也是臣;可要没有皇帝,那说不定总统最后会变成终身国王,到时候朝鲜那样父传子、子传孙,这国家真不知道会不会全民信仰主体思想。“现在政府在舆论,特别是在教育、教材上逐渐摒除皇权崇拜,这是孑民主持的,他现在虽然去了美国留学,可竹庄那帮人和他是一样意思,我想几十年后大家就不要日日对着朱宽肅的神牌行礼了。别忘记了,按照宪法,我们可不是什么帝国哦。”

    “所以很多公司必须是国有公司或者国家控股,这是我国的基本国策。”沉默好一会儿杨锐才说话,声音是沉沉的。“谁敢搞私有化那就枪毙谁!”

    “那有可能和谈吗?”王季同倒不似钟光观这么担心,以现在的中国论,谁欺负上门都没有好结果,德国要想迅速治愈战争创伤,真正应该做的是马上和各国交好,振兴经济。

    “皇帝也许只是为了一姓之优荣,可资本为了利润将不惜一切。甚至,在一国获得壮大后,它们会不计旧恩,在该国濒临危难时转投他国,之前喂养它的血肉根本就打了水漂;不但打了水漂,他们更可能会联合新寄主打压旧寄主……”

    “英国人是一定不会同意的。”杨锐又拿起了筷子,“这场战争的实质是英国维护其世界霸权的战争,德国海军不自沉、工业不受致命打击,它就不可能放弃战争。法国人倒有可能停战,只要法国人投降,那美国人也无话可说,他总不能在法国赖着不走吧,只是法国上层人士不同意。”

    对于朱宽肅,很多人、包括会内一些人都有不少看法,可杨锐的逻辑底线却是:想当初民国立国的时候,对满清那个小皇帝还是优待,现在借着民众对朱宽肅的皇权崇拜,革命后国家迅速稳定,还打赢了中日战争,这虽说是被动的功劳,可对他总不能比每年给款四百万的满清皇帝差吧。

    这一口干完,钟光观当即笑道:“我决定先往西北去,看看里海乌拉尔山边有什么植物好研究研究的。”他这么说,几个人再次大笑,又不顾腹中烈酒翻涌再干了两杯。

    这一通话说的极有道理,而王季同慈悲为怀,闻言之后深深叹息。他知道谈和对中国不利,但看到那么多人成片成片的死去,总是感觉这样有伤天和。杨锐见他这般也不好多说,多说会显得自己冷血无情,他只是转头问钟光观,“你身体好些了吗?真要像徐霞客那般走遍中华的山山水水?”

    “签约了!佩忍来电说签约了!!”谢缵泰顾不得旁人,当场就喊了出来,人未到声先至。他这一声签约却让杨锐重重的坐了下去,他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王季同和钟光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和陈去病熟悉的钟光观问:“是和俄国签和约了吗?”

    “是!签了,刚刚签的!”谢缵泰此时才走到亭内,手中死死捏着的电报不自禁的挥了好几下才交递了过来。“西北从此无事了!”

    “和谈?”杨锐放下了筷子,这确实是他担忧事情。这次西班牙流感,深信情报局提醒的德国最高统帅部非常重视,控制流感传染得力,据闻现在德军的作战对象不是协约国,而是流感。虽然没有治疗的办法,但光凭隔离,德国的情况就要比历史好几倍;而毫无戒备协约国则死人无算,是以在德国的宣传中,这是上帝惩罚协约国的最佳证明。一方面是对获胜信心越来越强的同盟国,一方面是接连遭受灾难的协约国,和谈这个词虽然被各国政府禁止,但还是频频见诸于报端和人们私下的谈论中。

    “也不一定啊!”杨锐打断道:“一会专政最后势必会演变成为官商勾结,更恶劣的是,因为这样积累的资本见不得光,真要清查,它们只能外逃;还有那些官员,他们的孩子老婆早前就往租界往国外送了,自己变成一个裸官——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上飞机跑到别国领事馆请求政治避难。

    多年不见王季同居然变成了铁杆保皇党,真是大出杨锐意外,他看了旁边的钟光观一眼,见其微微摇头苦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另外,一个人着重强调什么,在杨锐看来就是要竭力掩饰一些和强调相反的东西。也就是说,王季同很有可能是一个西化民主主义分子,和刚刚出国不久的蔡元培是一路的。难道说因为是蔡元培在党内失势,这些人要换人吗?

    “只要能四处走走,我这身体便会越来越好。”钟光观笑道:“病的时候百无聊赖,看到那些树那些花草,我就想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有时间去各处走走、看看,那该多好啊!竟成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革命到了今天,可以说大部分已经成功了,既然如此,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好挂念的呢。”

    “违法的事情我是不能做的。”杨锐看他着急更是笑,他说的其实只是唬人而已,县长也许知道钟光观是谁,可乡长有几个会知道,再说那些旅店、农会,有几个人知道钟光观是复兴会元老、当朝国公。

    说到这里杨锐发现自己岔开了原来的议题,立即又转了回去,“小徐你担心那些资本吃干抹尽就抽身走人,确实是这么个情况,可问题是工业社会就是这样。我们不可能倒回农耕时代,只能是工业时代。工业时代就是全世界调配资源,看看国内的棉纺产业就知道了,复兴军一打下察里津,沪上这边纱厂的股票就应声而跌。

    “那他以后到底登不登基为帝?”王季同接着问道。之前大家是商定不让朱宽肅登基的,可他现在却越来越倾向让朱宽肅登基。

    “哎,以前是担心皇权奴役百姓,可现在看起来,不是皇权奴役百姓,而是底下的官僚借着皇权奴役百姓,我国如今民意通达于天,有皇权在反而是对百姓的一种保护。法国那样的政体,你一问国家是谁的,大家只会说是所有法国人的;而在英国就不同了,你一问这国事谁的,大家都会说是英王陛下的。”王季同道。

    “黄河黄河,出自昆仑山,远从蒙古地,流入山海关。古来圣贤,生此河干,独立堤上,心思旷然……”国歌忽然被热泪盈眶的谢缵泰唱了起来,这首当初在沙俄入侵下写就的卫国歌曲,不想今日却变成现实。

    “这几年在英国,我发现英国民众之所以能在战争中忍饥挨饿,他们除了信仰上帝保佑外,更相信国王能带领他们最终获胜,这已成为一种纯粹精神上的东西了。以我看,英国虽不是战区,可国内的情况并不比法国好到哪里去,可使得两国民心士气产生差异的主因是英国有个国王,而法国什么也没有。人人做主就是人人都不做主,可在英王陛下的国家,王室虽没有权利,可他们影响力巨大,他们是要长远考虑国民生计和国家前途的,这可是他们家的,完全不是法国总统那般,几年任期内不管做了什么,只要不违法就能拍拍屁股下去。”

    “不是我要搞株连,是廷尉府那边有人认为西洋律法不适合我国国情。当一个犯罪惠及全家时,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惩办其他人。浙东宗族内斗时,杀人者虽然判刑枪毙,可他的家人却被族人照顾优待,犯人自己也深信十八年后是一条好汉,后事无忧人家根本就不怕枪毙;还有甘肃那边,农会薄弱的地方很多人偷窃铁路物资,抓了就说钱款自己吃喝嫖赌了,素不知这倒卖铁路物资的钱全给了家人,于是今天抓哥哥,明天再来弟弟,屡抓不绝,私下里家里人更怂恿强迫他们去偷。

    结合现在的情景,被资本控制的国家打了一场世界大战,以目前的惨状大家最要做的其实是休战和谈,可资本不愿意,它们势必要让战争有一个胜负,好让对方为自己的损失买单。搞笑的在二十年后,今天这些怂恿欧洲参战的资本将会撤离这些国家转到美国,对于英国、法国的普通民众来说,死了那么多人,除了有一个战胜国的虚名外,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只剩下一地尸体。还有后世的美帝,华尔街借助美帝的血肉统治整个世界,当资本还在美国时,美国人高人一等,可那一天资本撤离美国,换一个寄主又会如何?

    “啊!你要搞株连?!”王季同还有钟光观都是大惊,这革命怎么越革越回去了。

    这些案子他们做了专门的一个册子,一个案子一个案子的分析,后面发现现有法律的漏洞是没有考虑到基本国情,我们自古以来是以户为个体,国外则是以人为个体的,所以我国法律的主体也应该由人改为户才合理。说到底就是一人犯罪,全家遭殃,和保甲连坐有些类似。这事情是纯学术上的,他们在折腾,我不插手。”

    “暂时没有什么打算。”提起朱宽肅,杨锐立即正经起来,“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对现在的国家而言虽没什么大用了,可既然扶上来了,总不能一转身就踢下去吧。这样做,不说国际上,就是国内也会有很大的反对声音,何不如当成一个文物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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