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照常(一)
“但愿吧。”雷奥虽然也希望部队能突击迂回到巴黎南面,但计划总是有诸多意外,最重要的就是德制战车的机械可靠性。购至复兴军猴版外贸战车试验后表示,中国人的战车连续行驶一百公里便要面临大修,德国虽然机械工业发达,可相比人家处心积虑十年前就开发战车,造出来的东西能达到什么水平那只有上帝才知道。即便能达到中国战车的可靠性,可一百公里也是不够的,能有多少战车能跨越塞纳河、能迂回到巴黎城南,真的只有上帝才知道。
在攻占巴勒迪克的战役中,复兴军装甲师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这种让所有德国将军都胆战心惊的钢铁突击,幸好只止于巴勒迪克,以后来缴获的复兴军战车油箱容量估计,他们完全可以突击的更远,并且改变不适宜的分兵战术,集合起整个装甲部队对某一个要地进行装甲战。真要是那样,东部防线将彻底被复兴军凿穿。
过献臣被说的老脸一红,辩解道:“都是自己人,他会安排到装甲师,政治肯定是合格的。”知道自己有错,这边刚搪塞完,过献臣再道:“德国那边开打了吗?他们偷师学艺了大半年,咱们的功夫到底学到了几成?”
过献臣说到这里,隔壁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几句重重的咳嗽,他脸色忽然一变,也咳嗽了两句,然后抚着胸道:“装甲四营的任务就是这个,一旦前线有事,你部就必须快速增援其他各路友军。好了,其他并无什么安排,你先回去吧。”
冗长而富有哲理性的讲演让与会的将军们深深的思考,等到皇帝陛下结束完讲演,高呼德意志必胜时,他们才一个激灵从讲演中回过神来,一起高呼皇帝陛下万岁、德意志万岁。
在一堆日本人的旁观中,尚未从陆军大学毕业的朱建德上校正立在一辆编号为531的狼式战车指挥塔内,探出车外的身躯随着战车的颠簸而摇晃,此时他的军服不再是海军陆战队式的,而变作了装甲军独有的式样——陆大校长杨国弼传给他的消息非常的含糊,大意是如果他不想回海军陆战队,那么可以推举他前往装甲师。只是,因为陆战队和装甲师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系统,所以他一开始的职务必须从装甲营长干起,但军衔可以保留。
“这是上头的命令。”过献臣给他扔了一支烟,很是愤愤的道:“真是他们的日了狗了!白给狗日的一大块地,还要和他们精诚合作,不就是他们的海军比我们强吗。假以时日,等咱们的海军壮大起来,要他们这些狗日的干什么。”
我想只要我们能等待秋季到来,按照中国人最后的两次忠告,那时候将会出现一种可怕的瘟疫,战争将被迫停顿下来,接下来则是冬天,俄国人的粮食会源源不断的送到,我们最终能迫使他们在停战合约上签字。”
师长对着地图一介绍,朱建德便清楚四营的预备队的身份,只是他有些扭捏的道:“日本人那边怎么也要我们支援?”
“可法国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毫无胜利的把握!”霍夫曼强调道。
不过事情好歹不是第一次听说要支援日本人,牢骚多几次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几句抱怨过后,过献臣道:“听说日本人本来是要买六十辆豺式战车和四十辆狼式一型战车组建一个战车旅的,合同都签好了,可去年英军的战车进攻被德国佬打得大败后,他娘的小萝卜头就不想买战车了。还宣扬什么装甲战车无用论,真是井底之蛙!他们难道不知道……”
昔日的教官兼上司忽然“叛国”,这对朱建德带来的冲击极为巨大。他相信总理以及逝去的农部尚书陶成章是真正关心百姓疾苦的好官,也相信蔡锷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都是为国家好的人彼此却忽然打了起来,这让他难以想象,好在政治处对他例行询问后便再无过多关注,之后便是校长杨国弼的特意关照,他最终选择了装甲师,成了装甲3师四营的上校代理营长。
“是的,将军!”副官一边点头一边答道,随后就服侍将军上床。
从巴勒迪克之战开始,后续的一系列装甲突击都是无害或者是无重大伤害的。在这种被中国记者称之为“战场磨砺”的战术性进攻中,林文潜的意图昭然若揭,于是,一种比突击队战术更好的装甲突击战术被汇报给了最高统帅部。得益于突击队战术、反战车战术本就是他发“发明”并积极推广的,兴登堡和鲁登道夫郑重听取了他的汇报后,之前要求将炮弹产量提高一倍的命令被紧急停止,参照缴获的复兴军现役战车,最高统帅部命令第七交通设计局在细节上更改之前的战车设计,并紧急要求后方工厂生产一千辆战车。
作为皇帝攻势的策划者和进攻组织者,鲁登道夫当然知道一切顺利意味着什么,黑暗中虽然看不到雷奥的表情,可他语气中的不确定任谁也听出来。他不想在追问几个小时后的进攻,只是笑道:“我想中国人正等着我们这次进攻吧。让我感觉疑惑不解的是,如果我们真的攻占了巴黎,并一直往南追击,最终迫使法国人与我们和谈,那他们会做出什么举措?”
“愿上帝保佑德意志!”雷奥用刚才回答德皇的那句话来结束两人之间的交谈。他在副官的帮助下骑上自己的座骑,借着依稀的星光前往十公里外的战车部队出击阵地。夜色如此祥和宁静,春天早就来临,若不是雨丝中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这将是一个无比明媚的春天。
“将军,就像突击队战术只能突破几公里一样,装甲突击战术以现在的机械可靠性,最大的突击距离也不会超过一百公里。如果海军只能封锁大西洋航线而对东方-地中海航线束手无策的话,情况还是不容乐观。美国人、中国人都在源源不断的抵达。法国人可以退到波尔多、退到马赛,可我们一次也不能失败。”雷奥说道。
从这里,战车部队将像数个月前的中国装甲部队一样,轻易凿穿法国人的防线,而后沿着马恩河北侧向巴黎突击,只要战车部队跨过了塞纳河,那巴黎必定会被己方占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之前战场上从未出现过德军战车,所有法国步兵对此毫无防范,突破法国堑壕是必定的;而在巴黎城东侧,塞纳河上有十几座桥梁,快速推进的战车部队可以占领这些桥梁往巴黎城南迂回,即便无法占领,也能由随行的工兵搭建临时浮桥通过塞纳河,配合着一起前进的骑兵部队,完成对巴黎的迂包围。
“德意志感谢您!”皇帝短促有力的道,显然,他未能从刚才的激动中平复下来。
“我也没办法。”过献臣摇头,他指着桌子上的地图说道:“西司的计划是日本人负责土西铁路方向,我们负责中亚铁路还有里海铁路两个方向。里海铁路靠近波斯,有波斯军、希瓦军协防,这边一个装甲营便够了;中亚铁路这边,奥伦堡过去便是俄境,前段时间我们和新俄军队打了一仗,虽然将他们驱散,可此处是新俄军南下的主攻方向,不得不布置两个装甲营。
“都到了。”作为一个非革命军出身的军官,朱建德对任何一个上司都是陌生的,对装甲3师的师长,他只知道这是一个老革命,嵊州人氏,家里祖业是铜匠,正是得益于祖传对机械的天赋,他才成了装甲第3师师长——这是师长喝酒后最为自豪的自白。
朱建德虽然感觉刚才那几声咳嗽有些奇怪,可这种事情他不好多问,敬礼之后就回营区了。他这边一走,刚才在隔壁的师参谋长就跑了进来,“还好我咳嗽的及时,要不然底子都让你这个大师长给漏光了,你这张嘴啊……”
“进攻照常进行。”雷奥再次命令,“然后你给我滚出去!”
“地中海内的潜艇已经恢复到了军港袭击之前的数量,上个月中国远征军船队就被海狼们完美的围歼了。”鲁登道夫说着上一次的奇迹,这让他至今回味不已。“之后他们就害怕了,中国人中止了运输,美国人也害怕了,他们宁愿沿着地中海岸徒步行军,也惧怕乘坐商船。
“愿上帝保佑德意志!”战争越来越激烈,对于皇帝的怨恨被德意志彻底灭亡的恐惧所代替,雷奥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厌恶皇帝了。
过献臣是严州根据地出身,军中除了林文潜,复兴会中除了总理和那几个创始元老,谁的帐都不买。沪上贪腐案一出,他当即就命令全师开会,声讨那些贪官污吏。他从西域集团军总司令彭清鹏那里接受命令后,当即对要支援日本人很是不爽,现在被朱建德揭起伤口,牢骚又一次的发泄出来。
这是两场世界观的战争。日耳曼德国人主张道德、正义、忠诚、信念、真理和真正的自由;反对金钱崇拜、货币权力、玩乐、土地掠夺、撒谎、背叛、欺骗和奸诈的谋杀!两种世界观彼此之间不可调和和容忍,一个必须胜利,另一个必须屈服。要么整个世界遵从普鲁士日耳曼的道路——公正、自由、体面、道德——继续受到尊重,要么是走犹太人以及盎格鲁-撒克逊的道路,这条道路意味着崇拜黄金……”
“除非天塌下来,任何事情都不要叫醒我!”到达司令部已经是凌晨两点,离进攻只有两个半小时,但雷奥还是决定先睡一觉。
“坐吧。”进入师部敬礼之后,师长过献臣上校客气让招呼着他,“你的营都到了?”
过献臣并不会真的抓瞎,就在他对着法国地图猜想德军将从何处发起装甲突击时,在法国乌尔克河畔的利奇,鲁普雷希特王储集团军群的司令部里,诸多军官都对会议室前端站着的威廉陛下翘首以望,皇帝陛下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他举止仍然像数年前那般刚劲有力,哪怕这是在深夜中。当然,比皇帝动作更有力量的是他的言语:
“……英国完全受犹太人和美国人的控制,这就是无人理解这场战争的原因。除非这个人从根本上知悉这是一场反犹太人与他们关系密切的美国人的战争,一场争夺世界统治权的战争;反之,这是犹太人进行的一场反基督、反对精神、反对道德力量、反对艺术、反对每一种理想生命哲学的战争,并且主张建立一个仅由金融、工厂和商业构成世界的战争。
总的来说,我们的兵力是不够的,一旦新俄国平复了内部各种叛乱,再将各国干涉军打跑,奥伦堡、土西铁路、里海边上的克拉斯诺沃茨克都将是他们的进攻方向。四营之所以被安排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兼顾了三个方向,哪里有紧急情况就得调往哪里。”
“是的,上帝必定保护正义之人。”皇帝再次将他的收紧紧一握,而后放开,黑暗中他在侍卫的引领下离开了司令部,星光下只能看见几个黑影。
从鲁登道夫到威廉二世,再到集团军司令鲁普雷希特王储以及佩尔桑一侧的威廉皇太子,所有人都在怀疑进攻计划早被法国间谍获知,雷奥的参谋长霍夫曼少将不顾他副官的阻拦强性将雷奥唤醒,他有些悲哀的道:“将军,法国人获取了我们的进攻计划,他们正在炮击,我们应该取消进攻!”
雷奥在人群中木然的站立让皇帝以及王储殿下有些尴尬,但幸好呼喊一会儿便结束了。将军们必须马上返回自己的指挥所,从此处到西面佩尔桑整整六十多公里战线上,凌晨四点五十分全线将发动进攻。西面是铁与火一般的突击队攻击群,而这里则是不做任何炮火准备、夜色降临一般的装甲突击。
两个多小时的穿行,带队副官回答了无数口令后才带着雷奥回到了司令部。这一路虽黑,但还是能清晰的看到骑兵马匹的轮廓和无数飞机的侧影。因为没有那么多卡车,骑兵将是能紧跟战车部队作战的唯一伴侣;而飞机则是战车部队的天使,超过三千多架飞机集中于此地,其目的就是要像复兴军使用装甲力量一样,从空中清扫法国炮兵,以掩护地面上的战车。因为调集飞机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为有效支援突击,不少机场就设立在防线第二堑壕防御带后方。
“将军……”出了会议室正想回司令部的雷奥忽然被人叫住了,灯火管制下他感觉走近的应该是皇帝陛下。果不其然,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铁钳一般抓住了他的左手——两个残疾人一个失去了右手,一个左手因为小儿麻痹症毫无力气,只能用一种怪异的方式握手。
自从判明林文潜意图后,他就一直想看看德国人装甲突击下英法军队都被包了饺子。只是盼星星盼月亮,到现在德国人都没有什么动静,这不得不让他诧异之极,须知远征军可是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在不断的攻防中教会了德国人装甲战,看不到成果那可就抓瞎了。
战争持续到现在,各类物质都是紧缺的,但削减上亿发炮弹的产量而集中全国的力量生产战车,对于德国现有工业体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战车制造早在去年年底就开始准备了。同时各种设计基本是抄中国人的,根本不需要花时间去验证——其实也没时间验证。柴油发动机虽然无法解决机械油泵,但可以用汽油机代替,唯一的缺点就是油箱即便加大也无法达到中国人战车的行程,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长官。”朱建德初来此处也是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这边战打了好几年,各种设施应该都很齐全,不想分配给自己的只是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灌木林。“四营情况都很好,只是这里已经算是后方了,总督杨大人的行辕也设在此处,我们总不是来看打仗的吧?”
参照中国人的战车、参照缴获中国战车部队文件上的编制,一个山寨版复兴军装甲师在半年时间内建立了起来。因为时间紧迫,战车车组由来自全国有车辆驾驶经验的司机和野炮炮手拼凑组成,无线电无法做到像中国人那样每车必备,但最少可以做到每六辆车一配。于后方紧急训练一个月后,五百多辆战车昼伏夜行,被隐秘的送到了距离巴黎仅仅六十公里的乌尔克河畔的利奇。
“你就别管人家学到几成了,好好看着我们那三个营才是正经。一师二师都给打残了,咱们不要重蹈覆辙便谢天谢地了。”参谋长嘀咕完便去了集团军司令部,只留下过献臣一个人对着法国的地图发愣。
“雷奥,”是鲁登道夫的声音,他难得笑了起来,而后是夜一样的严肃,“希望明天晚上我们已经在巴黎城南某处,那时候法国人受此打击几个月之内将无力发动进攻。也许他们的士兵将会再一次发动叛乱,就像去年这个时候一样。”
可怕的瘟疫是中国情报部门的宣传,可在多次忠告有效后,鲁登道夫完全信任开战前中国情报局关于可怕瘟疫的忠告,虽然在拟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他对此不做考虑,但在鼓舞士气上他常常说到这个词:瘟疫、可怕的瘟疫!上帝对不正义者的严酷的惩罚。他此时在雷奥面前提及这个,实在是他太想要有一次决定性的胜利。如果不能拿下巴黎,那在下一个蔓卿之冬来临时,整个德国、乃至整个同盟国都将崩溃。
雷奥不耐烦的聆听了一会炮击,而后他便无比坚定道:“进攻照常进行!”
一个营的钢铁战车开到杨增新行辕外两公里处的一片灌木林里安营扎寨了,吩咐完安营诸事后,朱建德便上了自己的座驾,前往师部报道。
或许上帝真的不想德国人胜利,在雷奥睡下后不久,对面的法军炮兵就开始炮击德军整条防线。和开战初尽是75小姐不同,现在法军同样装备了大口径榴弹炮,而因为利奇到佩尔桑这一段防线离巴黎最近,其布置的重炮也最为密集。本来利奇这一段防线从上个月开始就彻底安静,不再有炮击和进攻,不想即将进攻的前一个小时法国人却开始大规模的炮击,是进攻计划被协约国间谍事先探知了吗?
众人呼喊的时候,雷奥·威廉上将在人群中屹立不动,他既没有呼喊也没有高举左臂,他此时唯一思考就是拂晓之后的装甲突击会有什么效果——世界上的事情总是有着诸多的奇迹,就在所有人为中国宣战而恐慌时,他们却给自己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礼物。
寺内正毅的话幸好是自言自语,真要是被不远处的战车部队听到,那第3装甲师的官兵真要是吐血了。装甲1师、2师在法国的表现谁都无可指责,问题是当时的战场背景是巴勒迪克争夺战,在远征军总司的刻意“刁难”和忽视下,装甲师即便取得了战果,那也是暂时性的、战术性质的。多次作战的结果除了锻炼了车组、教会了敌人以外,就是将两个装甲师五百多辆战车一大半用得报废,也幸好国内工厂早就开足了马力生产,不然两个装甲师将变成步兵旅。
占领巴黎将给协约国沉重的一击,法军和英军的防线将彻底割裂,到时候是集中兵力围歼法军,还是将英国人赶下大海,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进攻,不断的进攻,用进攻彻底使敌人屈服是鲁登道夫策划“皇帝攻势”的真正意图。
“那就好。”过献臣笑,而后有介绍起阿拉木图的现状,“这地方原本就不是个镇,村都算不上,只是个铁路枢纽站,荒凉的很,幸好水源是充足的,油矿据说也有。只是这地方的石油矿我们暂时是用不上,小型炼油厂不是说建就能建好的,眼下油料还得从其他地方运过来。苦就苦这一段日子吧,我辈乃是军人,风餐露宿、马革裹尸是家常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