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自知之明
见素来都说没钱的虞辉祖终于大开口说‘钱不是问题’,在座的几个部长都大笑,不过他到没理会,继续说道:“还有事情很要紧,国内的铜元自废两改元以来更换了不少,但是民众使铜钱使惯了,有些地方还在用铜元。既然欧洲打仗,铜是不可或缺的,价格必定高涨。这洋人一定会忍不住到各地去收铜元的,这事情民部和农会要管起来,不能听之任之。”
“那就记下来,马上制定方案细节,扩大船坞也好、造标准沙船也好,培训船员也好,都要抓紧时间。”杨锐见一圈下来都没人反对,便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不过他想到除了船员,商船去英国还要对付德国狼群,又自己在记事本上写了一段,好记着把这个问题送到总参去。
同时,各部门对运价的判断也太过保守,即使是按照历史,1917年沪上至伦敦的运费也将超过三十英镑每吨,1918年将达到五十英镑每吨,比1913年翻了二十五倍。更何况现在德国开战潜艇就比原先增加了五十艘,而不是历史上的二十艘,再配合杨锐灌输的狼群战术,运费会不会涨到一百英镑每吨,完全是可以预期的。只是,把德国潜艇部队加强到二战时那般生猛,自己该怎么破?没有雷达的时代,似乎狼群是无敌的吧。虽然上面这些历史情况杨锐都不知道,可海运比造船挣钱他是知道的,造船比卖军火挣钱他也是明白的,但是为了拉动国内工业、培养制造人才,他还是希望能靠卖货挣钱。
他这么说,谢缵泰马上附耳几句,杨锐顿时明白了原委,他笑道:“康德先生,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不应该相信,即使是我说的也没用,只有政府出具的公文才是真实的。”
京城的绿化树才栽下不久,夏日的午间即便是在马车里朱尔典也觉得燥热。东亚战争和欧洲战争间,白厅毫无疑问的选择了欧洲,这让他在远东的身份很尴尬,中国人警惕他,日本人也不喜欢他,特别他前几天发出的那份停战和谈的劝告,更是被日本人无礼的漠视。这一切,都让他感觉自己在远东的日子将越来越短,从三年前开始,他就一直误判局势,而银安殿里的那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正确,特别是这次,眼看北京就要拿下,局势却神奇般的逆转,他真的是神么?想到外面的那些谣传,朱尔典忽然有些信了。
战争的进程在座的只有少数一两个人知道,不过他们知道也不敢说,所以最后只有杨锐答道:“能结束,放心吧。最少京畿这边的战事会结束。南京那边有潜艇在,日本舰队是不敢进长江的。秋帆,你这次邀请了日本的商家吗?”
前面是技术问题,后面则是管理问题,商部杜亚泉道:“只要开国后还在造船的作坊,商部都有登记,可那些改行了的人那就只能慢慢探访找出来了。”
“总理,扩大船坞也很要紧,还有民间的那些木船也应该利用起来,很多地方的还能造三百吨的沙船,这些沙船如果装上柴油机、螺旋桨,就完全能当作轮船用,国内的航运就可以交给它们。”见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坐在最外侧的陈石英站起来道,他的想法只让诸人眼前一亮。
“民部绝无问题!”张承樾承诺道。“今天就会通知下去,禁止底下的商贩收铜元铜钱。”
“农会也无问题。”徐贯田也承诺道,他现在是中华农会全国总会会长,虽然被秋瑾挤出了常委,但坐到这个位置也算进了复兴会权力核心。
边说着话,边请着这两个人去到后院。进入后院的时候,他看向一直微笑着的吕特,笑道:“是贵国皇帝陛下要求你来的吗?”
“德奥两国将会在这个月内交还租界和青岛港。”杨锐说着让他们震惊的消息,很是高兴,“德国东亚舰队也会在此之前就离开青岛,而他们在这里的陆军,都会放下武器,变成一个正常的外侨,他们也许会离开中国,也许不会。”
诸人把发来的简报看完,最不了解情况的农部陶成章道:“定在重阳前后开,北面的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也是我自己想来的。”吕特神色凝重,“杨,就在刚才,英国人对我们宣战了,德意志需要朋友,不然他将会失败。”
技术上可行就只差钱,还没等杨锐看过来,户部虞辉祖就道:“只要能保证这些人拿了钱是真的去造船,钱不是问题。”
杨锐本想吃饭,闻言只好苦笑道:“那就请进来吧。”
“公使先生,侵略者是俄国,挑起战争的也是俄国,我真不明白要为什么要对他们进行补偿?”杨锐感觉到之前两件事情让法国人得寸进尺,懊悔自己说话没注意顺序。“我不得不提醒阁下,中俄两国现在处于战争状态,本来我没必要给他们二十四个小时用于撤退,但本着和平原则,我还是给他们一整天的时间,希望他们有自知之明。”
以实际看来,徐华封的建议是完全可行的,日本在一战时凭借其开战前的一百五十万吨商船,以及战时造的八十万吨,四年时间足足挣了二十二亿运、租费(注:大阪商船株式会社五十年史,1934年版,p82),若不是开战前两年日本犹犹豫豫没有大规模造船,后两年又刚好美国宣战,宣布钢铁禁运,最后日本不得不含泪同意米畜的商船换钢铁计划,这个钱估计还要涨上不少。
劝业会就是博览会,去年沪上商会就提了这个问题,因为知道军工产品不好参展,所以杨锐一直没同意,现在欧洲开打,这博览会是要马上办了。
出会议室之后,杨锐才知道上午各国公使都来了,但都被李子龙用总理大人正在讨论对外决策,需要下午才能会面给挡回去了。其他人走了,可唯独德国人还在,不过此人不是驻华公使夏礼辅,而是杨锐的老熟人,弗赖海尔·冯·吕特。
“真是这样的话,中国还有必要加入吗?”杨锐笑问道。“中德两国一个在大陆的最东端,一个在大陆的最西端,隔得太远了。即便进攻俄国,俄国也可能撤至伊尔库兹克以西地区,同时拆毁西伯利亚铁路,我很难想象复兴军能在冰原上走到鄂木斯克。而中亚方向又没有铁路,所以我说打败日本之后,没有几年功夫,中国难以进攻俄国。如果你们的上帝能把中国换到奥斯曼那个位置,那我们两国的结盟又有不一样的意义了。”
还有展会地点就不要办在南京了,办在南京日本人也不敢来,再说南京也不是外贸中心,我们这次的客户是洋人,所以地点还是选在沪上最好。还有名称,叫大中华是比叫南洋好,可格局还是小,应该叫亚洲国际贸易商品博览会什么的,日本可以叫来、朝鲜也叫来、泰国、伊朗,也就这么几个独立国家,都可以邀请他们参加。伊朗不是已经建交了吗,邀请他们来,不来就我们出钱请他们来。至于其他殖民地,那就看洋人自己的意思了。”
“能不能和谈就看潜艇战是不是能有效封锁英法海运。这又涉及到捕获法案,但这个方案是英国人定的,是利于他自己而不利于德国。真要遵守,那么潜艇部队只会自缚手脚。另外潜艇作战还在于是不是能不顾别国的抗议,假如潜艇击沉了美国商船,死了不少美国人就要停止,那最后怕连和谈的机会都没有。”杨锐预言道。“无限制潜艇战只是针对一小片海域,如果有人硬闯,追求高利润而不顾生命安危,那是他自己的问题,要知道这是战争,如果输了,一切惨剧都只会落在本国人头上。
一听说要歼灭俄国的西伯利亚军团,旁边倾听的辛慈便握着拳头道:“是的,总理大人,您太英明了,就应该全歼斯拉夫人,更应该占领海参崴,那里本就是中华帝国的一部分……”
三年来各地都抓紧时间建工厂,建筑队不少,现在倒是基本建完,建筑对都空着,所以徐华封说的还是很有把握的。杨锐听到他说钢化玻璃为墙,不由想到后世沪上国际展览中心来了,见诸人无异议,当下道:“那就按华封先生说的办吧。确定会场大小后马上找地方,注意要留有容余。”
“这……还要邀请日本人?”杜亚泉再怎么开明也不会邀请敌国前来开会的,一时愣住了。
“总理阁下,这是真的吗?”一直旁观的朱尔典说道,他高兴之余又担心那支舰队会进行袭扰战,破坏不列颠的海运。
见他如此,辛慈也期望知道原委,杨锐只笑道:“今年是帝国海军和皇家海军实力相差最小的一年,按照我所了解的情况,英国军舰皮薄易爆,和同等级的德国军舰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们的炮弹也有问题,引信不等穿透就会爆炸,还有炮术等等……,可以说,虽然两国海军在数量上有差距,但帝国海军获得海战胜利存在很大的可能。英国的霸权完全在于海军,等第一次决战之后,他们必定会有一段时间要避战,以等其他军舰下水再应对帝国海军,另外英国国内爱尔兰问题很大,即便德军不登陆英国,促使爱尔兰人暴动也足以让英国退出战争。
微笑着和吕特致意,杨锐笑道:“真是没想到……”
他如此说,吕特也是笑道:“真是想不到……”
“不,先生,你错了。德国现在需要不是朋友,而是勇气。”杨锐带着两人已经入了花厅,他已经知道吕特的来意了。
虽然早就知道德国人辞职的消息,但亲耳听杨锐说,法国公使康德还是有些激动,这完全是他交涉的功劳,不可磨灭。
吕特前脚走,谢缵泰后脚就来了,他一见杨锐就叫道:“听说你见了德国代表,英法两国公使饭都没吃就来了,这次是非要见不可了。”
杨锐在关键的时刻休假,等他休假完毕英国已经加入欧洲战局,对德国宣战了。虽然知道谢缵泰对法国人的承诺,但猛一听就杨锐接见了德国代表,朱尔典还是放下刀叉,带着法国公使康德急忙赶往总理府。
博览会的事情简要过了一遍,接下来则是战时扶持实业贷款议题、金融管制议题、物价翻倍下公务员军人的补贴议题等等,临到结束,秋瑾又死活要加一个制衣厂、制鞋厂的振兴议题,如此只弄到中午吃饭,赚钱大计才算讨论结束。
吕特听完杨锐的话不语,但那位叫辛慈的参赞则是多次套话,却被杨锐挡回去了,等杨锐端茶送客的时候,他有些悻悻,唯在临走的时候,杨锐约吕特十五那日来家赴宴,他又重新燃起些希望。
杨锐嘴快一时把朝鲜给说了出来,也幸好大家没细想,杜亚泉听杨锐如此说,觉得有道理,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杨锐对伊朗有好感。“南京开会那是有现成地方的,要是放在沪上,可没地方啊?再说现在已经是六月,即便放到中秋开,三个月也搭建不起会场吧。”他问道。
顺着柏油马路,朱尔典很快到了银安殿,在谢缵泰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他急切的来,但看着杨锐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道明年年底,就知道能不能和谈,这句该如何解释?”吕特听完记下,而后再问道。
“有多少沙船船坞,一年能造多少万吨?”杨锐追问道。“还有,柴油机和沙船的船型匹配吗?怎么把这些造船手艺人造船作坊管理起来?”
“总理阁下,为了和平期间,我们希望您能驱逐德奥租界以及在青岛的德奥军队,不让协约国以及日本将在某个时候进攻这些地方。这对于贵国来说将是不幸的,所以我希望能避免这种情况。”康德说道。
“杨,请你细说。”吕特刚来,且不是军事系统的,是以对杨锐的话很不理解。
一个神情冷峻严肃的人能忽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只让杨锐心中咋舌,他警惕道:“辛慈先生,和伟大的俾斯麦相比,我是不如的,我面对的是一个完整而衰弱的国家,而他面对却是一盘散沙。”
辛慈怎么看都是一个挑事的人,他还想往下说的时候吕特重重咳嗽了一声,示意他这样很失礼,杨锐对此却笑道:“辛慈先生这么说,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们和俄国有一个互不侵犯协定,真的占领海参崴是不可能的。我还是认为德国要想获得胜利关键不在朋友,而在于勇气。战争不管打多久,到今年圣诞节前,就能知道德国此战是不是会胜利;到明年年底前,就知道德国能不能和谈。”
“用钢架棚赶工是能搭得出来的。”杨锐没说话,徐华封倒是说了。“钢架为柱,洋灰做地、新造出来的钢化玻璃做墙、薄钢板做顶,三到四个月是可以完工的,日夜赶工三个月勉强可以。但是选的地方地基一定要好,要稍微平整就能直接铺地,再就是要临江,这样物资输送才方便,不然线下工程一耽误,三个月怎么赶也赶不及。”
“这不可能!总理阁下。”杨锐话没说完就被法国人打断,他胡子翘立,气愤道:“当初贵国谈判的时候是同意外蒙独立的,可现在不对俄国做任何补偿就要求其撤退,这是在故意挑起战争。”
大家说完都感觉这对话极为有趣,不由大笑起来。吕特笑毕介绍道:“这是随同我前来的辛慈先生,他现在是公使馆的参赞。”
船的事情的事情安排完了,再下来是另外一个议题,杜亚泉说道:“神武前两年,南京是办过一场劝业会的。现在欧战伊始,我们有什么好东西各国都不知道,所以商部联合工部准备在南京再办一次劝业会。和前一次相比,这次的规模只会更大,也不再分什么南北洋了,就叫大中华劝业会吧,参展的除了传统的农矿产品,还有各种自产的工业品以及军工产品。诸位请先看简报,看完再商议一下这会要怎么开,有什么要补充的。”
“勇气?”吕特有些惊讶道。“勇气德意志并不缺少,我们只是没有那么多兵力同时应付两个战场。”
吕特先生,任何执政者首先要考虑的是他的人民而不是自己的道德和亲情。要么就定下决心想尽一切办法击败敌人,最终在旁人的指责诋毁下获得胜利;要么就极力避免战争。”
看着两人喜意,杨锐再道:“还有一件事情也希望两位先生知道,那就是我们虽然和俄国签订了协议,但是俄军现在还在中国的领土上,不肯撤退。所以,我将会给他们下达最后通牒,希望他们二十四小时之内开始撤退,并最终离开……”
“为什么不邀请,一起邀请啊。”杨锐笑道:“打仗归打仗,生意归生意,现在日本人的大炮可都是马鞍山铁厂的铁铸的呢。就像刚才说的,此仗除了抵抗侵略,更多是为了建设实业。日本人只是我们的磨刀石罢了,现在已经不用顾忌了,你还是邀请日本人把。
“当然是真的。这是今天下午总理府就要公诸于众的消息。”杨锐说道。“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我想两位都知道了,那就是复兴军总参谋长雷奥·威廉公爵因为身体原因将于本月辞职。先生们,这些东西已经足够说明我的立场了。”
他答完杨锐又看越过几个人的头顶看向陈石英,他见此道:“总理,和轮船一样,沙船一样可以标准化,柴油机匹配问题前两年就已经解决了,之前就有不少船老大来装柴油机改机帆船,只是柴油机比较贵,装的人少罢了,真要将沙船也早起来,那钱是一个大问题。”
盛宣怀说到这就完了,他虽然不知道是谁提出的建议,却没有否认。杨锐闻言才醒悟道:“那运部这边要马上统计船员,统筹安排之后再办一些船员速成培训班,这样才能多些人;再有就是造船厂,船要往大里造,最好全是六千吨级的,两千吨以下就不能造了,另外四个受政府扶持的私人船厂,也要这么通知下去;还有那些小船厂,也要在吨位上做限制。大家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这就是我说的圣诞节之前就知道德国能不能胜利的原因。如果不能消灭英国海军,那么德国就无法取得战争的胜利,中国纵然能打到乌拉尔山又如何?俄国陆军本来就是不堪一击的。所以我说的勇气比朋友重要就是这个道理。贵国皇帝陛下应该下决心了,是彻底打垮英国取得胜利,还是在不得罪英国的情况下勉强期待和平,还是最终失败,就在他一念之间。”
杨锐说完就沉默了,吕特细细思索间,旁边的参赞辛慈问道:“总理大人,您的话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帝国海军和皇家海军在今年决战并取得胜利,中国就加入同盟国?”
他这边没开口,法国公使康德却道:“总理阁下,难道贵国真的要和德国人结盟吗?这完全是不顾国际公法。”
“不需要担心俄国人,他们连步枪都备不起,而且战术极为陈旧。对了,下午我就会对俄国人下最后通牒,要求他们撤离中国领土。众所周知的,贪婪的沙皇是不会理会我们的,所以俄国的西伯利亚军团最终会被全歼在东北。”杨锐道,而后端起茶杯,浅钱的喝了一口。
他想这些的时候,休会时间已经到了,看着坐下的各部官员,他只得问向盛宣怀,“盛大人,刚从徐大人说船是不愁的,可是船员够吗?要是这些船我们不卖出去,就自己组建船队行吗?”
吕特介绍的时候,旁边本来一脸严肃的德国人忽然笑的无比灿烂,他脱帽鞠躬,恭维道:“尊敬的总理大人,您的威名我一直景仰,在德国的时候,大叫都称呼您为俾斯麦·杨。今天能亲眼见到伟大的您,能站在您的身边,真是我的荣幸。”
盛宣怀已经老了,他上位其实就是为了将前清那些对外条约与新朝做一个交接,再有就是利用他的关系人脉给新朝繁荣稳定做一些贡献,复兴会坐稳江山之后,他这个运部尚书也就是个牌位,实际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人负责。现在杨锐通知开会并忽然相询,他好一会才捻着胡子道:“总理大人,三百万吨商船若全是大船,也不会少于一两千艘吧。一艘船总是要几十个人的,这么算最少要五六万人,多者估计超过十万人。轮船招商局、还有天通公司,再加上各地的轮船公司,怕最多也就是三万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