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天罚
松平恒雄此话说完,还想再次回答问题的时候,第二艘渡轮已经靠岸了,在随从的提点下,他兴奋的说道:“我想对于中国的问题还是中国人自己来表述更值得让人相信,有请恭王傅伟殿下。”
“好!那就开始!”林松坚猛的一挥手,神情坚毅的像是石刻。
“是!”副官大声喝道,立马把这消息传了出去。
佐藤大佐认为坑道爆破是突破敌军坚固堑壕的最佳方式,四三三高地的失败不是坑道爆破的失败,而是已死的山田虎夫给了守军太多的时间,没有一鼓作气的杀上主峰。因此,四三三攻防战之后他总结性的写了一份报告,详细记述了坑道爆破战术的实施要点,这份报告很受参谋本部关注,只是要实施这种战术需要海量的炸药,这是日军所不能承受的,是以这次直隶平原大决战,司令部只给了他五吨炸药,而不是他申请的十吨。
“呵呵,”青木纯宣道:“你当杨氏真的那么冲动,他、还有岷王上午带着群臣都去了前门大街吃烤鸭,至于现在,据说他们请了道士在做法,说要降灾于我们身上。”
“嗯!”林松坚点头,“潮汐呢?到时候了吗?”
“是,长官!”随同崔朝庆看海啸的副官声音有些发干,对于眼前这个教书匠成为少将他一直存在疑虑,但今天这一切却让他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在天津城内人心惶惶、不知所以的时候,天津上空飞艇上特种作战部的崔朝庆少将正念着胡子怡然自得,特别是看见巨浪卷到租界就停歇了,他脸上笑的更是欢快。底下的海啸是无数数学计算的结果,当然,能制造海啸是因为杨锐所提点的聚能装药原理的运用,这个聚能装药本是用于火箭筒,特种作战部将其借用过来,用装满炸药的商船在大沽口外海海底依照聚能装药的原理布置了一个弧形爆破圈,圆弧的开口正对着大沽口,弧底第一声爆炸激起巨浪之后,更多的爆炸对其进行加强,层层加成之后,巨浪在推进到大沽口时已高达六十多米,再此巨浪下整个临海区域的日军以及一切人造物都被瞬间毁灭,巨浪退回海底之后,海河两岸已是汪洋一片。此时月色下水面无比平静,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似乎从来就没发生过。
“日军还在下船,但下的差不多了,因为没有劳工,那些士兵正帮着卸物资。”参谋长再一次重复之前飞艇侦察的命令,而后道:“现在这个时机是好的。”
司仪声音还未落下,本应在奉天开演的闹剧提前在天津上演,躲在天津租界的遗老遗少们从远处连滚带爬的跑到傅伟面前磕头,一个劲的嚎哭拍地,仿佛大清亡在昨日,光绪死在今晨。
“欸……”谎言让人揭穿总是难堪,不过松平不愧是外交精英,立马道:“敝国之前并未深知杨氏的危害,学界对杨氏的研究很多都是学术性的,并不代表政府立场……”
十几分钟后,李子龙接到总参的电话对着正在看书的杨锐道:“总理,行动成功了,日军伤亡无数,且并无附带伤害,租界无损。”
松平三句两句把伍德海的问题勉强推过,幸好旁边的远东时报的记者唐纳德问道:“请问松平先生,贵国战争之目的真的是为了捍卫文明世界,而不是出于贵国自身利益的考虑吗?”
“是的,中国人还不敢冒犯文明世界的准则,他们不敢在大沽口以及邻近地区修筑炮台,铁路两侧也不敢修筑工事。”禄福礼笑道:“也许,你们只要行军到北京,战争就胜利了,现在中国人的军队……”他看了不远处站着的俄国驻津总领事杰得曼·彼得·赫一眼,小声说道:“……都被俄国人牵制了,松平先生,胜利将属于贵国。”
“明治二十七年,进攻清国时我们说要匡扶汉室,可现在却又要匡扶清室……”青木宣纯摇着头,“松平君,这样做没有任何一个中国人会喜欢我们。”
松平恒雄嘲笑间,北京外城的荒地上,从美国回来的国师张元旭正在高台上跳大神,桃木剑挥舞下,符纸烧了一张又一张,在他最后一声厉叫之后,啪的一声桃木剑断成两截,一口鲜血成他口中喷出,旁边侍奉着的几个娇艳大洋马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喊道:“师符,泥怎末了?”
“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崔朝庆看着副官站在不走,很是奇怪,“皇上、总理大人等急了都,快去发电。还有通知艇长,我们也回去吧。”
“孙逸仙一心想要实现共和,帝国怎么可能去资助一个共和政府?再说他在支那的势力,甚至在华侨中的势力都被杨氏清楚干净,他来能有何用?”松平恒雄道:“至于梁卓如先生,康先生和他谈了好几次,但梁先生有自己的主张。青木君,他本是一个狡猾的人,来日本明明是为了反对杨氏,却说自己是为了和平,明明想支持清室复辟,又怕失败身负骂名,我想等我们占领北京匡扶清室之后,他就会回来的。”
“我们以为支那人会抵抗得更激烈一些,这样才能配得上杨氏的那些美丽的口号,但是没想到……”作为外交精英,松平恒雄学着外国人的模样摊着手,一幅很遗憾的样子。
“怎么回事,地震吗?”松平恒雄不明所以,扶着已歪了眼镜全身颤抖。
“哈哈!”松平恒雄大笑,他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情了,帝国陆军登陆,支那人居然还在请道士作法,他们不会再次高喊刀枪不入吧。
“到时候了!”副官早就把潮汐时刻悲的滚瓜烂熟,此时正是最佳时机。
“我们不需要他们喜欢,只要他们害怕。”松平恒雄不自觉,他再看了那些洋记者正采访傅伟,便道:“今日帝国陆军登陆,杨氏又气得劈桌子了吧?”
大沽口海岸以及海河沿岸都停满了日军舰船,因为附近的劳力和村民都被政府劝走,所以随行的物质只能靠着那些坐了一夜船的日军士兵装卸。工作虽然辛苦,但想到不要几日就能占领北京,士气高昂的日军还是忙的乐活。第7师团工兵第七大队队长佐藤正午大佐此时正在大沽口码头,看着被卸下的炸药他满心欢喜,几月个前因为盖州四三三高地的坑道爆破,他荣升为大佐,这次攻占支那首都,支那军严防死守之下怕也少不了坑道爆破。
而除了这本书之外,另一本哲学著作虽然内容上并没有在主观上贬低西方文明,但书名、书中的所表达的含义,却认为西方文明已趋于毁灭的边沿,因为这种文明本身就是带着种种问题,它将起源于理性,最终也将毁灭于理性。
随着支那军实力的展现,日本内部越来越多人开始反思这次战争,而他们的反思的原因是认为中日应该联合起来反抗西方,和西洋人争夺殖民地而不是窝里斗。然即便是联合,也是有尊有卑,按照中日两国现在的实力对比,日本应该是亚洲的盟主,将由日本来引导亚洲未来,而中国跟随即可。
道士作法的声音传到内城,华东战区司令雷以镇中将听闻后命令道:“通知前指陶大勇和林松坚,天罚可以开始了。”
“中国会把战争打到底的,中华不是清室,他们一定会报复的!”苦闷之余见有人还执迷不悟,青木宣纯不由大叫起来,声音大得整个宴会都听得见。
巨浪涌动,海潮狂舞,海底接连不断的巨响推波助澜使得大沽口外形成一次巨大的海啸,数十米高的巨浪不断掀翻附近所有的商船战舰,更裹挟着这些商船战舰不断往西推进,在码头上劳作的日军见着如此威势的海啸,呆立当场的同时更有不少人跪倒。
“日本本身的利益就是整个文明世界利益的一部分,捍卫文明世界的利益就是捍卫日本的利益,反之亦然。”松平恒雄微笑道。“在此我可以保证,诸位将会看到一场文明的战争,而战争之后的中国将会更加文明。”
青木宣纯看着满屋子欢乐的人群,一点儿也没有兴致,旁边的天津驻屯军司令官佐藤钢次郎见他郁郁寡欢,顿时笑道:“青木君,帝国陆军顺利就占领天津,这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张元旭一句话说完,身子便装作不支,大洋马立马上去把他扶了下来。道长既然施法完毕,又说东洋人有来无回,一时间人群议论纷纷,只是他们不能上城墙,只好翘首望东南,幻想着东洋人马上就要中符身死。
“贫道费了三十年修为,定要给东洋人……”收功的张元旭猛然发现自己跳了半天跳累了,台词没念对,只好改口道:“定要让倭寇有来无回。”
英国驻津总领事禄福礼站在最前列,待诸人致礼完毕,他看着黑木为桢和松平恒雄道:“先生们,你们来的晚了一些,城里的中国巡警刚刚离开,他们把整座城市的人都迁走了,当然,总会有人留下来的,特别是那些对现政府不满的人。”
和松平恒雄预料的一样,他的讲演得到在场诸人的热烈赞叹,刺刀代表文明,而中国代表野蛮之说被在华的洋人们深深赞同,不过就在这掌声之中,京津泰晤士报的主笔伍德海却问了一个让松平恒雄无比尴尬的问题:“总领事先生,我听说杨氏的这两本书每年都在贵国销售十几、几十万册,杨氏每年从贵国获取的出版分红就有十几万日元,另外贵国文部省已经组建了东西洋文化研究会专门研究杨氏学说,还在帝国大学等大学内专门开设文化研究课程,课本就是杨氏的所著作的西方之没落。请问总领事先生对此如何评价?”
“好!”杨锐其实就在等行动结果,他放下书之后道:“给……给王小霖那边打电话,马上通知各地印刷厂开始印号外,要把日军被天罚的消息传到每一个县城,还有拍录下的影片,也要以最快的速度复制,让全国的百姓越早看见越好。”
张元旭喷血之后只是一顿,挥手阻止这些自美国带回的信徒上前,又抽出一把备好的桃木剑开始挥舞,口中经文吟唱的更响了,盏茶功夫,一声“太上老君急急令”之后,桃木剑指向了天津方向,莫名的火焰从木剑前端升起,砰的一记火焰快速闪现又快速熄灭。
《美洲金银和西方世界兴起》是学术性著作,或者是用学术攻击西方文明的著作,虽然著作论证严密,资料详实,但凡是洋人看了都是不喜,因为这是整个西方文明的原罪,这本书出版之后,除了在中国传播之外,日本乃至整个亚洲、美洲都有转译,一时间被西方世界定为禁书,而该书的作者虽然只是一个亭子间的笔名,但很多人认为,这本书只有在伦敦图书馆呆过好几年的杨锐才能写出来,并且文章也符合他的文风。
在杨氏以及他们所谓皇帝的管理下,中国人根本不会信仰上帝,他们所信仰的异教还在米国圣弗朗西斯科、智利、甚至是意大利制造惨绝人寰的灾难,妄图以信仰魔鬼以对抗整个文明世界。先生们,这么一个邪恶的政府必须被推翻,而日本将履行这一个任务,为建立一个友好、开放、文明的中国而努力!谢谢各位!!”
英国总领事一个人嘀嘀咕咕,其他各国领事都只是礼貌性的问候,见大家都客套完毕,松平恒雄看着在场的嘉宾和记者们道:“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很高兴能再次回到天津。”松平衡雄微笑的看着欢迎的诸人,见大家都开始鼓掌,心中很是满意:“日本军队此来并不是想侵略中国,只是鉴于杨氏政府多年来对日本以及文明世界的敌视,日本有必要遏制中国拳匪化的趋势。战争开始以来,我想诸位和我一样,都吃惊于杨氏政府对整个中国社会的控制以及他们的动员能力,再联想到复兴会政府那些敌视文明世界、诋毁文明世界的言论,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中国就会再一次发生拳乱。
码头上士兵忙碌,天津日租界领事馆内却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恭王傅伟没等各国领事拜见,就主动拜见各国领事;总领事松平恒雄则举着酒杯频频陪笑、四处劝饮;赴会的洋人之前还担心战争会使天津繁华不再,现在日本这么轻易就登岸进城,让他们原来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巨浪退上岸威势无边,收回海里的时候也是如此,那些在浪中侥幸未死的日军感觉往前的势子猛的一顿,身体又开始往后急退,海潮中他们来不解呼喊,就被巨浪卷下了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松平恒雄的声音,乐队开始演奏大清国国歌巩金瓯,傅伟、前陕甘总督升允、康有为、刘廷琛、劳乃宣、郑孝胥、沈曾植一干人都上得岸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司仪高声喊道:“大清国恭王殿下驾到!”
他这边喊地震,大沽口码头上的佐藤正午大佐则只惊呼天照大神。月光之下,他看见第一声龙吟就起于大沽口外海两公里处的海底,龙吟之后巨浪涌动,停在港外的轮船不受锚链的牵制开始互相对撞,第一声龙吟之后,离大沽口更近的海底再是两声巨响,原先那一声龙吟激起的巨浪被被惊起的另两股巨浪推动,不但急速西来,而且浪势更高。
“回报给总参吧,一切顺利,并无附带伤亡。”崔朝庆少将叮嘱道。
“即便占领京城,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青木无比惆怅的道。
就在满人们表演的时候,一直在天津租界的青木宣纯看着松平恒雄问道:“孙逸仙和梁卓如怎么没来,这些废物能有什么用?”
步兵主官嘀嘀咕咕,工兵中将林松坚只当作没有听见,他心中只是在不断想着各次爆炸切合度,这是最关键的,他正愣神时,旁边的副官上前道:“司令,都接通了。”
松平恒雄风度翩翩、言辞侃侃,他此来天津为了这番讲演是做了不少努力的,杨锐从前的著作他也全部看了一遍,排除那些专业书籍,他唯有找十年前那本《美洲金银和西方世界兴起》做文章,再就是拿中国的道士和尚频频准确预测地震散布异教威胁论。
天津北面的二十多公里外的武清,陶大勇和林松坚早就等不急了,也不知道京城里是怎么回事,偏偏要请给道士来做法,真是莫名其妙,此时收到雷以镇命令的陶大勇忙问左右:“日本人在干什么?下了多少人了?”
海啸终于撞击到了大沽口码头,原本数十米高的海浪更是飞速窜起近百米,浪中裹挟的舰船玩具一般被扔上了岸,把敢于阻碍的一切瞬间推平。上岸之后的海浪依旧威势不止,波涛汹涌间沿着海河,朝四十里外的天津城推进,河岸上登岸不久日军悲催的看着巨浪打来,但他们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只能直挺挺的受死,而后和枪支、大炮、辎重、物资一切被巨浪卷起往西急进。
迎宾曲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奏响,天津日租界码头上,前来观礼的各国领事欢迎着正在登岸的日本直隶派遣军司令官黑木为桢大将、前日本驻津总领事松平恒雄、前天津驻屯军司令官佐藤钢次郎少将以及直隶派遣军各个将军们。
从美洲金银揭露西方文明的原罪,以文化的发展预示西方文明的末日,再用神奇的预测否定整个上帝信仰,这三者各不相干,又彼此配合,是以在整个中国知识界,否认西式文明,提倡国粹国学越来越深得人心。于是在很多西洋传教士看来,假以时日,文明世界对中国几十年来的教化和驯服将前功尽弃,这些野蛮人最终会回归野蛮。
天津城越来越近,租界最外缘的德国人早被大沽口异状惊动,皎白的月色下,不少人就站在楼房上口呆目瞪的看着巨浪袭来,不过等白线赶到近前,巨浪已能量耗尽,最前面的浪头轻轻拍了拍租界的外沿就退了回去,唯有通海的海河,因为阻力更小,河面上的巨浪一直推进到天津城下,撞在城墙上之后才渐渐歇了浪头,回退到海里。
这样的想法不可说不对,但以青木对中国的了解,他感触和那些幻想家自大狂全然不同,他认为二十年内中国就会在各个方面反超日本,那怕是帝国最自信的海军。这是他的判断,但是这种判断他是无法说出口的,是以看见那些妄想着征服中国、把中国变成日本准殖民地的人他很无奈。
一战还未开始,当时每一个国家、每一个人在这场战争中都在这场战争中做了最理性的选择,但理性选择的结果对于整个西方世界来说却是一个悲剧。因为没有一战的印证,因此这本书也为西方所不喜,但奈何书中以文化的形式来分析每一个民族的模式,让洋人们也找不到什么把柄,他们唯一能攻击的就是作者对西方历史的解释牵强附会、生拉硬扯,却不能也写一本著作对此进行反驳。
见青木这边不对劲,和俄国总领事正交换意见的松平恒雄说了声抱歉就想过来,但只走了一步,就觉得地面猛的一晃,杯盏碎裂中一声龙吟从东面传来,龙吟过后地面再是一颤,那边又是一声巨响,天地摇晃间像是要颠倒了。巨响接连不断,地面摇晃不断,头灯的电灯闪耀了几下也是灭了,众人都不知所措间,已经有人大喊大叫撞撞跌跌的往屋子外跑。
“占领北京之后,支那现政府就会倒台,我们扶持清室作为皇帝,支那人会感激我们的。”佐藤钢次郎极为自信的道:“最重要的是,英国支持这个方案,他们会说服各国公使也同意这个方案,一个太过强大的支那不符合任何国家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