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开始
舆论滔滔民意则惶惶,与东洋人打仗国人理解,可与俄国人打仗又是为何?外蒙古又在哪里?如此蛮荒之地,让给俄国又何妨?国内不少人都如此议论着,更有不少人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向总理府传话,甚至连在日本的孙汶和梁启超也都撰文批驳当朝政府无法理喻,穷兵黩武,不自量力,如此做法只会国破族灭。
“尊敬的爵士,你听到了没有,中国人疯了!他们已经疯了!应该教训这些野蛮的黄皮猴子!”库朋斯齐没想到杨锐居然会在广播里把他威胁的那些话这么说出来,这完全违背了外交准则。他这样的做法,只会让俄国对中国宣战。
“没有!他们提出以北京经线为界划分两国在内蒙的势力范围,而不是我们提出的以东部四盟和西部二盟的境界线为分界线,并且他们还要我国承认其在支那西部享有特殊利益。”加藤道:“我只答复战后考虑前面一个问题,不过后面一条我没有考虑就拒绝了,我们不能违背和英国的协议,西藏已是英国的势力范围。”
“愿上帝保佑您!”库朋斯齐不再多言,行礼之后便转身走了。
“纳尼?”桂太郎有些吃惊,忽而又开始振奋。三个多月作战陆军无丝毫进展,民众早就有意见了,想当初日露对战的时候,陆军是一个胜利接一个胜利,那像现在。原地度着步子,桂太郎道:“英国人给了露国什么?还是……露国想要我们给他们什么?”
他这边话说完,助理便报告俄国公使求见,他便离了会议室来到客厅。
东京霞关正在密谋的时候,北京总理府银安殿,新赴任的俄国驻华公使库朋斯齐看着老神在在的杨锐无计可施,按照他之前的设想,大兵压境之下黄皮猴子一定被吓坏了,谁知道开场聊了半天杨锐只说他去美国路上发生的趣事,根本一点也没有谈照会的意思,而当他提起这件事情并开始恐吓时,黄皮猴子居然无动于衷。他终于想起了离开彼得堡前陆军将领对这个人评价:像狐狸一样狡猾,意志比钢铁还坚硬,并且深受上帝眷顾——九年前的奉天会战,要不是忽然挂起一场大风,这个人已经死了。
“那是因为俄国还没有对他宣战。”库朋斯齐埋怨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黄皮猴子的胆子这么大?”
国会只在年末开会,现在是四月,重大事件总理对外部发表演说,只在总理府新闻发布厅,按照之前的布置,京城内外的记者都请了过来,杨度宋教仁在偏厅端坐不久,新闻办公室的人就来了。
杨锐讲演完毕并不给记者提问的时间,他直接离去关门的一刹那,回过神来的记者们不分华洋纷纷鼓起掌来,甚至连本来想找茬的那一票英国记者,听完通事的转述后也因为杨锐的勇气而情不自禁的拍手。
“陛下,我们需要让中国人懂得什么叫做文明,我们应该对他们宣战。”沙佐诺夫肯定道,他说这件事情之前就想好了答案。
外交大臣如此建议,尼古拉二世点头之后又看早前的国防委员会主席向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尼古拉,我们的陆军能教训那些狂妄无理的黄皮猴子吗?”
“当然,但是贵国陆军必须击败复兴军!”朱尔典说道:“法国人我们会劝解他们的。英国陆军也做好从……从缅甸进攻云南的准备。”
“领事馆领事在接到神父报告后派武官去计算过支那军一夜通行的人数,按照他们的预计,一夜可以通行一个师团作用的兵力,从几个教民的回忆算,抽调行动已有二十二天,也就是说,支那最少二十二个师团开到了关外。”田中义一说着情报的细节,话到结尾忽然道:“真不知道支那人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国家,杨氏对他们已经很好了。”
“纳尼!!”本已端坐的桂太郎忽然从榻榻米上跳了起来,他看着田中义一不敢相信的道:“这怎么可能?!支那东厂已经屏蔽了一切消息,甚至连红十字会都不允许进入战区,这是……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竟成,议员……”杨度刚提到议员是就败退了,按照宪法,大中华国总理可不经国会批准对外宣战,当然国会也可提出不信任案让总理下台,但以杨锐的民意和复兴会的组织,要他下台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他忍下议员二字,只是道:“千万千万……不可鲁莽啊!”
“十天之内!”库朋斯齐说道。“我希望贵国能像当初承诺的那样,支持我国占有蒙古和北满,以及西域省。这是我皇陛下不顾法国反对力行此事的根本原因。”
桂太郎骨子里是喜欢独国的,所以见他如此加藤高明并不意外,他转而问道:“阁下,露国人从北面进攻,我想对支作战很快就要胜利了吧。”
而当日中华时报头版全是大字:苟且的生仰或不屈的死!帝国日报则是一座手绘的喜马拉雅山,也是几个大字:国战!存亡!还有更多的华文报纸,言辞全都是慷慨激昂。唯有租界的英文报纸和洋人控制的华文报纸,一篇篇充满理智和现实的分析,告诫着中华政府如果不妥协,那么再一次庚子之变在所难免,不过当第二日总理府也对俄宣战后,这些报纸全部都转成指责和谩骂:中国人已经疯了!
神武三年四月初十,俄罗斯帝国对大中华国宣战,次日,大中华国也对俄罗斯帝国宣战。随着俄国加入东亚战团,全世界的舆论关注东方,知道此事的德皇威廉二世有些欣喜又有些愧疚,而美国总统威尔逊则在发表支持中国的言论后开始担忧,而中国国内在俄国宣战那一刻,股市先是大跌,而后又猛然涨起;
按照西洋的说法,作人必须理智,古人也有类似的告诫,叫做要识时务,可我这个人骨头是带刺的,年轻时看明末清初那段历史,既愤又悲,只觉得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泽纷纷逃亡。武器比我们精利的西洋人,战具未必比我们精利的满洲人日本人,都若入无人之境,于是乎,我们留了两百多年的辫子,国家也到了如此之境地!而今,我知道以我们的国力不能承受两个强国的侵略,知道敌寇的士兵比黄河里的沙子还要多,比森林里的树叶还要密,但我反抗之心比喜马拉雅山还要坚定!
旁边的杨度也是心神不宁,“大人,这俄国可不同于日本啊,现在两国对我一国,根本就没有胜算,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阁下,这是英国军情五局的情报。”田中义一稍微喘了口气,他刚一得知消息就跑来了。“支那华北军从承德、朝阳、阜新一线进入东北,而不是走我们关注的山海关锦州一线,而且这些部队不携带火炮等重武器,昼伏夜行,这就是我们在山海关无法发现他们的原因。”田中义一兴奋难以言表,“支那东厂虽然将我们苦心经营的情报网毁灭,但遍及支那各地教堂还存在。承德、赤峰以及阜新三地教堂的神父都收到教民报告,说这半个多月以来,村子里的狗一到晚上就叫的厉害,月光清晰的时候他们还能看见抹黑赶路的支那军。”
桂太郎虽是元老,但对于外交之类的东西明显不懂,现在听闻加藤明言其中原委,不由深深点头:“那他们要什么,同意以我们提出的内蒙古分界线了吗?”
“胜利?”桂太郎摇头道:“支那是一个大国,即使东北完全被我们占领,他也可以退到辽西山区,或者辽东山区,特别是通化,那里已经堡垒化了。真正能击败支那的还是要占领北京——支那人不是很骄傲明朝皇帝曾经与北京共存亡吗,那我就俘虏他们的皇帝,彻底击败他们,让他们以后面对想到大日本陆军的军刀就要浑身颤抖!”
“公使阁下,贵国军队集结于哈尔滨,战争已经开始,只是我们都没有宣战而已。”杨锐端着茶站起道,他已然要送客。
几分钟后,杨度和宋教仁齐齐赶到:“竟成兄,俄国人……俄国人真的是要和我们开战吗?”宋教仁脸上又清又白,他也是今日刚刚从京津泰晤士报得知这个消息的,当然报纸上没有说俄国是以要求外蒙自治为要挟。
尼古拉二世听闻日本人的图谋,他询问的目光看向沙佐诺夫,沙佐诺夫连忙道:“陛下,英国、日本和我们早有协约,即使他们占领北京,俘虏了中国皇帝,协约依然有效。我只想请大公在中国战败的时候,从土耳其斯坦进入西域省,那块地方极具价值。”
“英国人不会给露国什么,露国问我们要的东西也被我否决了。”加藤依旧微笑,“支那人人在北满有二十多个师团的后备兵源,露国是不会放心的。如果我们战胜支那,那他很担心我们乘胜追击到昌图以北;如果支那战胜我们,那就更要在此之前把他们消灭了。远东移民太困难了,到现在为止,整个西伯利亚也只有六十万露国人,而支那人光黑龙江就超过八百万,这些人里面还藏着一只军队,露国人害怕了。”
看着加藤远去,田中义一兴奋道:“阁下,支那传来密报,支那军北京防线空虚,很多部队都已经抽掉出关!”
见朱尔典没提西藏,库朋斯齐点头道:“鉴于中国人的勇气,我会尽快建议皇帝陛下对他们宣战。”
隔着木门,杨锐能听到掌声久久不息,可他此时没有丝毫激动,而是无比的冷静,此时他忽然觉得战争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愿每一个国民都能够振作。如何才能成为伟大的国家?那请先磨练出伟大的国民——他希望每一个中国人都是不屈的!
“总理阁下,您这样只会引发战争。”库朋斯齐再一次劝告,他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耗尽了。
靡靡嗦嗦的日本邦乐中,刚与俄国驻日大使马列夫斯基会完面的外相加藤高明微笑看着桂太郎道:“露国已经承诺,不管支那如何回应,他们都会南下作战。”
桂太郎把田中的话听完只想着前面的那个信息,如果支那华北军有二十二个师团出关,那直隶平原大决战似乎可以开始了。到时候陆军从秦皇岛和天津两地登陆,分两路冲向北京,支那要全国慌乱了吧……桂太郎把事情想的很远,一直想到自己俘虏皇帝后,指定杨竟成亲来下关春风楼签割让满蒙条约的时候,才猛然醒悟过来。他看见田中义一正盯着自己,忙的接着他的话题道:“支那人这不叫出卖自己国家,他们是在侍奉白畜万能的上帝,神父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所以我国臣民绝不允许信奉白畜教!”
“嗨!”田中义一闻言身子一怔,而后紧绷着身子鞠躬,中日第二战场由此开辟。
俄国人如此说,朱尔典只是一叹,他不好告诉他,现在的政府对外越强硬,民众就越支持,这纯粹是拿自己这些人当猴耍以取悦民众,可偏偏欧洲事态危机,要不然早就该第二次八国联军杀入北京了。
“阁下,登陆计划可以开始了!”田中义一少将说道。“这是最好的机会,每过一个月,支那就会造出一个师团的步枪,以支那的后备军规模,他们很快就会把北京附近的部队补足。”
“放心吧,”杨锐说道:“这只是武装冲突。”
“贵国军队何时南下进攻沈阳?”朱尔典问道。
所有的劝阻电报都被杨锐下令刊等在中华时报上,私人的话语居然公诸于众,那不管中国能不能胜利,当事人已被钉在耻辱柱上,一时间众人愤恨却无可奈何。宣战之后的纷乱中,只待朱宽肅下了开战的圣旨才最终平息,但这只是表面,私下间北方士绅纷纷逃亡,租界内即便是最破烂的客栈,也都人满为患。
桂太郎眼睛里冒着光,直隶平原大决战是他十八年前的理想,可那时执拗往西进攻的他却被天皇的敕令召回国内养病,这一次中日再战,他相信大日本陆军的军靴一定会踩在紫禁城的承天门上!
“这似乎不再计划之内。”朱尔典看着眼前的俄国人道。
如此幼稚的说法,听的朱尔典只是苦笑,他盯着说话的人:“杀掉杨竟成只会让中国人更疯狂,唯一能打败的办法是击败他!只有不断的击败他,让每一个中国人都不再相信他,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和以往一样,杨锐的声音传遍整个公使区,英国公使馆内听到杨锐选择和俄国开战的诸人却一片阴霾,只等简短的讲话完毕,一个人小声的说道:“天哪!杨竟成会让四亿中国人变得和拳匪一样疯狂,我们……我们应该杀掉他。”
“有的!”田中义一点头道:“很多装载物资弹药的商船都没有下船,只是停泊在大连港外,而人员需要的船只并不多,即便商船不够,也可以找英国解决。十天时间足够我们筹集足够的船只。”
“索嘎!”桂太郎点头之后追问道:“那能知道支那抽调了多少军队出关吗?”
神武三年四月十五,全世界的关注中,集结于哈尔滨的远东俄军往南开进,东亚决战即将开始。
“嗯!”桂太郎点头,登陆直隶平原决战的计划早就有了,现在那么多师团挤在关东州,就是等着合适的机会登陆直隶平原。“露国据说要在十天之后发起攻击,支那如果在北京留守八个师团,那我们最少要有六个师团登陆,加上作战物资,海军有那么多船吗?”
“阁下,田中少将求见。”桂太郎憧憬着杀入北京的时候,佐官忽然报告田中义一来了。加藤高明这边事情也完了,待田中义一进来的时候,便起身告退了。
“如您所愿,陛下。”尼古拉耶维奇大公鞠躬道:“虽然在远东只有西伯利亚六个军,阿穆尔军区的四个师以及三个骑兵师,但勇敢的亚历山大·萨姆索诺夫足以用这些部队教训他们了,战争不需要多久就会结束。不过日本人很可能会在我们开始进攻的时候,登陆直隶平原,他们大概是想占领北京以俘虏中国皇帝。”
库朋斯齐说道做到,当日就把建议对中国宣战的电报就发到了彼得堡外交大臣沙佐诺夫手里,而当沙佐诺夫把电报在御前会议上宣读时,皇帝委屈道:“仁慈的对待中国人,但野蛮的他们却视若无睹,居然还发出如此无礼的讲演。沙佐诺夫,你觉得我们可以容忍如此无礼的做法吗?”
“不!他很理智。”朱尔典笑道。“如果他们疯了他会在广播里直接对贵国宣战,但他没有。”
“这仗怎么就不能打下去?”杨锐好笑,笑后再道:“一会广播讲话,你们想知道的东西,都在讲话里。”
“好吧,就让那些猴子们知道什么叫做文明吧。”敌军两线作战,尼古拉二世理了理翘着的胡子,看着期待自己的群臣终于下了决定。
一行人到新闻发布厅的时候,大厅里已被中外记者挤满了,若是往常,那些中方记者一见总理出现就会热烈鼓掌,但这一次大家听到俄国要对中华开战全都惊呆了,他们只看着杨锐神情自若的行来,等他们想起鼓掌的时候,吕碧城早就退到一边,杨锐已开始讲演:
“不!应该对中国宣战,这样我们的屠杀才会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库朋斯齐微笑。他站起身拿着礼帽微微向朱尔典致意,而后飘然出了英国公使馆。
“尊敬总理阁下,您这样只会导致战争,可您的军队现在深深限于日本人进攻中,看在您和我国多年的友谊,您应该答应我国皇帝陛下的要求,这对您来说不会有什么损失,外蒙古只是自治,并非割让。”库朋斯齐口气开始转软,他感觉对这个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人,恐吓只会激起他的愤怒和反抗。
杨锐听闻俄国公使说到友谊,嘴角忍不住的牵动,人和人之间或许会有友谊,但国与国的友谊何在?有的只有利用和被利用吧。他礼貌的等着俄国人说完,然后风轻云淡道:“公使阁下,按照之前的约定,哈尔滨以及整个铁路附属地,每公里只能驻守十五名警察,但是现在在哈尔滨的俄国陆军超过了二十万,我真不明白要求外蒙古自治为什么要这么多人?请转告贵国皇帝陛下:我国每一寸土地都不会割让。至于外蒙古要求自治,他们可以向国会递交提案,而不是通过贵国来提出这一要求。”
“英国人?”桂太郎笑道:“现在他们还是一个盟友吗?”他嘲讽后又道:“居然和曾经的敌人成为了盟友,而我们自己的盟友却袖手旁观,这就是可恶的政治啊!”
诸君,伟大国家的国民必须靠铁血磨砺,他们即便身死,也是不屈。今日,铁和血也将磨砺我们,是下跪为奴,还是不屈为人,只在此一战!我无法告诉诸君战争会是什么结果,但我保证每一个复兴军士兵都会与敌军死战到底,每一个复兴会会员都会与国家共存亡!谢谢诸君,我的讲话完了!”
“呦西!”英国人商船有多少桂太郎是知道的,他转头看向田中义一道:“马上执行二号作战计划!”
“今日,有一位先生友好的提醒我,说如果不把身上的一块肉割给他,那么我活不过这个月!”杨锐目光炯炯的开头,他说完之后目光扫视全场,见诸人都等着自己的下文,只好接着道:“当然,这位先生是个文明人,更是个上等人,他用词不像我这么粗俗,他说的是借,而不是割。可我实在分不清什么是割,什么是借,所以我拒绝了这位先生的好意,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活过这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