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草莓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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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言之起身,窗帘拉开,淡黄的暮色悄无声息铺满原本寂静暗沉的房间。
迷蒙的黄昏最叫大梦初醒的人忌惮。
桌上的手机难得安静,只有林诚发消息来确认晚间的视频会议顺带询问是否需要上门医护,约莫是觉得老板已经不能自理预备推迟会议时间了。
易言之随手回了个不用,拿了睡衣转身往浴室去。
这两天没让阿姨来,除却昨天沈临宴那顿大张旗鼓的病号餐,一日三餐敷衍着多是得过且过。
会议时间在晚上八点半,还能凑合一顿清水煮蛋。
原就是这样平常无奇的一个傍晚,直到瞧见客厅一角,落地窗边的某……一团。
她好像很忙,不时挪一下位置追着黄昏时分的余晖,酥宝摇着尾巴在她身侧转圈,波尔多瓶倒在一侧,分不清喝了多少又洒了多少。
酥宝虽是个懒散好吃的性子,可看家护院时颇为积极,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立时便转头冲着来人嚷嚷。
确实是不大认识了。
瞧模样很是勇猛,四条小短腿儿直愣愣往前冲。
易言之低头看着那笨狗,直到它闻出熟悉的味道,抬起前爪卖乖。
半晌,他俯身,摸了摸笨狗的脑袋。
只可惜这待遇并不长久,酥宝嘤嘤跟在易言之身后,露出柔软的小肚皮也留不住这个走失已久,而且好像更着急去摸摸它妈咪的人类。
生气,嘤嘤怪毅然迈步向前预备再蹭些摸摸。
沈净慈扭头看着身旁蹲下身来的男人,脑袋有些迟钝地想给出反应,可看了许久也没能张口,只意识到自己现在坐的地方没有阳光了,要挪一挪。
易言之很自然给她让出位置。
即使喝晕了也很有礼貌:“谢谢你。”
易言之应了声,又见她两手掌贴在玻璃上,额头也慢吞吞抵了上去。
“醉了?”
他低声,也没期待这醉鬼能回答。
可姑娘修养极好,有问必答:“没呢,发芽呢。”
尾音稍扬,轻快愉悦。
是醉了。
易言之不置可否,想起沈临宴前些日子抱怨春树里住着实在寡淡,连盆勉强称得上绿植的东西都没有,便邀他去合锦堂沈杳杳的小花园里挖些花苗来装点门面。
思及此,他好奇:“那你会开花吗?”
“开花?”
姑娘茫然:“草莓,还要开花吗?”
还是株能结果子的,易言之抬手摸了摸草莓苗苗,嗓音里透着倦意:“要开花的。”
可草莓苗苗听不出那倦怠里的愉悦,只觉得重担在肩,她推开那只不安分的大手:“我的叶子,你摸坏了。”
日光逐渐淡去,草莓苗苗追着最后的残影一头撞进阿易的怀里。
她晕乎乎地抬头,神神秘秘:“你可能不知道。”
易言之垂首:“什么?”
“花叶婆婆一会儿要来抓我的。”
“谁?”
“我们这种结不出果子的废苗——”她呜咽:“要和韭菜一起包饺子的呜。”
眼见悬在云层里的太阳也有了跑路的迹象,嚎的愈发可怜。
易言之:……
这个故事离谱,但胜在要素齐全。
她预备再哭大声些,却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草莓苗苗:戛然而止jpg
哇,连根拔,这人比花叶婆婆更凶。
一路被提溜进书房,草莓苗急忙忙找开阔地重新扎根。
易言之看了眼时间,转身往外走。
再回来时,那笨蛋草莓苗正耷拉着枝叶蜷在落地灯下,易言之将蜂蜜水递给她。
草莓苗苗:警惕jpg
百草枯,天要亡我。
那杯蜂蜜水僵在半空,易言之斟酌道:“这是……长草莓用的,营养液。”
枝叶扑簌发抖:“那你自己喝。”
易言之避开那根装点着黄色海绵的吸管,轻抿了一口,之后将粉色马克杯搁置在一旁的圆桌上。
草莓苗苗枝叶抖抖,重申:“我还要结果子的。”
你不要想着害我。
易言之点头:“好。”
他语气温和轻缓,草莓苗苗捧过马克杯,很秀气地吸了一口,嗲声嗲气:“酸。”
易言之笑了下:“还有呢?”
她眨眨眼:“甜。”
醉鬼,他淡声。
之后的视频会议,综合点评结束,高压状态下头脑停摆的林助后知后觉,整场会议节奏被老板控得滴水不漏。
定是生病了才懒得听那些老家伙扯皮,林诚合上笔记本,决定再给沈临宴去一通电话。
这边,悠悠转醒的醉鬼嘬完凉掉的蜂蜜水。
易言之取下耳机。
姑娘不说话,捂着脸哼唧几下。
自然是难受的,这会儿连端坐着也有些艰难了,软骨头似的蹭了蹭的酥宝,又追着想亲亲。
爱意盛大,酥宝扒拉着爪子往外逃。
易言之抬手拨弄几下,狗狗乱七八糟地蹿出书房。
“不结果子了?”
醉鬼碎碎念:“结不出草莓的,包饺子就包饺子。”
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为什么是草莓?”易言之说着,俯身掐住那截细腰把人从落地灯下捞了起来放在沙发上。
她东倒西歪地答:“给春花,吃。”
“嗯?”
“春花。”
她念这两个字,软声软气,好像十分欢喜,又有些依赖。
易言之轻啧声,也懒怠再问下去了:“沈杳杳。”
姑娘没搭理,自顾自倒进他怀里,鼻尖轻耸几下,阖眼。
“抱什么抱?”易言之扶着她,慢声:“不是很有原则么?”
他对着已经香甜甜会了周公的小姑娘,慢吞吞算起了早前的账。
姑娘蹭蹭他,发间的清香悠悠袭来。
书房重新安静下来,易言之垂眸,半晌,捏了下她泛粉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