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云水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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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午时不带燥意，天空清净明朗。
luna刚洗完澡，一身漂亮的珍珠白里参着淡淡的粉，这会儿牵去室外草场遛圈晒毛，阳光下周身骤然披上层光泽，金绸缎似的肤色愈显剔透。
只可惜是个能吃的，低着头吭哧吭哧瞧架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沈净慈把牵马绳递给教练，转身从易言之拿着的包包里翻出手账本，涂了几张憨憨吃草的模样。
画完瞄一眼身旁的人，翻一页唰唰又涂了好半晌，之后把手账本递给他。
是不让吃冰淇淋的冷脸阿易。
沈净慈咬着棒棒糖，笑眼弯弯地问他：“是不是很像？”
易言之看了眼，合上速写本在小姑娘额前碰了下：“像。”
两手后知后觉地交叠捂在额前，她好迟钝地想起要诓冰淇淋吃，于是扮起可怜，很刻意地诶呀一声，含含糊糊地声讨：“疼。”
眼睛里漾着明灿灿的日光，柔软干净。
她骗人的模样和借宿在云水居的那只曼基康猫一模一样，笨拙，但是努力。
要接话这戏才能往下演，可阿易又显然没那么好心，替她放下那双做戏的手手，声音低沉悦耳：“喊疼之前记得皱一下眉。”
不要这么……平铺直叙。
小姑娘眨眨眼，一秒钟的时间便将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易言之点头：“这样像多了。”
他眼底有笑意，沈净慈很容易便反应过来，咔嚓咬碎棒棒糖，只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然踮脚咬死的绝对是阿易。
甜腻的果味滑进喉管，她越发想念冰冰凉的东西，哀切切蹲下身子，沈杳杳只配看小月亮吃草。
严格意义上这草场是不准动口的，它现在的每一口都是大把的补种和维护费。
沈净慈叹口气，兀自数着这败家马儿能吃掉她多少份冰淇淋，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是个小男孩，伶俐可爱，身上穿着全套的马术服，胸前挂着相机，手里提着袋胡萝卜，眼睛亮晶晶的，是毫不掩饰的，对身旁那匹漂亮马儿的渴望。
“你是它的主人？”
沈净慈咬咬糖棍，视线往上，闻言点头。
“我要骑它。”
能进禾坞便非富即贵，这小正太的身家自然不会低到哪里去，平日里约莫是被家里宠惯了，言谈举止间带点礼貌，但不多。沈净慈仰头看阿易，她不擅长应付这般棘手的小朋友。
小正太的目光很自然地跟着她落在大哥哥身上，黑色的冲锋衣，低下视线看他时眉眼间皆是疏离淡漠。
“可以吗？”
原本掷地有声的语气软了十个度不止。
沈净慈：……
头一次对自己是个软柿子这件事有了深切的认知。
“不可以。”易言之牵起在地上长蘑菇的沈杳杳，没什么情绪地回答。
这小正太应该鲜少吃人冷脸，讶异到没空掉眼泪，只是呆愣在原地。
沈净慈抿唇，不乐意阿易背上个欺负小朋友的罪名，于是认真解释：“小月亮认生，而且脾气不大好。”
“它很漂亮。”小正太偷瞄一眼哥哥，软声软气：“教练告诉我它是血统很珍贵的汗血宝马。”
沈净慈点点头。
“那我可以喂它吃胡萝卜吗？”
沈净慈笑了下，这性子倒是讲分寸，能进能退：“可以，但它不一定吃。”
小正太歪过脑袋，看向不说话的哥哥，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可以喂它吗？”
易言之点头。
眼见那小正太按捺住兴奋，急忙忙从袋子里挑出胡萝卜去喂的模样，沈净慈扭头，很是八卦地看着阿易：“他喜欢你耶。”
易言之没多在意，只示意她松开被咬瘪的糖棍儿，一手捏住姑娘的下巴轻抬了下：“张嘴。”
“呜。”沈净慈拍拍他的手，含含糊糊抗议：“没有蛀牙。”
易言之松开手，半点不诚恳，轻描淡写回她:“嗯，没有。”
小姑娘被气到，咧嘴给他看自己排排站的漂亮牙齿，模样还挺凶。
远处，举着胡萝卜的小正太颇为丧气地回头：“姐姐，它不吃。”
这声姐姐叫得倒甜。
虽然最开始很臭屁，但孺子可教嘛，沈净慈抿唇，清清嗓子，转身让人拿了糖块过来。
“有用吗？”小屁孩努嘴。
“你试试。”
好在，那挑嘴的马儿是肯给糖块几分面子的。
事后，小正太来告别，一步三回头，目光频频落在毫无言语的阿易身上，沈净慈一时语噎，直到他下定决心似的两三步走回易言之面前。
“你不喜欢我？”小正太问。
除了对沈杳杳，他其实很少有同理心：“没有。”
“那就是喜欢？”小正太仰头。
易言之：……
谈不上。
小正太笑了，逻辑在此刻自洽：“是喜欢吧，你同意我喂小马儿了呀。”
一旁的杳杳瞧着这场面，有些困惑：“冒昧，你几岁啊？”
“八岁。”
闻言，沈净慈终于开始反思，她八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逻辑清晰地喜欢阿易。
下午四点准时返程，日色渐深，带着朦胧的暖意。
淡酒香混合着樱桃的甜在味蕾间蔓延开，沈净慈这会儿只记得阿易的好了。
冰淇淋慢吞吞见了底，小姑娘回身翻找东西，后座上放置的甜品不经意落入眼底，那是要带给室友的。
很突然就意识到周末结束了。
沈净慈重新缩回副驾驶，很小声叹了口气。
黑色宾利驶进学苑路，江淮大学的东门近在眼前。
路上有不少学生，易言之没再往里开，直接将车停在了附近的停车位上。
车窗在进学苑路之前就被关上了，空间变得密闭。
沈净慈抱紧包包，抬头和阿易说再见。
她发顶有翘起的呆毛，看人时目光直勾勾的，眼尾微垂，模样可怜巴巴的。
易言之抬手安抚那一撮呆毛:&34;要好好吃饭。&34;
杳杳蹭蹭他。
夕阳藏在梧桐路的尾端，树影婆娑，偶尔有软软的风吹过。
春天美好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