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回 小师妹的心事
林瑶仙转过了头：“沐师妹还有何指教？”
凤舞微微一笑：“不过我觉得你也不必太担心，这回展慕白自己独自先行，而且那天看他的模样，匆匆而去，脸上也是表情严肃，只怕是在武当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才负气先行的。”
李沧行摸了摸自己的手：“好痛啊，凤妹，你下手可真够重的。”
李沧行微微一笑：“凤妹这都能看得出来？”
凤舞微微一嗔，拍了一下李沧行的手：“讨厌，人家在说正事呢，别闹。”
李沧行笑着摇了摇头：“不至于，我想他们没必要舍近求远的。这里是从武当来莆田最近的路线了。”
凤舞点了点头：“狼哥哥，你说你手上有这个展慕白的什么把柄，能让他身败名裂，无颜见人？”
沐兰湘叹了口气：“我了解我大师兄，如果他真的就是天狼的话，这些年来他都不肯回来，而是自立门户，那一定是不想回来了。徐师兄，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最后地试试，如果他真的是大师兄的话，那我会向他解释这些年的一切，向他证明我的忠诚，可能，可能我会离开武当，跟他一起走。”
林瑶仙笑着摇了摇头：“到时候我们一起走的话，展师弟又要不高兴了，再说我们峨眉还有些事务要安排，可能得先和告辞了，不过很快又会见面的呀。”
笑毕，沐兰湘抹了抹眼中的泪水，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徐师兄，又是你开导我，让我走出这悲伤。”
今天是离莆田南少林大会召开还有十二天的时候，李沧行和凤舞来这台州已经三天了，前天，二人看到华山派众人在展慕白的带领下，几百名弟子浩浩荡荡地穿街而过，引来路人一阵侧目，而李沧行也决定就在这里等上几天，其他三派都过去之后，再尾随其后，先回宁德，再到莆田。
突然，沐兰湘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抬起了头，脸上写着兴奋的表情：“不，徐师兄，我想事情还不至于无可挽回，这回屈彩凤和天狼是各行其事的，屈彩凤入了魔教，而天狼在打理他自己的黑龙会，我想，我想他们可能已经分开了，没有再在一起，我们还有希望，真的，我们还都有希望。”
李沧行笑完之后，密道：“好了，说正事吧，我也想听听你对展慕白的看法，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南少林之行，很重要。”
展慕白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很好，展某这就派人去少林传递这个消息，既然如此，也请林师姐和徐师兄能早作准备，展某这就出发去南少林，咱们一个月后再见。”
凤舞今天没有戴蝴蝶面具，而是披了一张人皮面具，打扮成了一个二十多岁，姿色平平的少妇，她的眉毛微微一皱：“可若是他们不走这台州城，而是走别的路呢，那我们岂非错过了？”
徐林宗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如果天狼真的是大师兄，又对你旧情未了的话，他若是肯来回自然最好，若是不肯回来，你又肯跟他浪迹天涯，黑石师叔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料的。”
沐兰湘激动地抓住了徐林宗的手：“谢谢，徐师兄，谢谢。”
李沧行那天打斗时只顾着救屈彩凤，倒是没怎么留意展慕白的行动，听凤舞说到这，不仅一愣：“哦，还有这种事？”
沐兰湘突然凄厉地大叫道：“不，我不信，我不信，他说过，他说过只要我在武当山上等他，总有一天，他会来接我的，大师兄不会骗我的，天狼不会是大师兄，不会的，不可能是他的！”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边叫着，一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再也不想听别人的只言片语。
徐林宗微微一笑：“应该的，咱们是最好的师兄妹，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不帮忙呢？何况刚才我们都太激动了一点，天狼是不是大师兄，这点还没有定，我们也不要急着下结论，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不过我们也要做好这准备，万一天狼真的是大师兄，咱们就得想办法让他回武当。”
二人相对大笑起来，开心的笑声在整个山风中来回荡漾着，传遍了整个武当的后山。
凤舞正色道：“千真万确，林瑶仙那天根本留在山上没有动，而展慕白却是带着手下气势汹汹地冲了下来，若不是你迅速地掩护屈彩凤撤走，只怕展慕白那天就会大开杀戒了。”
凤舞抬起了头，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你就这么确定，展慕白和林瑶仙一定会去武当？”
沐兰湘颓然地向后退了两步，脚踩到了悬崖的边上，一阵碎石下落，还浑然不知，徐林宗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沐兰湘只是默默地流着泪，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象是要被抽干了似的。
沐兰湘突然开口道：“林师姐，请留步。”
沐兰湘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当然不可以，只是，只是这个天狼的身份，我真的很想知道。”
李沧行的脸色一变：“不至于吧，展慕白有这么狠辣？”
林瑶仙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茶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也站起了身：“徐师兄，沐师妹，林某也就此别过了。”言罢转身欲走。
凤舞笑道：“我才没兴趣知道他的什么丑事呢，只是我从他的角度来分析，如果我是展慕白，你又知道了他的秘密，那我首先想要做的，就是把你给除掉，或者让你远远地离开中原，不能散播这个秘密。”
沐兰湘突然停止了低声抽泣，转过身，盈满了泪水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徐林宗，痴痴地说道：“徐师兄，你说，你说天狼真的会是他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以前这么多年，他都不肯认我，他是不是真的讨厌我，再也不想见我了？”
徐林宗一直追到思过崖上，只见沐兰湘那娇小柔弱的身影，独立在山风之中，风儿吹拂起她额前的一缕秀发，而一路而来的点点泪水，这会儿已经化为一串串的玉珠似地，不停地向下落。
展慕白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推门而出，刚才阴暗的大殿中，一下子又变得阳光明媚起来。
徐林宗先是一愣，转而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天不会绝我们的，我们有希望，我们有希望，哈哈哈哈。”
沐兰湘依依不舍地说道：“那就祝林姐姐这一路顺风。”
沐兰湘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到林瑶仙的跟着，拉起了她的手，轻轻地摇着：“好姐姐，这会儿也没有外人，就不能告诉我，那个天狼究竟是谁吗？”
李沧行轻轻地叹了口气：“展慕白的事情，我很清楚，他确实有点可恨，但他是个非常可怜的人，家门不幸，师父师娘和师姐又惨遭横死，自己身上也有暗疾，所以性格变得偏激狭隘，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也能原谅他，我也只希望能尽量多地帮帮他，至于他领不领情，那就是在其次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捏了捏凤舞的脸蛋：“那你说，展慕白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徐林宗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心中却是怅然不已：彩凤，你呢，你肯跟我回头再叙前情吗？
二人就这样在山风中各怀心事，默然对立，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沐兰湘才幽幽地说道：“徐师兄，你说，如果天狼真的是大师兄，他会不会是误会了我们当年的婚礼，才会那样？我们如果跟他解释清楚了当年是假结婚的事，是不是就能解决误会？”
林瑶仙微微一笑，紧紧地握着沐兰湘的素手：“妹妹也不用心急，一个月后一切自然可以真相大白了，我想，如果你和徐师兄当面问他的话，他是不会不说的，他既然向我们公开了身份，应该也作好了对天下公开的准备。”
李沧行点了点头：“是的，但是我也说过，我发过誓，对任何人也不会透露的，除非展慕白对不起我在先。”
李沧行轻轻地回道：“别急，看到其他三派后，我们再一起走。”
凤舞的头依隈在李沧行的怀中，轻轻地密道：“狼哥哥，我们究竟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呢？”
凤舞想了想，开口密道：“还有一种骨子里的自卑，我看他看你和徐林宗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嫉妒以外的东西，更多的是羡慕。”
可是现在的乙号客房里，却是门窗紧闭，李沧行和凤舞二人，并排坐在屋子中间的一张八仙桌边上，手拉着手，神情甚是亲昵。
徐林宗喃喃地自语道：“我又何尝不希望他不是呢？”
凤舞“哦”了一声，问道：“你又为何如此肯定呢？其实，我觉得展慕白和林瑶仙就不太象一路人，更不用说徐林宗了。”
沐兰湘突然飞奔而出，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徐林宗赶紧追了出去，只见沐兰湘那深蓝色的身影奔出了山门，径直向着后山的方向而去，两道蓝色的身影如蝴蝶穿花一般，一前一后，在这武当山的树丛草堆之中来回穿越追逐，几个巡山的弟子只觉两眼一花，刚要喝问，却发现是自己的掌门夫妇，连忙转过头继续巡逻起来。
李沧行紧跟着问道：“一种什么？”
李沧行点了点头：“不错，这点我很确定，这三派在来南少林之前，应该也会私下先商议一下这次的事情。”
李沧行微微一笑：“展慕白年纪轻轻已经是一派之主，论起武功来也称得上是绝顶的高手，身边也不缺美人相伴，可以说一个武者梦中想要的，他全都有了，谈何自卑呢？”
李沧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若是如此的话，这回我们还得防着点展慕白，他知道我的底细，也知道我的意图，如果是存了什么歪心思，只怕我会措手不及。”
林瑶仙紧紧地盯着沐兰湘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三分期待，三分热切，又有四分害怕，连她抓着自己的那双柔荑，掌心也微微地渗出了汗水，林瑶仙心中一阵酸楚，她最清楚李沧行心中所念念不忘的，还是自己的这位小师妹，而自己苦守他十几年，等的只不过是一个幻影罢了，想到这里，林瑶仙轻轻地叹了口气，双手捉住了沐兰湘的小手，笑道：“妹妹不必心急，这天狼乃是你我旧识之人，不过我确实向天发过誓，不泄露他的身份，妹妹总不能逼姐姐我破誓吧。”
林瑶仙点了点头，抽回了手，对着徐林宗也行了个礼，一转身，眼眶已经有些发红，迎着风，一滴晶莹的泪珠几乎要滚出眼角，她闭上了眼，快步急行而出。
徐林宗轻轻地走到沐兰湘的身后，叹道：“师妹，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如果你想哭，就痛快地哭出来吧。”
李沧行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宫之人往往心性大变，历代太监都会做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这也是他所知道的，想到这里，他的背上开始微微地发凉，额角也开始冒出几滴汗珠来。
不过二人一路之上也是严守礼法，每到一处，都是分房而住，凤舞每到一地，都有当地的锦衣卫秘密机构为其传递消息，告知福建一带倭寇与官军的动向，只有每天没有大的意外情况，李沧行才会放下心来，与凤舞尽情地欢乐一天。
沐兰湘呆呆地看着林瑶仙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徐林宗轻轻地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地说道：“师妹，你在想什么？”
这一个多月来，李沧行也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跟凤舞一路从湖广到这浙江游山玩水，纵情山水，这也是李沧行久违了的欢愉，一路之上，两人打扮成一对二十多岁的小夫妻，凤舞也找回了本性，大概这是她作间谍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可以好好地释放一下自己，由于二人名份已定，凤舞心情愉悦，这一路上也是尽情地玩耍，每天都是粘着李沧行，撒娇发嗲，很多时候，恍惚间又让李沧行找到了少年时在武当山上与沐兰湘那样两小无猜，无忧无虑的时光，也真的愿意就能这样扔下一切，从此与佳人相伴，共走天涯。
与此同时，浙江台州城内，阿金酒馆对面的一处小客栈内，这里是锦衣卫的另一处秘密接头地点，平时在这个客栈的二楼地字间的乙号客户里，只要打开窗户，就可以看清楚阿金酒馆内的一举一动，上次李沧行到阿金酒馆，就是被在这里一直观察的陆炳看到，才会前去接头的。
凤舞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又恢复了作为一个锦衣卫杀手的冷静与沉着：“展慕白为人，有点神经质，特别的偏执，练的武功也是邪门得很，我感觉他有点走火入魔了，都不太象个正常男人，除去对魔教的恨骨仇恨以外，还有一种，还有一种……”说到这里时她停了下来，眉头深锁，一时不言。
沐兰湘点了点头：“好，就听姐姐的，林姐姐在我们这里多住几天吧，等我们武当点齐了人，再一起上路，好吗？”
凤舞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个人和楚天舒很相似，给我同样的感觉，有点阴森诡异的，楚天舒并非名门正派，成天又戴着个面具，给人这种感觉很正常，可是这展慕白年纪轻轻，又是正派掌门，也给人这种感觉，就不正常了。对了，那天你本来和展慕白约好了作戏，可我看到楚天舒冲出来的时候，展慕白倒是想真的从那分舵里冲出，准备真打的。”
凤舞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对你是除了自卑以外，还有一种刻骨的敌意，狼哥哥，你一定要对这个人留有戒心，我知道你救过他，也对他以诚相待，可在我看来，这个人未必会同样对你。”
凤舞吐了吐舌头：“对你这条色狼啊，就要这样打，以后才会长记忆，不会乱摸女娃儿家。”
徐林宗想到以前天狼抱着屈彩凤时的情景，也是黯然神伤，眼中隐隐地泛出泪光，他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我想，如果真的是大师兄的话，他现在应该也有了自己的幸福，我们应该祝福他才是。”
凤舞点了点头：“至少换了我爹，一定会这样做。展慕白这些年来出手非常狠绝，所过之处不留活口，早不是当年你认识的那个羞涩内向的华山少年了，他不这么做才奇怪。”
徐林宗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天狼真的是大师兄的话，现在彩凤是他的女人，从他几次三番地去救彩凤，甚至不惜为之背叛锦衣卫这点来看，他们之间应该是情深义重，就算是知道了我们当年是假结婚，只怕也是木已成舟，无可挽回了！”
徐林宗起身稽首行礼：“那就恕不远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