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抓多头还是抓空头
“太师，学生觉得此迟约买卖犹如赌博！”贾似道身边的幕僚陈宜中提醒，“既然是赌博，有输家必有赢家！”
孙美臣应了一声，就领命而去了。
贾似道咬咬牙，道：“那你不拦着？”
什么？都输光了？
贾似道的儿子贾德生、贾德润都是德字辈，这位贾德安不用说，一定是贾氏族人了。不过廖莹中已经事先关照过他了，这临安城中藏龙卧虎，手眼通天的人多如牛毛。凡是能做出点市面的人物，一定是背后有大靠山的。
丰乐楼是有北南两座的。
“几千万贯一日间就没有了！！！”贾似道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还等着这几千万充军费呢！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呢？
只是这话一出口，大堂里面的邪恶炒家们就纷纷扬扬哭诉起来了。
“敢不从命！”孙美臣也不推辞，不过却没有马上带路，而是说道：“大堂之内还有两千多人，二楼雅座，三楼、四楼的雅间里还有几百人，这些人中多有行在所的名绅……”
“现在大约知道谁是屈水镜了。”孙美臣无奈地答道，贾似道既然找上了自己，那么就只能对不起屈水镜了。
孙美臣两手一摊，苦笑道：“下官那时不知他们是天道教反贼，下官又不认得屈水镜。而且他们人多，又有家伙，下官就是想拦也不是对手啊！”
“迟约暴跌，快跌成废纸了！”孙美臣叹了口气，“短短一日，380贯的迟约就跌剩下不足20贯……这一回，不晓得有多少金银铺子要倒，不晓得有多士绅名流要倾家荡产！”
“捉吧，捉我去坐监吧！反正输光了，饭都没得吃，正好去吃牢饭！”
“3000万啊！3000万啊！一把火就烧了！？”贾似道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孙美臣，你是亲眼所见么？”
“快去请孙美臣！”
“对，对……蒲寿庚，你的钱都输给谁了？”
贾德安目光在大堂中一扫，只见个个凄苦，人人悲鸣，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怕也是亏的倾家荡产了！”
孙美臣此刻已经被带到了贾似道跟前，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大宋平章军国事的提问。
“直贼娘的，都输光了，还要抓人，还有没有天理？”
“蒲寿庚不在大堂，他在三楼的雅间里面。至于蒲寿晟，今日并没有前来。”
……
“屈水镜亲自来了临安，就在丰乐楼里！”蒲寿庚恶狠狠地道，“半个临安城，不，是半个江南都输给他了！这一把，他至少替陈德兴赢了3000万……现在无论太师公把米价推到多高，哪怕禁止米粮出境，都没有办法阻挡陈德兴买到救急的大米了。”
“屈水镜！”贾似道当然知道屈胖子是何方神圣了，只要拿张天道庄飞钱看看就知道了——上面有“凭票即付”和“屈水镜章”，前者是屈水镜的字迹，后者是屈水镜的签章。这屈财神的名号可是响彻江南的！
“那你现在可认得屈水镜？”贾似道的声音阴沉如水。
所以今天贾似道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蒲寿庚这个反动大多头——贾似道还不知道迟约已经跌掉了95，蒲寿庚理论上已经输得倾家荡产，还倒欠临安城的十几家大钱庄一千多万贯，还当他是只肥羊可以杀了吃肉呢！
“应该吧。”蒲寿庚耸耸肩，“这个本使不知道，太师得去问丰乐楼总管孙美臣，因为迟约交易都是由丰乐楼结算的。”
“下官，从义郎孙美臣，便是此间主事。”孙美臣大步向前，行了一礼。
“还哄抬？跌都跌死了……”
北面一座在汴梁的马行街，原名白矾楼，又叫樊楼。三层高，五幢楼，是个大型建筑群，是北宋汴梁城最繁华热闹的去处。现在当然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3000万啊！就是花10贯钱买1石米，也不过花去1500万。而且宋国的米再怎么贵都不会达到10贯1石的。至于禁止江南米粮出口，现在也毫无意义了。因为李彦国现在已经打过了黄河（淮河）了，控制了黄河（淮河）入海口，淮西米直接走淮河和黄河就行了，管你长江上打成什么样子！
贾似道则长叹一声，如果那3000万没有被烧，他自然要发兵去搜捕屈华杰，找到这笔巨款。但是现在却只能相请了。明明一盘好棋，现在却下成了败局。虽然贾似道还不知道他接下去的麻烦有多大。但是却晓得有一场残局要好好收拾了。而能够替他收拾烂摊子的，肯定不是蒲寿庚……而是屈水镜！
南面这座丰乐楼原名耸翠楼，是北宋政和七年由杭州知府徐铸主持修建，楼在涌金门口，到了理宗淳佑九年重建，楼高五层，好似一个高大的屏风挡在涌金门外。豪华奢侈，富丽堂皇，平时朝士会饮，缙绅士子请客，就在这里，就连给新科进士赐鹿鸣宴也在这里。能摆下鹿鸣宴，丰乐楼的面积自然很大，一楼的大堂极其宽敞，足可以挤下数千个囤积居奇，炒卖粮食，破坏大宋粮食市场安全的邪恶炒家。
“那3000万……还在屈水镜手中？”贾似道沉着声追问。
“什么？倾家荡产了！”贾似道望着被贾德安押来自己座船的蒲寿庚，就是一阵嘴角抽筋——他好像出来500万贯会子给蒲寿庚呢！
“没有了……”蒲寿庚惨笑两声，“对不起太师了，蒲某现在只有一条贱命，太师如果不再意大汗的怒火，便斩了蒲某之首吧！”
“竟有此事？”贾德安皱了下眉，“那蒲寿庚呢？他是亏了还是赚了？”
“不过……这笔钱很可能已经被烧掉了！”
“原来是孙从义，在下忠训郎，台勇营官贾德安。”
“怎会如此？昨日这米粮迟约不还有380贯么？”廖莹中在旁追问。
“那就请从义领路，下官去捉拿蒲寿庚。”
“那就把他请过来吧！”贾似道沉着声，用了个“请”字。
蒲寿庚苦笑，“昨日还有几千万贯身家，今日却已经如烟而散，富贵荣华皆如梦，唯有安拉是永恒的。”
“烧……烧掉了！！！”贾似道猛地站了起来，“钱怎么能烧掉？又不是会子……”
“什么？他也亏了？”饶是这位贾德安不懂什么金融，现在也知道情况很不对头了。他想了想道：“此处的人先不得离开，待捕拿住蒲寿庚送到太师驾前，再由太师决断吧。”
说到这里，贾似道方才想起迟约交易使用的是天道庄飞钱，也是纸做的。
这个时空的江南士大夫也是有武力的！
炒家是邪恶的，但是南宋朝廷是很讲道理的。开进来的台勇都事先得到了命令，不得对里面的老爷们动粗。因为其中大多数的老爷，无论是多头还是空头，都是江南士大夫集团的一员，还有不少人是有官身的。贾似道再霸道，现在也不敢拿他们开刀——他如果敢没有个说得过去的名目就动那么多士大夫，他这个平章军国事是绝对做不下去的。
虽然大部分已经破产……但是后台、官身和势力还是在的！临安府那些放债的和尚ceo们这回算是倒霉到家了。大部分抵押在他们手中的田契房契和废纸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
“输给屈水镜了！”蒲寿庚咬牙道，“天道庄总管屈水镜！”
那个台州军官愣了一下，又大声喊道：“谁是这里管事的？”
因此这位贾德安客气地拱手还礼，然后道：“下官奉命捉拿捉拿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之罪魁蒲寿庚、蒲寿晟。还请孙从义行个方便。”
蒲寿庚已经是一块滚刀肉，事情到了如今，他也知道祸闯大了。非但一个大子儿没赢，而且还连累了半个临安城破产！
什么状况？
“据下官所知，屈水镜并没有把这3000万带走，太师的大兵来的快，他也来不及带走。”
“下官只知道他们将数十个大箱子装上一艘画舫，然后一并烧了！”
“囤积个屁！什么都没有了！钱没了，房子没了，田也没有了……”
贾似道已经想起来方才见到的那艘烧毁的木船了，那上面竟然有价值3000万的飞钱！这屈水镜还真是个狠人……不对，这飞钱就是个兑换现钱的凭据。对天道庄而言，烧不烧没什么两样！
几个披着铁甲的士子军官手按着宝剑，迈着流星大步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用台州口音的官话大声道：“奉平章军国事，贾太师钧命，捉拿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之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他抬眼冷冷地看着还跪在甲板上的蒲寿庚。蒲寿庚仿佛知道了自己的下场，只是哈哈大笑：“贾太师，这一次，我蒲寿庚好歹做成了一件事情，就是毁了大宋的根基，毁了这江南繁华世界的根基！事情到了如今，这江南的繁华，怕是要一去难返，至少十年都复不了元气了。大宋……要完了！是被我蒲寿庚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