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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月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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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季花,娇艳粉红,清香盈盈,引得蝶儿翩跹飞舞。微雨洒来,藤蔓下,飘零一地的碎花。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木槿总想起这首诗,诗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轻轻推开窗户,月季花的残香随清风入室,飘飘渺渺。她的回忆亦如这如真如幻的花香,有一种安眠的功效。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若她麻麻乱乱的心事,雨声飘过,山歌在窗外响起,若有若无。

    桐籽开花把对把,

    阿哥问妹嫁不嫁;

    阿哥是棵梧桐树,

    愿栖阿妹金凤凰。

    哦……呵……

    木槿泛起一脸的红霞,心扑通扑通地跳。

    “槿儿,我卖豆腐去了,药在炉子上温着,记得喝。等会木匠来了,让他先把豆腐盒修好,我买点菜就回来。”婆婆挑着豆腐担出门了,村中人都称她为白婶。

    “哦,知道了。”木槿忙下楼,厨房间飘来浓浓的中药味,令她恶心不止。她用手捂着嘴鼻,走到堂屋门口,见婆婆走远,忙入厨房,把炉子上的药倒入水槽里。

    木槿与丈夫白文结婚十年了,至今无一男半女。丈夫在新疆做棉花生意,只有岁末才回家相聚,白文本来打算在新疆买套房子,把母亲与媳妇接到新疆,无奈母亲不愿远离故土。父亲去世早,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白文凡事都依着母亲,只好让媳妇在家照顾。

    白文同龄的后生们都有崽有女了,白婶心里那个急呀,甭说了。白婶平时总有意无意地说起谁家的儿子可爱,谁家的女儿上幼儿园了。这让木槿很为难堪,她与丈夫去过医院几次,医院诊断夫妻俩皆无生理上的毛病。医生说,调养上一段日子,多休息,孩子自然会来。白婶抱孙子心切,就隔三差五去镇上的老中医那抓上几副中药。并请来地仙上白家祖坟查看风水,地仙说,白家祖坟龙脉受损,需如此如此,白婶都一一照做。

    木槿嫁入白家,是因为父亲的缘故。高二那年,她与同班同学林木陷入了爱河,在品尝禁果后,木槿怀孕了,后来去县医院做了人流……那一年,她掇学在家,父亲托人做媒,把她许配给白家,木槿死活不从,于是父亲喝了“乐果”,经抢救及时,才算捡回一条命,不得而已木槿才答应这场婚事,可她一直不愿为白家生崽生女,每次丈夫回来,她便暗暗地服下避孕药。她想通了,其实,人活着,更多的时候不是为自己,脆弱时为别人的执着活着,坚强时,不顾别人的执着。

    记忆如一条河,河水清澈,亦苦亦甜,木槿习惯于在回忆中度日子。忽尔门外有人在喊:“白婶,白婶,在家吗?”

    声音熟悉,只是有些许沧桑。木槿忙从堂屋出来,见林木背着木箱,手里拿着斧头与锯子,她心里一阵欣喜。片刻之后,才认识到自己已为人妻,忙压制住兴奋,摆出一副冰冷的样子,说:“不在,进来吧!”原来林木高考落榜后跟父亲学了木匠。

    林木进了堂屋,寒碜了几句,见木槿冷若冰霜,便忙着修理豆腐盒。不多时,白婶卖完豆腐回家,木槿亦做好了饭菜,菜摆在桌上用碗扣着。白婶拿来一个塑料壶,替林木添上米酒,接着揭开碗盖,桌上摆着炸土豆片,小葱拌嫩豆腐,花生米,酸荞头,豆腐渣煮皮蛋。

    白婶看罢,埋怨木槿,说:“家里不是还有肉有鱼吗?”

    “婶,是我让‘嫂子’做的,我们手艺人,吃百家饭,顿顿鱼呀肉呀,吃腻了。”

    听到“嫂子”这两个字,木槿的心辣辣地作痛。林木端起酒杯,想起与木槿第一次吃炸土豆片的情形,心亦隐隐作痛,也许除母亲以外,世上只有木槿知道他爱吃豆腐渣煮皮蛋和酸荞头的秘密,味道还如记忆的滋味,只是物是人非。

    饭后,林木又开始干活,只是少言寡语,这让白婶觉得有点奇怪。林木是村里有名的“开心果”,嘴如快板,喋喋不休,山歌也唱得特别好。

    “大侄子,也该成家了,三十好几了吧?”白婶想拉开林木的话匣子。

    “嗯,人家看不上我。”

    “不要要求太高,将就一下好了,不为别人,也该为你爹娘想想,她们那么大的年纪了,还抱不上孙子,你说心寒不心寒?”木槿听了,感觉心一阵比一阵紧。

    “嗯,也是。”

    “大侄子,今天咋不唱山歌了?婶来与你对几句。”唱山歌,是当地的一种习俗,不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吆喝几句。说罢,白婶开了腔,声音如瓦礶落地,嘶哑沉闷。

    “天上下雨又打雷哟,一天望郎多少回;山山凹凹望成路,路边石头望成你。”

    林木无奈,亦拉开了歌喉。

    “一颗谷子一颗米哟,别的不想只想你;别人不想为那样,她的容貌不如你。”

    ……

    这样一唱一和,气氛很为轻松,可木槿却感觉到空气仿佛凝聚在胸口,压得她呼吸有些困难,想起如戏般的婚姻,她委屈地流下了泪水。当初她还末嫁到白家,去见了林木一面,她把父亲的逼婚说于林木听,林木思索了良久,说:“私情相对于忠孝,是何等的渺小,为人不孝,难以立足于社会”。林木答应她,等她尽了父亲的孝道,就去迎娶她。她也答应林木,今生只为他生娃。

    几年后,木槿的父亲去世,依父亲遗言,丧事从简。白文也回了一趟故乡,丧事完毕,木槿向白文提出了离婚,白文亦知这场游戏式的婚姻终有结束的一天,于是在协议上签了字。

    又过了一年,村里有人在深圳见到了木槿与林木,那时木槿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听说她们在深圳开了一家家具超市,生意很为红火。

    ……

    清明,木槿与林木回故乡参加族人祭祖。祭祀典礼后,后生们可尽情对山歌,当后生们要求林木唱一首山歌时,他深情地望了望木槿,唱起他常唱给木槿的那一首。

    桐籽开花把对把,

    阿哥问妹嫁不嫁;

    阿哥是棵梧桐树,

    愿栖阿妹金凤凰。

    哦……呵……

    声音悠长,如高山流水,倾注了一世情缘,多少爱恨随歌声飘缈,飘缈……

    木槿站在月季花前,眉宇间含笑,她仿佛一朵开不败的月季,灿烂,端庄。她摘了一朵月季花,放在嘴角,花香浓郁,香味之中有一种幸福的味道,还有一种爱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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