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情蛊
苗疆的蛊,如山上的虎,总让人忌惮。
湘西南边陲,住着一户人家,孤儿寡母的,儿子叫杨文龙,快四十了还未曾成亲,母亲已过花甲。
老人本该享天伦之乐了,如今却落得孤苦伶仃。
据说杨文龙的父亲,惹怒了母亲刘菊香,老太太一生气,在杨文龙父亲酒杯里下了蛊,不出七日,父亲全身浮肿而亡。那时,杨文龙才七岁。
杨文龙的父亲,叫杨保忠。四十年前与刘菊香相识,初时夫妻二人恩恩爱爱。
杨保忠是个郎中,因为医术高明,四里八乡的人,都认识他,不少病人都来他这儿就过诊, 虽说不能药到病除,但至少也没耽搁过病人,闲时就上山采药。
妻子刘菊香,在家相夫教子。杨保忠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常常去打个下手,这样一来,便认识了不少草药,诸如,麻黄,细辛,白芷,辛夷等能辛温解表。连翘,拳参,贯众,玄参,牛黄等可清热解毒。
刘菊香因为记性好,丈夫每用一次药,她都能记下来,不差分毫。倘若丈夫外出,有急诊病人,她可做一些简单的处理,帮助病人缓解疼痛。
一次,杨保忠进山采药,因为迷了路,走进了深山,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杨保忠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正西方向走,走着走着,听到前方有呻吟之声,他朝声音走去。
在不远的草丛中,杨保忠发现一个女子,被一条杯口粗的蟒蛇缠在身上,女子披头散发,奄奄一息。蟒蛇口如盆,眼如灯笼,十分吓人。
杨保忠忙从身上取出药粉,看紧时机把药粉洒向蟒蛇,一阵黄烟过后,只短短几秒钟,蟒蛇就松开女子,朝着丛林逃走了。
药粉是杨保忠自制的,每上山采药,就带在身上,专门用来驱蛇虫。
杨保忠给女子把了一下脉,脉跳极弱,气息若有若无,他忙按住女子人中,从身上取出一粒药丸,塞入女子口中,约摸半盏茶工夫,女子苏醒过来,女子看到杨保忠,明白了是杨保忠救了她。
女子本是山下农户人家的女儿,曾随父亲进城,不想被一无赖看中骗到府上,欲强霸为妻,父女俩假装同意,女子乘无赖不备时,于茶水里下了蛊,因为量下得过大,不出三日无赖便死了。
怕吃官司,农夫带着女儿回到家,就连夜携妻带女住进了深山躲避,以狩猎为谋生。
在苗疆,没出阁的女子,大多都会放蛊,目的用来保身,不以之害人,放蛊在当地不足为怪。
据说制蛊很为复杂,大多是提取动物剧毒制成,诸如毒蛇,蜈蚣,毒蜘蛛,毒蟾蜍等常被用来制蛊。在当地,还有这样一种说法。
制蛊的人,在活鸡身上涂上一种药物,而后把鸡放在毒物常出没的地方,鸡被毒物杀死后,会引来百虫,百虫撕咬鸡身,就会留下各种各样毒素,这叫“养毒”,也就是养蛊,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养毒,而后把鸡身残余风干,磨成粉末,再加入特制的药物,蛊便制成。
投蛊的人,只需一丁点粉末,趁人不备,放入他人饮食,或茶水之中,七日之后,此人必会浮肿而死,死者肚子膨胀,十指指甲泛白。据说投蛊之人,让人防不胜防,蛊毒常藏于指甲缝里,只轻轻一弹,便可致命。
杨保忠见女子醒了,悬着的心才落地,他问:“姑娘如何在此?”
女子欲起身,感觉身子如散了架,针一般地刺痛,缓了一阵才说:“我只是到山上采药,不想遭到蟒蛇的攻击。”
杨保忠看到地上散落几种药材,他认识,那几种药,是一些跌打损伤的药。
在女子的指引下,杨保忠把女子背回了她的家,女子父母十分感激,因为天已黑,杨保忠也只好留宿在山上。
不想,到了半夜,女子高烧不止,命在旦夕。幸好有杨保忠在,女子才保住了一条命,到天亮,高烧才退去。
女子母亲见女儿如此病重,要把女儿送去治疗,不光说没钱,就是去城里治疗,路上也耽搁不起,眼看有现成的郎中,心里才镇定了不少,可人家毕竟要走,这如何是好?
出于无奈,女子母亲在杨保忠的茶水里下了蛊,她只想留下杨保忠为女儿治疗,等女儿病愈,就把蛊解去。
由于心慌意乱,竟然下错了蛊,用的是情蛊,用量也特别重。情蛊,是一种最高秘法所修炼成的苗疆蛊术,威力浩渺无穷,专慑心神。
杨保忠根本没防备,待到中午,杨保忠要离去,不想情蛊发作,头疼得厉害,全身瘫软无力,他知道,定然是中了情蛊,只是这情蛊不知为谁所放。
在清代《见闻录》中有这样一个故事,福建一男子在广西找了个女子,他发现女子家世世代代是养蛊毒的人家,本想打算走人,可是已与人家姑娘共赴云雨多时。但这事又不得不回家与父母商量,女子让他回家一年内,必须赶回来,不然有生命之忧,然而还不到一年,男子就暴死,原因是蛊毒下重了。
杨保忠知道,世间之蛊,唯情蛊难解。解药往往由十多种药材组成,自己虽知道一些,但不知其配比,自然难解,解铃人还需系铃人啊!
因为救女心切,杨保忠的茶水里被放了情蛊,且量特别重,幸好杨保忠早有发觉,他吞了几粒随身所带的药丸,虽不能解除蛊毒,倒也可以减缓几许。
情蛊,是爱?是恨?倒不如说是誓言,是渴望。渴望爱情的圣洁,渴望相爱到白头,渴望你眼中只有我,我眼里只有你……
情蛊,更像魔鬼,让你如着魔一般,向欲望低头,甘愿俯首称臣。
杨保忠的心神已被控制,他一心只有躺在床上的女子,日日夜夜悉心照顾。
七日过后,女子的伤已无大碍,可下地走动,经过几日的接触,女子对杨保忠动了芳心。
“若此生能与此人结为夫妻,便别无他求,只是不忍心他被情蛊锁住了心神,我不仅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
女子怔怔地站在那里,胡思乱想。她思索了良久,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决定解除杨保忠七日的毒,就是说每过七天须服一次解药。
女子叫小翠,已然二十一岁,宛如一朵水仙花,让人馋,也让人忌惮,忌惮她那指甲深处的蛊毒。
杨保忠见小翠发呆,走了过去,问:“小翠,好些了吗?”
“哦,哦,好,好多了,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小翠的脸,红艳艳的,宛如火烧云。
“这是我本应做的,我今儿要回去了。”看来杨保忠身上的情蛊已然被解药控制,不然他是肯定不愿离开的。
这时小翠的母亲走了进来,她说:“小伙子,是我救儿心切,情不得已才下的蛊,我这情蛊,根本没解药,你也别害怕,我另有办法,只是你要吃些苦头,每七日需服一粒我秘制的药丸,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能否把药丸配方告诉我?”
“不能,我在先人面前已立下毒誓。”
小翠看着杨保忠,若一朵嫣然的桃花,羞答答的。
“那你给我药丸吧,我得回家看看,不然家人们会为我担心害怕,岂不苦煞了我。”
“我只能给你七天的时间,七天一过,恐怕就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小翠母亲给了杨保忠一粒药丸,药丸清香扑鼻,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味。
杨保忠回到家,与妻子道出迟迟不回的原因,只是隐瞒了中了情蛊一事,或许是怕她担心。
杨保忠每隔七天就会上山采药,即使天气恶劣,也从不间断,这一行径让妻子觉得奇怪,她有一种试验蛊毒的药,让人喝下,如果中了情蛊,耳根会有红色斑块。而,虫蛊不一样,则每个手指尖会有白斑。
趁杨保忠不备,刘菊香把药放入丈夫酒里,不一会儿,杨保忠耳根出现了红色斑块。
刘菊香大惊,她知道,如果一旦中了情蛊,是解不了的。原因在于放蛊的人既然放了,十个有九个都不愿拿出解药。而丈夫中的这种蛊,像极了传说中那种无药可解的蛊毒。
刘菊香恨丈夫瞒着自己,她恨这个男人,又爱这个男人。她曾听母亲说起过,有一种草,生长在石缝里,把叶晒干,捣成粉末,以酒服用,可解除任何情蛊,只是这种草到哪里去找呢?
刘菊香想,情蛊发作都有一定的期限,一般女人对陌生男子不会下情蛊,想到这里,她心慌了,难道自己的男人出轨了,气得她咬牙切齿。
过了几天,杨保忠又准备上山采药,刘菊香看准时机,把丈夫锁在屋内。
杨保忠急得团团转,任凭怎样解释,刘菊香就是不听,但是又怕丈夫做出傻事,于是心生一计。
刘菊香拿来饭菜,说:“我也不拦你,你用过饭后就去吧,你自己是郎中,应该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蛊,别隐瞒了,我锁得了你的人,也锁不了你的心。”
杨保忠听罢,赶紧吃饭,可他不知道,饭菜里面被妻子下了虫蛊,若十天不服解药,全身如被虫咬,十分难受,最后浮肿而死。
然而,当杨保忠还没吃完饭,就口吐白沫,鼻孔流血,顿时没了气息。
刘菊香听了丈夫的脉,已然没有了脉跳,身子也开始变冷。刘菊香大吃一惊,她怕事情败露,到晚上就把杨保忠背上山,放入一个山洞,她与丈夫早年采药时在此避过雨,洞很窄,也很隐秘。
刘菊香把洞囗用树枝封住,然后偷偷地回了家,装作无事一样,七岁的儿子也全然不知。
小翠见杨保忠没来,眼眶都哭红了,冥冥之中感觉到,杨保忠已是凶多吉少。如今七天已过,怕是情蛊已发作了,此生恐怕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不知什么时候,杨保忠感到全身如被虫咬,他慢慢地醒了过来,刚想爬起来,一口大血喷了出来,又昏死了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间,杨保忠又醒了过来,感觉嘴里甜甜的,四处一片漆黑。
原来,杨保忠体内有情蛊,后来刘菊香又下了虫蛊,两种蛊毒在体内相互作用,导致杨保忠一下子没了呼吸,如死了过去一般。
然而情蛊是蛊中之王,当遇有其它蛊毒时,又可护住一个人的心脉,让心跳极缓,甚至停止,目的在于减少血液流动,阻止蛊毒的毒害,并把其他的蛊毒消灭。
杨保忠体内的虫蛊被情蛊解了,说来奇怪,情蛊也渐渐减去。在山洞中,住着一只毒蟾蜍,全身金黄,奇毒无比,杨保忠昏死后,头正在蟾蜍下方,蟾蜍分泌的毒素滴入杨保忠嘴里,因为杨保忠口吐鲜血,毒素沿着伤口进入血管,把体内各种蛊毒都解了。
杨保忠在洞里躺了五六天,幸好有毒蟾蜍的分泌液,要不然渴也得渴死,也算机缘巧合。
后来,人们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疯子,在城里四处溜达,那人便是杨保忠。
如果不是疯了,或许苗疆的蛊毒,早已有了解药,而今这蛊仍然是个迷,不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