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永远的债务

    张百水退伍以后，通过关系在县武装部找到一份工作。结婚三个月后，妻子出了车祸，那时妻子已有身孕，而肇事者却逃之夭夭，把一个原本生活就不宽裕的家庭，逼上了水深火热之中。

    经过抢救，妻子落下了残疾，左腿瘸了，干不了重活。或许因为药物的刺激，儿子生下以后，智力有点问题。

    就这样，一家三口就靠着张百水那点工资养活。妻子有时也去做临时工，但改变不了家庭状况，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好在平日里父亲的帮衬，才不至于挨饿受冻。

    张百水三十不到的年纪，看上去好像一个五十好几的小老头。

    这样平淡的日子，又过了近三十年，父母去世后，因为没有兄弟姐妹，张百水就从单位搬到父母的房子里，房子是三室一厅。

    又过了些年，张百水退了休，一家三口仅凭他那点退休工资糊口，生活十分拮据，难以让人想象，儿子三十好几了，依然是光棍。

    张百水不得不四处捡垃圾卖，这样也可以补贴家用，甚至变卖父亲留下的物品。不少好心人看到他如此造孽，经常给他们送些粮油米面什么的，也不嫌他们把废品放在公共场所。

    一次，张百水与儿子在外捡垃圾，儿子在公园的长椅下捡到一个包，里面有近一二万元的现金。父子俩不敢走动，在那里足足等了三个钟头。

    失主来后，看到是一对邋遢的父子，夺过包就要走。张百水连忙向前问：“这是你的包吗，我想确认一下。”

    那人鄙夷地说：“一个穷要饭的，别弄脏了我的包，滚一边去。”

    张百水要去抢包，被那人一推，差点站不住脚。张百水的儿子见状，很为气愤，忙冲上去，一下子把那人抱住，那人气急败坏，大声喊道：“麻子，老五快来。”

    不久，从远处走来三四个人，一阵拳打脚踢，把张百水父子打得头破血流，而后扬长而去。

    张百水爬了起来，老泪纵横，忙去扶起坐在地上的儿子，父子俩背起袋子，一拐一拐地回了家。

    生活就是这样，你愈是弱，它就愈是欺凌你，就愈是让你抬不起头来。

    当善良被践踏，张百水似乎已经不认识这个社会，仿佛置身于一场灾难。

    他想过把城里的房子卖掉，但又无处安身。他知道自己在世的日子，也许不会很长了，自己终究是要离开妻儿，倘若自己走了，妻儿又该怎么办？

    张百水苦思冥想了许多天，感觉到了生活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时猪肉价格渐渐飙升，由十元一斤上涨到了三十多元一斤，他已经一两个月不曾吃上肉了，看到妻儿黄皮寡瘦的，他的心如被刀割一般。

    张百水心想，该让妻儿好好吃顿肉了，他拿出家里所有的余钱，把以往欠人家的钱全部还了，诸如老婆的药费，以及屠夫老李的肉钱。还钱的时候，老李说：“老张，发财了，今儿个来几斤，明天肉价还得涨，卖给你嘛，便宜些。”

    张百水瞟了一眼那只猪腿，说：“是要剁几斤，猪脚什么价？”

    “你吗？老熟人了，人家三十四元一斤，给你三十二元一斤。”老李说着就把猪腿放到秤上。“四斤七两，一共一百五十元四角，收你一百五。”

    张百水看了看卷在手中的散钱，小心地打开，然后一张一张地数起来，老李也在心里跟着数，一共一百三十九元。

    “要不了，还差十一块。”

    “没关系，下次给吧。”

    “恐怕还不起，还是另外要些肉吧。”

    “你我什么关系，拿去，不着急还。”老李又割了二三两肥肉，一起装起来。

    张百水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把钱给了老李，而后把猪腿提走了，儿子见父亲提着肉回来，开心得如过年一样。

    张百水把猪腿炖了一窝，一家三口美美地吃了一顿，就连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第二天，隔壁邻居乡下的父亲来城里，带了些蔬菜，想要送些给张百水，然而敲了大半天门都没动静，这一天都没人看到张百水出门，大家觉得有些不对，感觉应该出事了，于是有人报了警。

    不久警察来了，询问了一番后，便叫来了开锁公司的人。

    门打开了，场景让人大吃一惊，只见张百水一家三口都已经死了，死相惨不忍睹，皆是七孔流血。经现场取证，三人均为中毒身亡，警方在张百水口袋发现鼠药包装纸，经法医鉴定，以及多方取证，投毒者系张百水，众人听罢，都十分愕然。

    众人猜测，是生活把张百水赶上了绝路。可怜的张百水，走了以后还欠人家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