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父与子
“罪人陆墨，你可认罪！”
陆玖嘴角渗血，捂住胸口依靠在许念安的身上。此时的他看着那个高坐在面前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陆千秋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经给他们二人带来了恐怖的压力。
“罪？我何罪之有！？”
许念安看向陆玖，陆玖此刻的眼神冰冷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而这一切都是在看见陆千秋开始！
“你私自出逃，离开西漠长城。按照族规应该挖去双眼，在地牢中度过余生。念在你的特殊性，只要跟我回去就可以既往不咎！”
“同时，杀了这个女人！”
陆玖闻言笑了，握住许念安的手臂然后挪动身子将她护在身后。
“族长大人真是霸道，一人之言就能随随便便决定他人的生死吗？”
陆千秋身材高大，哪怕是坐在这小破床上也显得压迫感十足，他俯视陆玖眼神透过方巾落在陆玖眼上。
“你在忤逆我吗？”
陆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力，这种感觉让他感觉仿佛背了一座山一样。
“孩儿……不敢！”
话虽如此，陆千秋分明听出陆玖言外之意！大手一挥，气劲喷薄而出，屋内的小桌子瞬间四分五裂，爆碎开来！
“你好大胆子！”
陆玖依旧跪着，但却跪的笔直。同时陆千秋起身，单手指着陆玖怒喝。
“你还不认罪，你是要反叛你的族人吗？！”
陆玖扭头避开陆千秋的视线，同时也是逃避回答这个问题。
“我……何罪之有？”
陆千秋感觉恼火得很，一巴掌甩到陆玖的脸上，陆玖的脸瞬间肿了起来一个巴掌印清晰的刻在脸上！
“呸！”
陆玖吐出一口污血，双眼直视陆千秋。
“族长大人是在替族人惩罚我，还是在替我的死去母亲惩罚我？”
听见陆玖说到许嫣，陆千秋只感觉怒火攻心。这几乎已经是他的逆鳞
“你还有脸提你的母亲？！”
陆玖却直接支起身子和陆千秋怒目而视！
“我为什么不能提起我的母亲？我知道，十六年前是谁要保下我，又是谁希望我死！”
“百春叔叔都告诉我了，我的母亲用她的生命换下了我！而你，我的父亲！你却想要杀死我！”
陆玖面对陆千秋毫不退缩，这一刻陆墨的记忆剧烈波动，与其说他是陆玖，不如说是陆墨！
“陆族[重明]？说得好听罢了，不过只是希望我再现陆吾始祖神威，陆台先祖的强大罢了！”
“陆墨……呵呵呵！”
“就连我的名字都取自陆吾始祖的第三子吗？”
陆千秋哑然，只能低喝一声
“陆墨！你出来这些天就只学会了如何忤逆你的长辈，冲撞你的父亲吗？”
许念安看着这一幕只感觉天旋地转，信息量太大了一些，这让她有些理不清楚头绪。
陆玖是陆千秋的儿子？那不就是陆族嫡系子弟，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陆千秋有子嗣啊！？叛逃，陆玖是叛逃出来的？
许念安只感觉云里雾里的，陆玖也并不是什么世遗人，而是陆族人。可是不对呀！
陆族人的眼睛不都是四个瞳孔吗？
许念安不是陆族人，甚至不是西漠本地人。自然是不知道开眼礼这种东西，甚至绝大多数人都认为陆族人的眼睛是天生的，以至于他们在提到陆族的时候多以“怪物”来描述。
陆玖支棱起身子，由完全跪着变成半跪。伸出大拇指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满是倔强。
“还是说，你因为一个女人而做到这种程度！”
陆千秋的目光转向许念安，杀机毫不掩饰，强大的威压甚至让许念安感觉短暂的呼吸困难，哪怕陆千秋的脸上被方巾挡住了，许念安依旧能感觉到那种目光。
陆玖又一次挪动身子将许念安挡在身后，同时抬头和陆千秋怒目而视。一向温和甚至在许念安看起来有些软弱的陆玖居然如此强硬，甚至敢顶撞陆千秋！
要知道能被称为武尊的强者可不是寻常武修可以比拟的，整个五洲之地的尊者也不过一掌之数！
也就是说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人族最强的人之一！被世人称为无极尊者的陆千秋！
陆玖脸色不变，悄然将许念安护至身后
“我自然没有父亲当年的实力，但可不代表我会退缩！”
“你当年可以为了母亲剑指中原正气盟，又怎么确定今天我不会来挡你这个武尊！”
陆玖目光灼灼，陆千秋看着这个和许嫣相像的儿子，他似乎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这个儿子。他这些年理所当然的将许嫣的死怪罪在他身上，但他其实也清楚的很，陆玖与许嫣的死毫无关系，许嫣当年甚至都舍命保下陆墨，甚至直到看见陆墨安然无恙才咽气……
陆千秋语气松缓，但表情却依旧冷冽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叛逃！”
“背弃陆族的使命是你这个未来族长该做的吗？”
陆玖笑了，回答道
“叛逃是对我自己的忠诚，是对我十六年来兵人生活的终结！”
“所以我已经不叫陆墨了，我有了新的名字！”
“我叫做——陆玖！”
“至于背弃使命……哼！更是无稽之谈！”
陆玖，这个名字陆千秋感觉却是如此熟悉。似乎很久以前听过一般，记忆很久远，那时的陆千秋还是一个游历五洲的少年，同时也是在那时结识了他让他爱了一生的女人。
许嫣……
甚至在许嫣离世十六年之后自己都无法释怀。而陆千秋也选择将脚步停留在中原，短暂而甜蜜的记忆总是难以忘怀，并且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深刻……
“秋哥，我们未来的孩子就叫陆玖好吗？”
“我希望我们一家永远长长久久！”
陆千秋当时不置可否，本意是认为陆玖这个名字适合女孩子好一点……
而如今，二十年前的回忆再一次冲击而来，陆千秋曾经否认的名字犹如回旋镖一般飞回他的心头，那个被陆墨掩盖的名字是许嫣为自己孩子所取。
陆墨是陆族的[重明]，陆玖是许嫣的儿子……
“这……真的是命运吗？”
陆千秋不说话，许念安和陆玖也不知道被方巾挡住的脸上是什么表情。短短几息之间，二人却感觉如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突然，陆千秋抬手。许念安和陆玖大惊，随时准备出手！
但陆千秋只是摘下自己头上的方巾，露出自己的面庞。而现在二人才真正相互对视，陆千秋看着陆玖。
这种感觉很巧妙，陆玖长得更像许嫣，但却让陆千秋看见了自己年轻的影子。看见了自己曾经的意气风发和追求自由。他已经族长的位置坐了太久，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忘记了自己也曾经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曾经难以忍受陆族各自条条框框而选择游历五洲！
一切都为了族人，为了大局，为了使命。而自己又在什么时候变成了当年那些拦在陆千秋面前的老迂腐呢？
自己的父亲漠视亲情，自己竭尽全力想要改变，可是到头来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不就是自己父亲当年那般吗？
屠龙的少年终将成龙，陆千秋忽然意识到陆玖现在做的，不就是自己年轻时候做的一样吗？
怎么换成自己的儿子自己就难以接受，甚至怒气冲冲的亲自来捉他了呢？
“你果然，是我陆千秋的种啊……”
陆千秋低语，陆玖皱眉，显然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陆千秋看向陆玖的眼神已经不再冰冷，甚至有一丝……愧疚！
并不是陆玖说服了陆千秋，而是陆千秋说服了自己。陆玖的连番质问也让陆千秋清醒过来，自己似乎沉浸在失去许嫣的痛苦之中太久了。甚至连自己的儿子想什么，想要做什么，渴望什么都不清楚……
“我除了是嫣儿的丈夫，也是墨儿……不！玖儿的父亲啊！”
陆千秋很强，五洲之地甚至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但同时又极为重感情，褪去武尊的光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凡人罢了。他将丧妻悲痛时刻挂在心口，却忽视了其他同样爱他，他爱的人。
陆千秋看着陆玖，却是摇了摇头。
“这都是什么事，儿子开始畏惧父亲！父亲开始责问儿子！责任开始成为枷锁！疏远开始成为父子见面的常态……”
心中想着，伸出想要抚摸陆玖脑袋的手又收了回去。改成了摆手
“你走吧！”
陆玖一愣，许念安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陆千秋的态度忽然转变。陆千秋又说道
“你走吧，下次见面……或许我们该好好聊聊……”
陆千秋已经不再执着于陆玖为什么出逃了，在他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不管什么理由，陆千秋都不想知道。他此时看着陆玖只感觉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在滋生！
这种感觉像是某种丝线一样让陆千秋和陆玖交织在一起，陆千秋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波动，他忽然想要弥补陆玖，他感觉自己醒悟的太晚了。
“拿着，有多远走多远！”
陆千秋抛出一个小荷包，陆玖稳稳接住，但却没有打开。目光始终没有从陆千秋身上移开，眼中的疑惑更甚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玖不敢确定陆千秋想要干什么，害怕他忽然出手杀死许念安，然后强行带自己回陆族。陆千秋看着陆玖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叫你走你就走，我是你爹！我还能害你吗？”
陆玖将信将疑，陆千秋却是伸手拿起陆玖的黑刀。淡淡道
“这是陆墨的刀，陆玖用着不太合适！就给我回去给那些老东西交差了！”
说完索性坐了下来，就这么看着陆玖被许念安扶着离开小屋，眼中若有所思。而此时看见陆玖走远走远，他忽然开口
“看够了没有？还不滚下来！”
接着一道人影从横梁上跳了下来，身形稳定之后显然就是太平坊的那个陆川！
“族长居然放少族长走了？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
陆千秋此时却感觉浑身通透，笑道
“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和太平坊交了恶。”
陆川嘴角抽搐
“族长还是别开玩笑了，这并不好笑……”
陆千秋干咳一声，看了看陆川手中正在把玩的东西。问道
“这是什么？”
陆川摊开手，是一枚尖锐的牙齿。
“这是那个飞沙狼王的牙齿，我拿回去给我弟弟做个护身符！”
陆千秋起身向外走去，随口道
“扔了吧，这牙齿连自己的主人都保护不了。你还想他保护你的弟弟？”
陆川闻言眉毛一挑，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半晌后说道
“有道理！”
说完直接把狼王牙丢在地上，去追陆千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