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荣誉的枷锁
陆百春很清楚陆敏水的死因，他们陆族长年镇守西漠长城，对于异人们的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
一个区区十四岁的羽民少年靠近关口附近又怎么可能瞒天过海？
一切都是他们刻意为之罢了，陆墨被认定为三代重明，而却迟迟没有觉醒。族人们可以等，因为他们毫不知情。族长陆千秋可以等，因为他不在乎。二族老和三族老也可以等，因为负责教导他的是陆古里。可唯独陆古里他等不了！
他将自己的前半生奉献给了长城，他的双手染满无数异人的血。他将自己的后半生奉献给了陆族，他殚精竭虑只为陆族可以昌盛。
从执事到家老，从家老到长老，从长老到族长，从族长到族老。陆古里爬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七十年！直到现在他已经八十多岁，他还有多久可活？
不是人人都能长命百岁的，陆古里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感觉到苍老如病毒蔓延他的全身。干枯的生命力和松弛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寿元的所剩无几。现在的他就连陪伴他一生的黑刀都提不起，武身也随着干枯的心智越来越难以催动。
他渴望看见重明的觉醒！
不是因为别的，他只是单纯想看看陆族的传承武身，看看这个贯穿整个陆族的传奇究竟是什么样的！
可是陆墨迟迟没有觉醒，这让他大失所望！
我明明已经亲自教导他了！我已经把自己积累一生的知识，经验全都教给他了！我无时无刻提醒着他的重要性！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就是没能达到我想要的成果！
陆古里已经太老了，老到糊涂，老到等不起慢慢来了！
需要一些极端，需要足够强烈的刺激！
当他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几乎另外两个族老全部反对而陆千秋则是不表态，他从来都是这样，对于陆墨的事情从不参与讨论。
虽然有几个长老同意，但却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陆族从来没有牺牲族人的说法，重明觉醒重要，难道就要以此牺牲同样是后辈的孩子吗？”
这是陆古里得到的回答。
重明的涵义太过沉重，早就已经不只是一个武身。甚至已经是陆族的象征，是每一个陆族人的骄傲！
“皆是虚伪造作之辈！”
看着满堂陆族高层，陆古里满腹鄙夷。人越老越是能洞察人心，这些人在想什么，犹豫什么他一清二楚。因为他身居高位，所见所闻已经太多，可以说是一生阅人无数。
他知道不只是他自己，但凡是陆族人没有一个不渴望看见重明的！如果牺牲几个旁系族人就能让重明觉醒，这是绝对划算的！可是偏偏没有人愿意身负这个残害族人的骂名。
“但我陆古里愿意！”
“所谓弑杀族人的名头就落在我的身上吧！”
“为了[重明]！”
陆古里痴了，瞒着所有人策划了这一场让陆墨觉醒的大戏！而代价就是数条陆族年轻人的生命！
当陆族高层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陆墨已经完成了觉醒。
[重明]在愧疚之中降临了！
这些陆百春也都知道，但不会告诉陆墨。虽然和陆古里所猜测的“极度悲伤”不同，但却阴差阳错达成了真正的条件——愧疚。
陆百春看着陆墨，大手在他的脑袋上抚摸。真正的真相对于陆墨太过残忍，他所敬仰的长辈是害死同伴的凶手，而羽衣不过是一个替罪羊罢了。而所有的痛苦以及陆墨所受到的磨炼都来自于[重明]。
“好了，活着就好。他们……”
“不会怪你的……”
陆百春说道，他也很心疼陆墨。更是能共情，他年轻时也遭到过这种情况，自己的同伴一个个死在自己的面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让他呼吸困难，要不是陆千秋及时赶到，他也已经是枯骨一具了。
陆墨再也受不了了，闷头大哭起来，泪水落在陆百春衣服上。这是陆墨第一次哭，也是他这一生唯一一次……
……
陆墨选择留在西漠长城，他内心对于异人的恨已经到了顶点！
在毫不知情的陆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异人的错！如果没有异人，陆族人也不用小小年纪就上战场！陆敏水他们也不会死！
异人太多了，需要杀死一些才对！
至于陆古里居然在见到陆墨的[重明]之后的第二天就离世了。但却没有面带微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楚。
或许在他死前也含着对陆敏水他们的愧疚吧！
陆古里一生都献给了陆族，年轻时骁勇善战，青年时沉稳戍边，中年时辅佐族长治理陆族，老年时殚精竭虑。最后在死前却留下了一个污点。
他太骄傲了，陆族人的荣誉让他时时刻刻都在警醒自己。一丝不苟的对待每一件事，以至于忘了为自己留下点什么。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想看看陆墨的[重明]。
很奇怪，陆古里也说不上为什么。
大概是想看看自己秉持一生的“荣誉”是否值得。
就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连这死前唯一的私心居然都和陆族紧密相连。
……
之后的陆墨在西漠长城一直待到了十五岁，期间的他以陆古里传授的武学几番死里逃生，每每舞动他的黑刀陆墨就会想起陆古里。
陆墨以[重明]神通杀敌无数，右眼[摧锋]几乎可以击溃九成攻击，[贪生]在左眼让他的伤势复原极快。渐渐的他养成了不怕死的战斗风格，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受了什么样的伤害都能恢复如初。
他冷漠的如一把匕首，每一次出现就会收割异人的生命，尤其是羽民。
“陆族兵人！”
异人们为年轻的陆墨起了个称号。起初无人在意，而后来甚至有其他势力的人族也开始这样称呼陆墨了。渐渐的，“兵人”就成为了陆墨的新名字。
至于陆墨这个名字，或许只有那些陆族高层和自己手上的黑刀还记得了。
多年以来陆墨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斩杀异人并不能平息内心的波澜。他一度认为自己会一直这样，直到十六岁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