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培养

    黄威在陕西马政案中不过是一个小杂鱼，根本上不得台盘。也如此，徐珵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捉拿这人，在徐大人眼中，就算要拿罪犯，至少也得是正七品朝廷命官。

    徐珵笑了笑：“你若是在读书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就是了。”他当年可是苏州的大名士，当年殿试的第二名榜眼，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枝山的外祖父。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名师，如此看来，能够得到他的指导，也是高文的运气。

    心中有事，倒是忘记去想自己的秋闱乡试最后究竟是什么结果。

    徐珵弗然不悦：“尔止，男儿志在四方。我辈读圣贤书，为的乃是修齐治平，以天下为己任，岂能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

    高文：“主要是学生与人有婚约在身，本打算秋闱之后就成亲。这次去京城，若是耽搁得太久，却是不妥。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当然，当着徐珵的面子，高文还得装出一副委屈模样。拱手道：“多谢恩师提携，这也是老师对学生的一种历练，学生绝不敢辜负你的期许。不过，一切还得等学生中举之后再说。”

    他却不知道，高文心中却是千肯万肯。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可是见识过副处级，县委常委一级官员的威风的，并不觉得做这么一个官儿有什么好丢脸的。别说县委常委，就算是一个正科级的局长，那也是风光滋润。在现代社会，很多普通公务员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可终其一生，也不过到副科实职，享受正科待遇到头。

    按照日子算来，乡试的分房阅卷已经结束，应该已经进入转桌会审阶段。

    看徐老头的意思，自己进京城做官，还是直接进中央部委，这个起点却是要比在地方上做一个县丞高上许多。

    徐珵微笑颔首：“对，我知道尔止你如今在平凉府甚至陕西士林有些才气，也有些傲气。不中进士直为官，内心中未免有些不甘。不过，你入仕之后一样可以锁厅参加会试嘛！京城居大不易，往年也有不少举子在京候试期间进衙门当差办事，后来中了进士也是一桩美谈。”

    师生二人坐下又说了一会儿话，高文就问：“恩师，什么时候启程去北京？”

    “学生惭愧。”高文又问：“恩师，这陕西马政案的相关人犯、罪官和人证、物证解送京城之后，案子什么时候能够审结？”

    高文道：“若是中了，却转眼就要被革除功名，到刑场上走上一遭。如此打击，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徐珵：“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京城居，大不易。老夫倒有个主意，不知道尔止你意下如何？”

    徐珵：“就算要拘人，也得等桂榜出来才好。听说尔止当初被这贼子陷害，没办法只能改籍去平凉庄浪，考取功名自保。以你才学，中个举人是笃定之事。如果能够以举人身份等门拿人，岂不痛快。当然，黄威也参加本次秋闱。他可能中，也可能不中。若是不中，见你这个大仇人功成名就，而自己就要沦为阶下囚，也不知道作何感想？若是中了……”

    等高文接过手令，正要走。徐珵想起一事，道：“且慢，这个黄威可是有功名的秀才，要拿他得让学官先革除了他的功名，老夫先知会一下学政衙门。还有，我不建议你现在就去捉拿那个黄威。”

    从七品官职是什么概念，那是县丞，放在后世乃是副处级，还是县常委。虽说明朝有非进士不得为官的规矩，也就是说，你不是正经的科举出身，没有进士功名，就不能做正七品朝廷命官。可这不过是官场的潜规则，如果天时地利任何三者占其一，又懂得经营，未必就做不到。

    高文大喜：“多谢恩师，是啊，学生怎么忘了这一出。”

    高文装出羞愧的模样：“恩师教训得是，学生只是觉得当初答应了人家，如今却要推迟，却是不好。人无信不立嘛！”

    徐珵摇了摇头，叹道：“也是，你都十九岁了，再过得几月就满二十，终身大事确实不能在拖。老夫在你这个年纪，已是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可是，作为重要人证，朝廷有令你必须去京城走上一趟。这样好了，你先去。等到那边之事完结，可派人回陕西迎新妇去京城与你完婚。到时候，老夫倒想向你讨杯喜酒吃。也就是最多一年的事情，何必芥怀？”

    徐珵：“我倒是想借马政案这个东风，为你在朝中谋个从七品的官职。毕竟，你要想考进士，也得等上两年。就算中了，也得去六部观政。不妨早些做官，一来可以得些俸禄养家，再则也好积累从政经验。”

    还有一天，还有一天本次陕西乡试的结果就要出来。

    师生二人同时大笑起来。

    高文大奇：“学生不明白。”

    想起石幼仪，高文觉得这一年来自己亏欠她实在太多，此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起。

    高文心中总算高兴了些：“多谢恩师。”

    顿时，脑袋就隐约做痛。

    高文在心中给了徐大人一个白眼，你徐珵生在苏州那种文教昌盛之地。又是世家大族子弟，从小就有名士登门教授，师资力量雄厚。自参加科举以来，一口气连过六关，高中榜眼。科举考试在你看来，也就是写几篇文章的事儿。却不知道，这世上又有几人拥有你那样的条件。就好象后世一个北京高三学生跟湖北、河南、山东的考生说“北大、清华不难考啊，只要认真复习，正常发挥就可以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这考场上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是的，京城消耗甚大。吃穿用度所需花费比起地方上却是要贵上数倍，不好考生在京备考十年，使光了银子，没个奈何，四下谋生。入馆给人当私塾老师的，给人做幕僚的，甚至帮人争诉做掮客的大有人在，去吏部候选补个官职岂不比干别的营生风光体面？

    说到这里，他兴奋地搓着手：“后日凌晨，老夫将带着天子旨意和锦衣卫在贡院大门等高凌汉出场。到时候，却要看看高布政使又有什么好说的。”

    他实在是太缺人手了，与其等高文中了进士入仕之后慢慢熬资格，还不如现在就开始锻炼使用。

    只是担心高文才子脾气一犯，却不肯去候选，从七品虽然是官，却不是朝廷命官，说起来也没什么面子。

    是的，大不了再推迟结婚一年就是了。石幼仪性格温和，想必也可以理解的。

    一想到那场景，他就兴奋得满面潮|红。

    再说了，作为一个现代人，高文并不觉得晚上几年结婚是什么坏事。后世三四十岁才成家的人也不罕见，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态度以及婚姻观。

    明朝六部的职司设置和后世也没多大区别，比如吏部，一号首长是尚书，就是部长了。两个副职分别是左侍郎和右侍郎，相当于后世的副部长。尚书和侍郎下面则设十三个清吏司，分别管辖各省人事；司下面则设郎中、员外郎、主事。官员的品级从正二品大员，到从七品办事人员不等。

    看得高文暗地里不住摇头，接着又是一笑：这个徐有贞倒是报仇不过夜，恩怨分明，也是真性情。

    从史料上来看，徐珵这人并不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内心中想必已恨高凌汉入骨。

    政治上的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将事情做绝，自不能给政敌以翻身的机会。

    “这就出仕为官了？”听到这话，高文两眼放光。

    然后走到案前，写了一道手令，用了印，递给高文，又叫他带了兵士去捉拿黄威。

    不，只怕转桌也已经结束，所有的卷子都已经到主考官手中了。

    他一下子成了副处，还进了中央机关，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出徐珵带兵进布政使司衙门，查封帐目时和高凌汉起了激烈的冲突。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已经彻底翻脸。

    就笑道：“君子以直报怨，必当如此。”

    如果自己能够进中央机关做个官，就算是从七品也是不错。

    徐珵点点头：“是的，科举一事谁说得准呢，希望你今科乡试能高中桂榜。不过，今年陕西秋闱的题目也易，你们这里也没什么人才，以你的文章，轻易就能中了。”

    “按照我朝制度，先要三法司会审，结案之后，进呈御览，由天子定夺，该斩的斩首，该流的流。毕竟，此案涉及到封疆大吏，涉及到一省上上下下官员，涉及到朝廷的马政，需慎重。从罪官进北镇抚司诏狱起，到最后，怎么也得一年半载。”徐珵说到这里，忍不住看高文一眼，眼神中满是疑惑：“尔止，你问这个做什么？”

    高文：“还请恩师吩咐。”

    高文没办法：“恩师说得是，既然朝廷有旨意，学生也不能不去京城。愿随行服侍恩师，能得恩师耳提面命，那是学生的造化。”

    说了半天话，看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高文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就向徐珵提出要一道手令，缉拿黄威归案。

    徐珵：“后天一大早贡院开锁放榜，捉拿了高凌汉一干罪官之后，大后天就启程。尔止，不管你中还是没中，都要随老夫一道回去，还是早做准备才好。当然，为师对你能够中式还是有很大信心的。”

    从徐珵行辕出来，高文也不急着去寻黄威的晦气，只吩咐小鹰把那厮盯紧了，休要叫他逃脱，自回家去见石幼仪，向她说明婚期延后一事。

    正如徐珵所说，可以积累为政经验，摸清这明朝政府和官场的运做规律，对于自己的前程却是大大有好处的。

    徐珵对高文非常看重，这可是他所收的门生中最有才华的一个。而且，看他做事的手段，有勇有谋，日后若是中了进士，必成大器，必成自己在庙堂上的得力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