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涤垢洗心探妙玄，二功相合入一梦（七）
东胜神洲，金华县。
天灾妖祸，让这方朝廷动荡。
街道上人烟稀少，家家户户闭门，也不知是不出还是都逃难去了。
妖魔之乱又岂是凡人可以抗衡的。
有些人家还挂着没来得及撤走的白布，这些人家没钱买白绫，便随意扯一截白布挂着，算是奔丧。
这茶馆是县里少有的还开着的地方，挂着两个有点小旧的灯笼。
店家是个老人，有儿有女，只是妖乱来时，儿子儿媳家和女儿女婿家先行逃了，他年老，动作慢些，反应也迟钝些。
稀稀落落坐着两三个茶客。
络腮大胡子背着长剑，脸色冷峻，额头光滑，是个粗犷的剑客。
他身上的道袍洗的发旧，明明衣着粗犷，却散发出一股儒生的气质。
此刻他坐在木桌之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满脸愁容。
“燕大侠，茶来了。”
店家有些恭敬的拿过了茶壶，想要替那剑客满上，就被其用手止住。
“不劳烦，老人家，燕某自己来就是。”
燕赤霞自个儿接过茶壶，替自己倒的满满堂堂的。
“我这连续十几天来你这儿喝茶，你怎么还摸不清我的习惯，茶，我要自个儿倒才行。”
不怕嘴烫，燕赤霞独自一人喝着闷茶。
最近妖怪太多，遍地都是。
他想尽力而为，解决这附近兰若寺，却根本做不到。
自从这妖乱之后，那老树妖就变强了不少，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其余小妖怪再一拥而上，他走脱都难。
一个合道境界的大妖，已经非常恐怖了，难以除去，更不要说还是有背景的大妖。
其背后的势力，那黑山老妖，传说是有着四千年的修行，不久前已经登临了仙位，成就了羽化天仙。
天仙啊，证道成真，化劫不衰，那是何等存在！
这个消息一出，震动了举国上下的修行者，不少本想除魔的道士僧侣闻风而逃。
店家身上披着黄布，看着这个常客，讪然一笑。
“燕大侠，我的错，只是有个事也要知会一下您，今日之后，小老儿的茶馆……唉，就要打烊了。”
“不能再迎客，实是抱歉。”
茶杯又被倒满了热气腾腾的碧绿春茶，燕赤霞放下手中瓷壶，听出来了弦外之音，迟疑思索了一会儿。
“你想关多久？”
“这，谁知道呢，也许就再也不回来了。”店家的笑容充满了苦涩。
如果不是被逼的无奈，谁又想离开自己的乡土。
燕赤霞皱起了眉头：“你就算外出逃难，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现在整个陵梧郡哪里不闹鬼，哪里没有妖邪。”
“我听说三日前，数十万里之外有比山岳还大无数倍的金猿神仙和白牛神仙在搏杀，无论隔着多远都能看见，那打的是日月无光，几乎毁天灭地。”
说到这个传闻，燕赤霞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那金猿神仙和白牛神仙是什么修为，想必已经登临天仙了吧，甚至更强也有可能。
“哎，现在各地都有妖魔邪仙的传闻。”
“只是这县里面又是铁尸还魂，又是水鬼爬上岸，又是恶狐偷人皮，我想着再坏也不会比这儿坏了。”
“我是老人了，虚活六十三个春秋了，在这个世道，周围没几个比我长寿了。”
店家照顾完几位茶客，说的很洒脱。
“我活够了，随波逐流吧，人哪儿多，我去哪儿。”
“说的也是。”燕赤霞点了点头，皱着的眉头却舒展不开。
“金华县越来越乱了。”
“除非神仙下界，不然谁能救的了此间苦难。”
燕赤霞面色发苦，一口气将茶壶里的茶“咕噜咕噜”全部喝下。
现在兰若寺比曾经的兰若寺要危险十倍不止。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去兰若寺，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十死无生。
燕赤霞突然开口道：“店家，有烈酒吗？”
店家刚想说没有，就看见燕赤霞抛出了一袋东西。
燕赤霞将一袋银两抛了出去，这袋银子有整有碎。
“这里有我行走江湖的全部身家，来的干净，多是我降妖除魔得的赏钱，换你壶酒，够不！”
“够，够，够了。”店家脸色顿时变了，赶忙从这馆后取了一坛未开封的好酒，那双眼睛在那袋银子身上沾住，更是忍不住伸手去碰。
眼下是乱世初开，银两的购买力有所下降，但并未完全失去作用。
终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店家的目光又若有若无的落在燕赤霞背后的宝剑上。
他眼睛尖，一眼看出那是把好剑，乱世中可以防身。
“怎么？”
燕赤霞弯腰凑到店家脸前，看着那店家贪财贪物的模样，忍俊不禁。
看到他靠近，店家吓了一跳，往后一撤手中的银两，抛在了地上，险些散落出来。
原来燕赤霞虽然满身正气，生的不算是虎背熊腰，却也高大威猛，像是只下山的壮虎，猛的一看就让人心中发颤，令人生畏。
“哎呀，吓死小老儿我了，客官这钱您都给了我，可不能……”
想到燕赤霞似乎有些真本领，店家赶忙止住，不敢再说下去。
他刚才利欲熏心，险些忘了这是个会道法的。
“还不怕死，你原来是个蒙我的，贫道刚才还当真了，哈哈哈哈。”
看他那样子，燕赤霞笑的合不拢嘴，拿过了那坛酒。
“我这宝剑自有归处，不便予你。”
燕赤霞一弹指，弹碎了封口，对着嘴就痛饮了几口。
他喝的豪迈，任由酒水沾衣。
“我当年年少时啊，稚鹰不知天高，想读书读出一身本事，然后报于帝王家，中了些虚名之后，当了个判官，却见惯了这世上的腌臜，所以弃官不做。”
“出游寻仙访道，跋山涉水三个春秋，去了那大隋朝的蜀山。蜀山长老不以我为外人，倾囊相授，养我二十二年，未能回报，心中愧疚不已。”
“回乡降妖除魔，名气不行，实力也不太行，这些年跟妖魔打斗，输赢都有，落荒而逃更常有，斩了些许小妖鬼，在大妖手中也苟得了性命。”
他越说越洒脱，隐隐有些以自嘲为乐的样子。
店家不解其意，小心翼翼的问：“燕大侠，只是跟小老儿讲这些……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