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九婴吞雾，六龙出世（七）
哀郢。
古老的城墙上。
有位鹤发老者打着瞌睡，手中摊着一幅画卷。
那画卷上：
轩辕之所冶理，大禹之所经维。
凡夫耕作不止，猎户霜日出行，渔鱼飞鸟，泽禽跃月，资道乾坤。
画从黄河，东逾白登，阻挡桑乾，复山叠嶂，崇山峻岭，凭依海阳。
那鹤发老者背有些驼，腰背弯曲的像是有翅膀在身后。
古城，老龙，旧画。
“你倒是有闲情雅致，在这里看画追忆尘世，你知不知道又有东西跑进来了？”
有道同样苍老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鹤发老人的生活。
手指在画卷上摩挲，鹤发老人没有睁眼，笑着说道：“不待在你的陵郢，又往我这儿跑，成天游手好闲的，你那徒弟是跟着你学的啊。”
外表像是耄耋老人的烛八阴拄着拐杖出现在了鹤发老人的身后：“哼，他是他，我是我，那小子怎么比得了我的逍遥自在。”
鹤发老人睁开了眼睛，眼神浩瀚，似乎内含一处正在转动的宇宙：“你这是又从哪儿搞来了钱，想来输给我了？”
“谁输谁赢，乾坤尚未有定数，输赢难道在未开始之前就有了？”烛八阴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石凳，坐了下来。
“要不是咱们之间有约定，本座没有到出手的时候，以我的脾气，早就跳到雾里，一巴掌拍死那只九头傻蛇了。”
“能一巴掌拍死九婴本体，你的状态这么好？”鹤发老人摸了摸自己的长胡须，有些吃惊的扭过头，打趣道：
“那我们还怂个毛啊，直接掀桌子，让青丘改姓烛吧！”
他说的激动，很快又变化了神色。
“吹牛！”鹤发老人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爱信不信。”烛八阴打了个哈欠。
鹤发老人有些怀疑的继续问：“真的假的？你不是说你现在状态也是刚刚睡醒，极度虚弱吗，现在能一条龙干死了雾里的所有入魔者了？”
“呵呵，假的。”烛八阴哈哈大笑，坐在石凳上。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神目拐杖，眼睛上面蒙着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开玩笑的，我现在一成实力都没有，怎么可能把它们全部灭掉，顶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封豨、修蛇、猰貐、九婴、大风、凿齿……鬼知道当初有多少古老存在入了「劫」，成为了「劫」所在的一部分。
有些恋恋不舍，鹤发老人伸手将那幅画卷卷了起来，放入了衣服里：“放宽心，九婴嘛，小角色而已，连那些秃驴都比不上，一道化身，我都有些懒得去拍死它。”
收好了画卷之后，老态龙钟的应伯捶了捶自己的背：“以前没有发现，你们名字倒有些相像，要不把它交给你去处置，反正你是个大闲人。”
“那九头蛇也不算太弱，你现在去松松筋骨也好。”
听到他这么说，烛八阴用鼻子呼着气：“凭什么我去，这里的种种情况是因你而产生的，也是你创造改变了这里。”
命苦啊，到了最后这烂摊子多半还得他来收。
“你把这片地界搞得一团糟……算了，当初要不是你这么做，真龙现在也应该绝迹了，你功莫大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烛八阴气得用拐杖直砸地。
“就是给我找了这么多事做！”
“你想和“命”对抗，要违逆天地，你一个人去跟祂干得了，你牛你的。”烛八阴忍不住抱怨道：
“老子都要死透了，还得时不时诈尸出来给你和这群后辈擦屁股。”
当初他还以为可以一死了之呢，结果还是得为自己的种族流干最后一滴血。
应伯瞪着眼睛，说道：“又不是我让你出来帮忙的，是你自己放心不下后辈。”
“我身体一直这么虚弱，总不能让我一条龙把所有的事情都办了吧。”
聊到自己虚弱的身体，应伯理直气壮，眼神有些复杂：
“至于归墟，是吗？也许是吧，我当初不过是想给真龙遗族们制造一个庇护所而已，变成这样非我所愿。”
“这就是命数吗，天地无上之力，无所不在，也无法违逆。”应伯露出了苦笑之意，斜躺在石墙上。
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命运的反噬。
他以为自己当初所作所为应该可以是拯救，到现在却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
“几百年前我们沉睡时，小八和那些人族的外出遇难，怕不是偶然，是必然，命数，命数，灭亡之兆。”
聊到那些外出遇难的后辈，烛八阴沉默了，那枚打破时空的「圣物」鳞片来自于他，曾经是他身上的一枚逆鳞，不知道怎么被田屃给找到了。
或许真的是命在指引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那些龙与人之死非他本意，确实因他的遗留之物而亡。
应伯感叹道：“你散落在外的那枚鳞片，已经「入劫」，快产生自己的灵智了，不也给我带来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吗？灭亦是生。”
“要是没有那枚鳞片，那几个外来者想要进来得纯靠运气了。”
忽然间，应伯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眉头舒展的说道：
“也不是运气，一啄一饮莫非前定，你也感觉到了吧，此次进来的这两个人族都和归墟有着某种因果。”
“这里或许有着他们的前尘，以及他们未完成的遗憾，前生事，今生了。”
烛八阴攥着手中的钟山神木拐杖，神色莫名：“三界是一场大轮回……”
看向远方，应伯眼神深邃，目光无视数万里的距离：“九婴已经被几个小辈擒住了，不过，它的目的并没有达到，这个没用的蠢货。”
九婴想要达到的目的也是它计划的一环，但它太没用了，需要别人帮着推一把。
“也罢，我还是去一下吧，老夫这个奔波的命啊。”
烛八阴看着他衰老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干枯的手：“放心吧，不远了，此间事了，我们就能安居于此，归墟于海了。”
好像没有听见，应伯踩着云，慢慢悠悠的飞了起来。
“回来下棋。”
应伯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