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下众生态，道心自稳固（三）
不需掐指一算，这种感觉他早已在道书中念过无数遍。
这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必定错不了！
眼底浮现出难掩的心动之色，刘弈一直在等这一天。
当然，他也没有完全被情绪左右思维，理智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时间来不及上山去自己的道观，刘弈熟练地隐去全身气机。
双手画地为牢，八方结阵，四周风起云涌聚于一点之间，施展法术迅速布置出数道结界，隔绝出内外天地。
同时以阳气化作九点星光，点燃护体用的大阵。
化八处「风门」为本源奇眼，驱动大阵，变化无穷，循环往复。
紫微九总八卦者，天地之骨髓，星斗之枢机，八卦互变而及于无穷，五行推移而应乎无尽。
以九星为之九总，以八门为之八卦。
虽为残缺版的「九总牵风阵」，已得风道自然之玄妙无穷。
纵然是上乘「金仙」来犯，短时间亦是无解。
“等你十年了，我的心劫。”
刘弈没有半分正常修行之人即将面对心魔劫难的惧意和担忧。
此时此刻，他只想仰天大笑。
磕睡了这么久，终于枕头来了。
蜕变的机遇，变得更强的阶梯……终于出现在他眼前了！
“来吧，来吧，来吧，受劫之人就在这里。”
刘弈轻笑着张开双手，道袍随「风门」移形起舞。
数十年的道门静修被他抛之脑后，前世的武夫作派得以显现。
光影变幻，刘弈身边的不断循环的「风门」和大阵消失，周围景色也不再是孤山山脚下。
内心无数的业障在干扰他的思考，想让他变得疯狂，进而走火入魔。
心中劫难开启，万般杂念涌入了刘弈心头。
有着无数被他杀死的妖魔化作墓碑里爬出来的枯骨，大喊着要他“偿命”。
“好痛苦，你的剑插在我的脖颈上……夺走了我的性命，你全无半点慈悲之心，根本不是修道之人！”
“凭什么？你凭什么杀死我们？我们不过吃些活人罢了！你凭什么认为你就是对的？”
“你是个假道士，你这个没有人性的怪物！”
“你是「天魔」！是无情的「杀星」！你不该来这个世界！”
无数妖魔缝合在了一起，豹首，羊首、牛首、虎首、狼首、豺首……数百个头颅汇聚成一个漆黑如墨的妖魔，无数只手从妖魔的体内抽出，痛苦不甘的嘶吼声从其中传来。
“你……”刘弈面色复杂的走了上去，他有些纠结。
走到那诡异的百首妖魔身边，保持着一定距离，刘弈端详起来了对方。
“我是因你而死的，你杀了我，杀了我们，杀了满山的妖怪！”
“你这天魔！放下屠刀！放下屠刀！”
那妖魔还在不停的叫嚣，想让刘弈心中生出愧疚，进而击溃他，产生真正的心魔。
“这么多头，该砍哪个呢？”刘弈有点举棋不定。
他的攻杀之法一般都会特意针对对方的薄弱之处，以追求迅速毙命。
这是他自认为为数不多的好习惯所在，懒得出太多招，也可以帮被杀的妖魔\"减轻″痛苦。
“罢了，剖心脏吧。”眼中的复杂褪去，刘弈放下了纠结。
他飞起一脚找出对方破绽把妖魔踹倒在了地上，不带对方喘气，便左手化利剑直直插入对方的心脏。
数道犀利的剑光闪过。
刘弈切开了对方的身体，在里面不停地挖着，双手被染的血黑血黑的。
还没等他把那妖魔的五脏六腑扯出来，眼前的妖魔就化作黑烟，消散的无影无踪，场景也再度变化。
这次并不是叫嚣的怪物，而是凡人，是成千上万个凝视着他的平民百姓。
“大人，您是不是看不上这凡人的小官呐？”
“您不是会神通法术吗？为什么不来救我们？为什么？”
“大人，我们走不出去，也将活不下去。”
百姓们望着刘弈的眼神不全是怯懦和害怕，有即将消逝的希冀。
“这次是软的啊……”刘弈低头嘲笑一声，随手把刚才剖出来的黑血内脏放手里掂了掂，然后扔在身后。
他起身继续往前走，一点回头的想法都没有。
人们眼中最后那点光也消退了，出来的人低着头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大门紧闭，像是门能抵御妖魔一样。
刘弈不闻不问，继续向前。
他看到了参天的金光佛像，无量的佛威普度着众生。
那巨大如山岳的青色狮子卧在佛像的头顶上，见他来了，睁开血红双眼，向着他咆哮和讥讽。
“真可悲啊，你根本不敢跟我真正的交手！你自己比谁都清楚，我是无缺「金仙」，你玩命都只能重创我，你根本赢不了我！”
“你只能看着，你只配看着，你只能当我们佛门的棋！当我们佛门的狗！”
“你怕我！因为你害怕跟我动手之后被佛门追杀，你知道动手之后你会有什么下场？四大部洲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那幻景幻化而成的青狮见刘弈不为所动，叫嚣的愈发大声:
“你其实心知肚明的吧，你不成仙就永远赢不了我！”
“所以你这么渴望成仙，无非是想为杀了我增添几成把握罢了。″
\"但这又有什么用，你这种满眼目的性的求道者怎么可能得到天道认可？怎么可能成得了仙？你会死在你的心魔之下！”
“还挺像。”刘弈冷笑一声，也没有理睬它。
成仙的执念他是有，但永远不会到偏执发疯的地步。
被执念锁住的人又怎么可能登临顶峰。
他继续往前走，直到看到了冲天的火光，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气息有了一丝紊乱，瞳光泛红，若有若无的杀意缠上心头，似是要“走火入魔”了一般。
那里是他前世所经历的种种场景。
一抹杀机倾泻了出来，让刘弈的面色染上一抹疯狂。
痴狂的战意与杀意在心中汇聚成旋涡，不停地纠缠肆杀。
恍惚间，他眼中也燃起了滔天的业火，如莲花般绽放，绚丽又恐怖。
焚动苍山，煮燃碧海，将他内心的世界拖进燃烧的无边火域中。
前世的浮世百态在火海中逞显，年少的刘弈在快被燃烧殆尽的破败武馆前泪水流尽。
少年的他失神跪在地上念着“以血还血，以杀止杀”，反复到沙哑，仇恨的焰灼烧的他内心滚烫，拳风砸到地面映起红色的花，模糊的双手上沾的不知是血是火。
青年的他最终痴于武，在战乱之地一人成军，信奉\"不疯无活，至死方休”的道理，身被百创，败尽所有挡道者，从人山人海中战出一条自己的至强之路。
中年的他已经纵横于蓝星，被世人尊称为「武神」，行走在空无一人的焦土上，为求“此心无骛，以意求道”，朝闻道，夕死可矣，长剑无可伐，身碎于虚空兵解于道。
昔日的武馆早是一片废墟，从武馆幸存下的人心中也是片废墟。
有人在上面种了些什么，有人在土里掩了些什么，废墟之上不再荒芜。
业火不断旋转，不断旋转，如蛟龙般，直上青天，无边黑烟相随，与天相撞。
于是一切又如过眼云烟一样散去。
刘弈迅速的伸出手，在一片浮云之中抓到了黑气凝聚的心魔，将它死死的捏在手中。
心魔还想继续干扰，但已经无济于事。
刘弈的劫数正在慢慢的被他自己斩去。
他内心有仙光蒙尘，宝剑久不出鞘，在轻鸣，他的道在自我压仰，但又一直在雀跃，在高昂。
十年……
刘弈静了下来，他的眼神中流淌着河水，河水下的是血雨腥风，是乱剑孤冢。
这十年他见了多少这样的百姓，孩童失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怎么会是他的错，他自无愧于心。
可那些百姓本身也没有过错，灾年来临下，他们本来已经很苦了，作为人活着又怎么会有错。
那是谁的错，是谁犯了错却没有被惩罚？
风的吹动会带动河水的东流，唯孤冢之剑滞留在河底，经久不去，长眠于染血的河床，静待破封的那一刻。
“不该是这样，但……就是这样。”
“世态是不会先变的，先变的只有人。″
\"那便……宰了青狮再去荡尽天下。”
意念一时通达无阻，再无诸多杂念纷扰，刘弈哭笑不得，神色古怪莫名:
“特么的，果然还是少年时悟到的道理最实用。”
少年时心思相对较为朴素干净，想的少，得的巧。
杀道果真是最适合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