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与阿加莎
醒来后的我连忙往左边看，直到看到戴露比缓缓睁开了眼睛，才终于放下心来。
“这实在是太惊险了，戴露比。”
“戴露比？科里你在说什么呢？戴露比是谁？”
“科里？我是卡——噢，是啊……”戴露比现在应该还以为她是阿加莎，她是作为阿加莎醒来的。
“这里是哪里？科里。”
“这里是邪菲尤兹学校。”
“邪菲尤兹学校？这么远？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们不是应该在阿尔卡拉斯吗？”
“你其实是戴——”
我刚要说出真相，旁边的店主伸出右手拦下了我的话头，悄悄地附耳说道：“现在先顺着她的意思，她说什么都赞同。不然一下子让她接受事实，她会产生混乱，最后就更难恢复现实意识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人用传送魔法帮助了我们吧。”
“真的吗？太好了！”
说着，戴露比朝我抱了过来。
这一举动吓了我一大跳，让我整个人顿时僵住了，只能木木地接受她的拥抱。我一时还没有和戴露比有肌肤之亲的准备，一下子就来这么高难度的挑战，我觉得心脏快要承受不了了。感受到她身体的香味和柔软的触感，我脑袋都快要冒烟了。
但转念一想，对于阿加莎和科里来说，这种肢体接触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果我表现得太过激动，恐怕会让戴露比产生怀疑。于是我调用最大程度的控制力，动作轻柔地回报了她。
“一定是神救了我们，神在危险夜的晚上救了我们。”戴露比松开我后，兴奋地这么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幻梦也是在邪诞节这一天中断的，至少我的幻梦是在这一天中断的。
“我们去庆祝危险夜吧？”
“啊，好。”这么一看，虽然戴露比没有醒来，但也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了，我们最终还是能一起庆祝危险夜。只是，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算作和戴露比共度呢？我真的是在和戴露比而非阿加莎在一起吗？这个阿加莎有多少戴露比呢？说起来，我说自己喜欢戴露比，又是喜欢她什么呢？现在眼前有一个拥有戴露比的身体——或许还有一部分意识——又这么喜欢我的阿加莎存在，我是否会改变心意呢？如果改变心意，我还能说自己喜欢的是戴露比吗？
不过，其实虽然这样子的戴露比也很可爱，但我内心更希望的是和真正的她约会。我想，这应该证明我喜欢的不只是戴露比的外形吧。
走出达克街后，走着走着，戴露比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很奇怪呀，科里。”
“怎么奇怪了？”
“我觉得我好像在做梦……”
听了戴露比的问题，我心头一紧：她察觉到了吗？连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是这里的学生，是一个叫戴露比的人，戴露比亚当斯奇鲁海登，傲慢魔族的子爵，亚当斯奇鲁公国公主，海登家族的成员，奇卡斯·亚当斯奇鲁海登之女，戴露比亚当斯奇鲁海登。很奇怪，对吧？我是摩尔加纳学校的毕业生才对。”
居然对自己的信息了解得这么清楚，这可以认为是开始清醒的象征吗？
“只是错觉啦。”正如店主所说，虽然我很想趁机跟她说清楚，但还是要细水长流。
“我好害怕一切都是梦啊……”
“不会是梦的。”
“跟你在危险夜的时候出来约会，总觉得是我的梦想。”
“我们以前没有在危险夜的时候约会过吗？”
“有是有，但今天我特别有梦想实现的感觉。”
“为什么？”
“好像是作为戴露比有这样的感觉。”
“作为戴露比？作为戴露比有这样的感觉？” 不知为何，我没有感到欣喜万分，或许是太意外了。
“当我说了奇怪的话吧。”
“不不不，不是什么奇怪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科里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叫戴露比的人的想法？”
“如果你是戴露比的话，我就会很在意你的想法。”
“科里突然变得油腔滑调起来了……”
“哈哈哈，就像你有错觉，我好像也有错觉了。我觉得自己也是这里的学生，是一个叫卡欧斯·鲁勒的人类。是卡欧斯很在意戴露比怎么想。”
“是这样吗？”
“就是啊，不然我科里怎么会在意戴露比怎么想。”
“那好吧，我就告诉卡欧斯吧。戴露比她觉得卡欧斯……”
“觉得卡欧斯……”
“很像……”
“很像……”
“她的弟弟。”
“她的弟弟？戴露比觉得卡欧斯很像她的弟弟？”
“对。”
“为什么她会这么觉得？”
“因为……”
“因为……”
“我总觉得如果把下面的话告诉你，戴露比可能会生气，虽然我以为我就是戴露比。”
“为什么？”
“因为那是她最重要的秘密。”
“戴露比认为卡欧斯很像她弟弟的原因是她最重要的秘密？”
“对，非常重要的秘密。”
“为什么？”
“请不要再逼问我了，科里。虽然我只是以为我是戴露比，但我也真的不想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我明白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趁戴露比还不大清醒的时候打探她的秘密，尽管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方才她的话实在太让我好奇了。
戴露比认为我很像她的弟弟？为什么会这样认为？我们之前见过吗？如果见过我怎么会忘记？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吗？假如戴露比比我大两三岁，这种情况倒是可能的，那爸爸妈妈他们也见过戴露比吗？戴露比因为什么原因去了我们家呢？
如果戴露比真的认为我很像她的弟弟，那我们之间又该如何发展？一个人是不会爱上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如果戴露比真的认为我像是她的弟弟，她一定对我没有其他想法吧……
原本戴露比就有一个吾爱，现在我又知道她把我当成了弟弟看待，恐怕我不应该再奢求我和戴露比能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了。
事实再清楚不误，内心却又再不甘不过，我怎么能接受自己与戴露比之间毫无可能呢？
初代校长邪菲尤兹说过，这所学校只会培养一种人，亦即相信自己能创造奇迹的人。虽然我不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会涉及爱情，但如果没有相信自己能创造奇迹的信心，我岂不是辜负了校长的意志？既然我可以从天使的阴谋中死里逃生，可以突然长出翅膀，让一个本就对我有好感的女生回心转意，又怎么会是不可能之事呢？
我喜欢的小说家也说过，真正让人绝望的不是不可能的事，而是不可为的事。只要我有心，我相信与戴露比执子之手就不会永远只是妄想。
谈话过后，戴露比被城北小广场的一个盛大得如同小型集市的杂货摊子吸引了，迈着活泼的步伐进入了其中。
“你把戴露比怎么了？”在准备跟入的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回头看，声音的主人我并不陌生。
和一位盛装打扮的貌美拉丁女郎挽着手走在一起的，正是之前才和我有过一场生死斗争的诺波勒。而他旁边的拉丁女郎，看起来也很眼熟……等等，她不就是那天教给我对付诺波勒的办法的人吗？他们……
“你们怎么在一起？”
“每年邪诞节我们都会一起出去。”拉丁女郎回答道。
真让人意外，诺波勒那家伙居然会有邪诞节的约会对象，而且每年都会一起出去，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把戴露比怎么了？”见我答非所问，诺波勒又问了一次。他应该是看到了戴露比的状态才问我这个问题，而不是仅仅看到我和戴露比一起出来，不然他现在就不会仅仅是有些愠怒。
我把事情简单地向他解释了一遍。
“……”诺波勒以沉默表示回答。不知为何，他似乎轻易接受了我说的话。
“你好像知道戴露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要追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戴露比最重要的秘密。”
“戴露比最重要的秘密你都知道？”
“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能理解的。”
“明白。”
“当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你才能真正明白戴露比的心意。”
“那我就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吧。”
“你应该期待那一天不要到来。”
“哈？”
“那一天到来前的你和戴露比在一起的时光，是你和戴露比所能拥有的唯一的时光。”
“啥？”
“科里，你看这个。”
戴露比捧着一对粉色的小水晶走了出来，注意到刚转身离开的诺波勒二人，她问道：“他们是谁？”
“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
“你在说什么啊？科里。”
“别管这个了，你买了这对水晶啊？”
“我刚才在身上翻了一遍，钱不够。”
“这对水晶要多少钱啊？”
“一大葛瑞德金币。”
“一大葛瑞德金币？也就是……三千美元！这是什么牌子的啊？施华洛世奇还是巴卡拉？”
我爬下来仔细看了看戴露比掌中的水晶，就是两颗普普通通的小水晶，像是一元店会出售的商品，色泽光泽没什么特别之处，切割工艺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是魔界出产的粉水晶，产自水晶之国坎巴拉，由当地的熟练工匠纯手工打造。您细看了，这水晶纯粹天然，要经过上亿年之久才能形成这么小小的一颗，并且毫无杂质，晶体完美，单单是原材料就价值不菲。您再看，这切割工艺严格按照数学的比例，为了精益求精，工匠们往往要一口气耗费十数个日夜不眠不休地精心打磨，人工费简直难以计量。”
天然水晶不是本来就需要上亿年的时间才可以形成吗……
“这你才卖一大金币？不卖个十个八个大金币？”我找出了梅迪梅奇看似完美的推销中的破绽，玩味地看着他。
“这是您卡欧斯殿下我才会出这个价格。一般人，十个八个金币？百个八十个我都不卖！”理所当然，这个精明的商人把话圆了回来。
“你很想要吗？”
“嗯……”
“好眼光！戴露比殿下。我原本是不打算卖给你们的，出这个价格也是为了试探你们的诚意。要知道，这可不是单纯的奢华饰品，它还是由色欲魔域的姻缘大师亲自用魔力加持过的，买下这对水晶的恋人，会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说不定这对水晶的主人，就是您卡欧斯殿下和戴露比殿下的前世呢！”
“真会说话。”不是讽刺，我是真心在赞叹梅迪梅奇的语言能力，长这么一张嘴一定能过很轻松的人生吧。
“您的决定是？”
“我买了。”用这两个月剩下来的工资。
“好勒！我这就给您打包。”
“再给我一捆那种鱼干，还有那一包笋干。”
“啊这……”
“下次邪诞节还会光顾你的。”才怪。
“好嘞！”
买到那一对水晶，戴露比非常开心，哼起了一首节奏舒缓的歌曲。看到她这么高兴，我也觉得自己花的钱值了。
送戴露比回到她的宿舍的时候，她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就在她要关门我要离开的时候，她叫住了我，说有东西要给我。
她回屋然后拿过来的东西，是一个古旧的原木色木盒子，看起来少说也有十二年的历史。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架同样古旧的卡林巴琴。
“这是……”
“这是戴露比要给卡欧斯的东西。”
“是什么？”
“一件她小时候的乐器。”
“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她觉得这件东西送给你更合适。”
“好。”
“今天我很开心，我和戴露比都很开心。”
“那你和戴露比明年还愿意出来吗？”
“嗯。”
“那就好。话说这只是单纯的乐器吗？会不会……”
我随手撩拨了卡林巴琴一下，它突然开始自动演奏一首乐曲。
这首乐曲的旋律非常美丽，而且似曾相识……这不是单纯的既视感，我确实听过这首乐曲！甚至不只是旋律，连演奏方式我都觉得很熟悉！
这是……戴露比弹奏的吗？
一曲终了我才抬起头，只见戴露比用往常的眼神注视着我。不，没那么往常，现在的戴露比的眼神虽然看起来和往常很像，却不一样，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到可以称为真情实感的东西。
为什么她会露出那样的眼神？为什么会对我露出这样的眼神？
这个姐姐好像在哪里见过……
姐姐？
为什么我会下意识把戴露比称为姐姐……
如果幻梦的内容和做梦的人的记忆有关联或者共鸣的话……
戴露比觉得卡欧斯很像她的弟弟……
这三个事实，只是毫无联系的偶然，还是共同揭示了某种真相？它们究竟牵扯到了怎样的真相？我和戴露比究竟……
“喜欢这个礼物吗？”没等我思索完毕，戴露比先出声问道。
“很喜欢。你恢复意识啦？”
“嗯。”
“那你刚才说的话……”
“都是真的，包括你试着向阿加莎打探的那些。”
“哦……”行径被戴露比发现，我感到羞愧。
“今晚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
“也谢谢你的礼物。我也会很珍惜的。”
“明年我们再一起出来吧。”
“好。”
“要活到明年哦。”
“诶？”
没等错愕的我反应过来，戴露比已经关上了门。
要活到明年？
这是什么意思？戴露比要表达的是什么？这是一句通用的没有深意的魔界用语，还是戴露比意有所指？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啊，我一个人类能在弱肉强食的恶魔学校站稳脚跟，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到此为止，更多是运气之类的外力在起作用，抵抗卡斯特罗的水柱，莫名其妙长出了翅膀，得到了戴露比赠送的天使之心，对抗诺波勒的时候突然使用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力魔法，虽然我也在努力，但没有这些外力的功劳我也不可能幸存下来。
万一有一天运气不再眷顾我，我还能存活下来吗？
我能像戴露比所说，活到明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