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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红蟹引·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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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繁华,连穗和小颦走走看看,见过匆忙跑过的御林军,百姓、贵族衣渐清凉,宝扇罗衫,色彩也多了起来…

    她坐在茶铺一边,想到北堂今晏提起,腿彻底活泛起来,便带她去会阴山打猎,他说会阴山四季如春,景致宜人,得赶快重拾骑射,不负韶光——

    “原来,他推着轮椅,想要赶快站起……只是,要见她,另一个人…”

    原本,连穗以为,在这人身边,出入自由,与世无争,也不算太差。不料,当头一棒来得清脆…

    上邶五皇子和司徒缨郡主择日成亲的昭告满城皆知…

    连穗再回到晏王府时,感觉走了好久好久,脚步又像这命运一般跌宕…

    “没事!像上次一样,只会难过几天的就会好的”,连穗安慰自己,慌乱间,若无其事般,嘱小颦拿了吃食…

    她两日没有见到北堂今晏,同箫渚再到箫涓的馄炖店时,她目光闪烁,好像从未有过的担忧害怕般,趁箫渚离席,她问过箫涓—

    “女子……如果,成了残花败柳…那…如何…”,连穗支吾着,难过得又似乎只寻求一个并不确切的答案…

    和箫渚、小颦一同回了王府,她回眼看了王府古老的灰石偏门,忘记刚刚是否看清上面有无青苔、蚀痕……

    东歌、葛盛齐齐站在九方阁,贺她“恭喜穗夫人”。

    内侍葛盛盯了箫渚一眼,言中有话,“穗夫人如今是有名份了,箫乐师要懂得自持,保持分寸…”

    内侍见箫渚身形懒倦,笑意无邪,又尖起嗓门儿,扬声切切,“还不应声,管你疯癫造次,真心假应。我好向王爷复命…”

    “知道了…”,箫渚抬眼淡淡,向连穗挥手,“连姑娘,在下告辞—”

    连穗见箫渚有些旧的素袍泛着沉静的青色,身影消失在拐角拱形院门……

    东歌见葛盛垫脚走远,他上前两步,打量连穗脸色有异,“夫人可要随末将去谢恩?”

    连穗身形微晃,旁人看来喜极失态,东歌看见那抹难抑的苍白…

    “不必”,连穗出声,心下一念,“也不会自轻自贱。”

    暗殿内,北堂今晏问向葛盛,“她可说了什么?”葛盛摇头。

    这夜,连穗难眠。两日,她称病似乎躲着北堂今晏,也没有再出门——

    “起来,随本王上回阴山打猎!”北堂今晏换上了窄袖骑装,端的是意气风发。黑衣裙摆、袖口缀着亮色缎边…

    “阿晏”,连穗迷迷糊糊,不知是梦是真叫了一声。

    看那人肩若削成,起身,身影英挺颀长。

    北堂今晏一行浩浩荡荡,到了会阴山腰。

    连穗下了轿子,轿子内闷闷沉沉,险些踉跄……她来不及看清这青山环绕,无垠草原,各行达官贵人,骏马轿撵……

    “上马!”

    连穗眼光从湛蓝天空几朵白云上落下,看向北堂今晏伸过的手,那人不等她回答,一把拉她上了马背…

    两人不言,马儿慢悠悠走了一阵,北堂今晏抬起下巴,意气风发,一挥缰绳,势如狂风,骏马疾驰起来…没多久就进了树林深丛……

    “你这笨女人不会骑马,可要好好看本王如何骑得,好好学着”,连穗抬眼见那人潇洒英气,目视前方。

    密林深处,几行士兵牵着棕色马儿围站,人群中一身着深紫蟒袍的男子呵道,“五弟!怎么来的这样迟!”

    那紫衣男子不怀好意地看了马上的连穗一眼。

    “晏王任何时候都不忘亲近佳人啊!这腿好与不好,照样风流…”,又有一人打趣…

    连穗的脸始终淡淡的,不惊不喜。

    “还不放下你的哑巴女人,吓死了我们还怎么打猎!”

    “三哥说笑了…”,北堂今晏下马,东歌牵过白马,连同连穗一起到了一边。

    “今晏,弓箭已备…”,一女子声音格外突出,连穗看见了贺兰缨,更看见她从未见过的,北堂今晏熟悉的脸上,有那样浑然天成的朗朗笑意,月眉星眼…她的心,从来没有这般痛过…

    “你怎么能出来了?”北堂今晏喜出望外。

    “郡主不拘小节,哪管哪些礼制!赶紧的,今日,谁猎到的兽物多,便胜!”一年轻男子稚气的声音,格外不满烦躁。

    “砰”,一阵白烟,众人策马奔去…,东歌的亲兵在一旁牵着马…

    连穗呆呆抓住缰绳,下马时由那兵士抬手接了一把。

    “现在去哪”,连穗抬头,有气无力,被林中刺目的光照得说话的声音也懒懒洋洋…

    那小兵摸摸脑袋,“属下不知,王爷没有吩咐。”

    旁边又一士兵探头,一把踢过那人,啐道,“蠢材!”

    又点头哈腰向连穗道,“夫人,随属下们在此等候王爷获胜归来吧!”

    连穗不屑,她苦笑,她不想等什么王爷,那人有他的所求之人、英雄梦想;而她,也能有自己的小情小致,半日闲暇…

    连穗让兵从牵马跟着她在林里走走看看,若是迷路了就称不适回营,也不会牵连他们。

    周遭密林深深,和涂山的竹林完全不同的深密,似乎暗藏着危机与纷争,哪有那处清幽…

    鞋靴踩过一块尖硬的灰石,她眺望山间、崖巅——“他就是在这座山,被人害了推下去的?那这次打猎,会不会…”

    连穗打住念头,自骂何必又管那人死活!

    让士兵引着先回了营地,连穗坐在帐内,有简约雅致的木床,是因为铺过那金丝镶边的褥子…她听见帐外有人传话,“皇帝恩准,亲眷贵族于会阴驻扎、赏玩三日…”

    连穗想,今日回不了府了。她不知何时睡去,士兵慌忙通报时,她被带出营帐,已看见又多了好多帐篷,处处灯明…

    这辽阔无垠的,信息传递自然缓慢,不似她那涂山,山头一喊便有应答…

    士兵领着她进了北堂今晏的营,扑通跪下…

    “王爷,属下不知回京有变,只是打了个盹…”

    “让本王命人好找,主子的心意你们何能揣测?即便有变,也自然该无时无刻尽心候着!还敢懒惫推脱!”北堂今晏懒惫,抬手,“出营自领两百军棍!”

    连穗原本淡淡的脸上有了波澜,两百棍这人不死也残—

    “王爷开恩,是我太累了让他们赶紧带我回来休息的”,连穗低头。

    北堂今晏没有说话,威势之下那小兵被拖行出营。帐外堂鼓作响,几阵哀嚎传来,好不凄厉…

    连穗心内一颤。

    “全都下去”,北堂今晏让东歌一行退下,又垂眼看连穗,“知道乱跑会把腿打断就好…”

    那人叫声惨烈,连穗心中不忍,想到白日自己如何让那士兵带自己脱身的,更是羞愧…

    “求求你,你要怎样才放过这个无辜的士兵!”连穗急道。

    见那人不言,营外叫声依旧,连穗三两步向前,扑到北堂今晏膝下,“别打了,求求你!”

    “你以什么身份求本王呢?”北堂今晏理理袍袖,好整以暇。

    “侍妾…”,连穗垂眼,吐过轻脆两字,心下滴血,只强忍着。

    “东歌,停手!”北堂今晏扬声,“众人都散了吧…”

    听见帐外哀嚎声停,连穗舒了口气。

    “抬头看着本王…”,北堂今晏又似乎变成了那高不可攀的样子,命令下的人低入尘埃。

    连穗迟钝,北堂今晏脱手抬起她的脸,那泪眼倔强,不肯看他…

    北堂今晏有些不明,连穗似乎三天没有主动给他说过一句话般,只是含怒,“这几日,倒像是分外僭越…”

    “王爷…有何吩咐?”连穗的脸上同时滚落泪来。

    北堂今晏甩手,侧头不悦。

    “伺候本王吃饭,本王今日累了,懒得抬手。”

    连穗斜眼看见桌上的饭菜,摆放井然,没有热气。那人也不配吃什么热饭热菜,她想。抽了口气,起身利落,便向桌案拿起碗筷布菜…

    夹过各式她没有见过的山菜、鱼肚,筷子从一盘青红小蟹旁无情挪过,应是那山间溪中新鲜捕获,此刻她想不到这些…

    盛饭菜上前,只面无表情,向那榻上的人提筷示意,也不看那人…

    “王爷请…”,连穗出声,如木无情,那声“王爷”听来,北堂今晏只觉刺耳。

    噼里啪啦,青瓷碗碎落一地。北堂今晏发作,帐外立刻传来卫士的呼叫,跑了进来,“爷,发生何事?”

    “蠢材,没有传召谁让你们进来,还不滚出去!”北堂今晏怒道。

    士兵怯怯出了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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