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噩梦堕渊
滴、答、滴、答……
露珠从钟乳石的尖尖上滴落，那声音宛如倒计时的秒表。
幽暗闭塞的通道依旧向下延伸，好似没有尽头。
背着尸体的人身着黑衣，行走于黑暗，与环境融为一体，却又和这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就像是在光天化日下、市中心的大马路上散步一样，他哼着小曲，好不谨慎的从黑暗中走出，又再度没入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这条延绵向下的小路逐渐变得平缓了起来。
同时，旁边那由钟乳石构成的地基已深深的下陷，逐渐转化为了一条地下河。
水声是可以听见的，但若想看清那河水是清澈、是浑浊，那便真的看不到了。
这里的光亮实在是太暗了，只能看清河流与石路的交界范围。
谁能想得到啊？那高科技质感拉满的电梯下面，竟不是什么守备森严的基地，反而是完全一副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窟。
随着他继续往前走，皮靴踏在石头上，不再是悄无声息，而是发出“啪啪”的响动。
是什么？
粘液？
不，是苔藓。
不少苔藓沿着地下河的河沿攀上了周围的石壁与这条路，搞得这条路黏糊糊、滑溜溜。
当然，这并不能阻止雷一诺前进。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然而此处却不是什么桃花源，而是一处直径大概一百米，依靠一个个石墩连通两岸的地下湖泊。
地下河汇集于此，再从湖泊另一侧的河道离开。
然而奇怪的是，本应当波澜起伏的湖水，却好似一面固定在大地岩石间的明镜。
如此地貌也算得上是奇观了，只可惜沉沦于此，注定非凡人能够欣赏。
雷一诺并没有犹豫，迈步踏上了石墩。
自打他下到这地底以后，似乎一直都是漫无目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当走到湖面中心位置之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阵刀刃破空之音忽然在其颈后响起。
唰——！
雷一诺一低头，一阵劲风将其扛着的女孩尸体的一小撮头发斩落。
下一刻，那破空声消失了，风也跟着消失了，而他的正前方，大概三四十米处传来了一个外域口音极其严重的男人的声音。
“能够躲过这一击的人可不多见。小子，你是什么人？”
雷一诺一声冷笑，随之毫不客气的做出了回答。
“我？我就是个路过的。”
“本来是想蹭顿饭，结果，有个混蛋厨子给我做了份生鱼片，搞得窜稀窜个不停。”
“所以现在，我要报复和他一伙儿的家伙们，把他们全都做成生鱼片。”
闻听此言，对方也是一声冷笑。
接着他说道：“来这里的人通常只有两种。要不然是来送饭的，要不然就是来抢夺实验数据的。在我看来，你应当不是来送饭的吧？”
雷一诺闻言放声大笑，随后将肩上的女孩尸体往旁边石墩子上一丢，指着尸体朝男人发出了反问。
“谁说我不是来送饭的？我这不是把送饭的给带过来了吗？四舍五入一下，我也应该算是半个送饭的了吧？所以，送饭的有什么奖励吗？”
就在他夸夸其谈之时，探照灯瞬间照亮了湖面。
而此时，刚刚那出刀偷袭雷一诺之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
“樱子小姐？！”
喊叫出这一声的人，就站在雷一诺斜后方四点钟方向，大概相距三、四十米左右的位置。
她蒙着面，一身忍者打扮，完全看不出年龄。
但以体型和声音来分辨，她应当比铃木樱子只小不大。
当然，不管她年龄大小，什么打扮，雷一诺根本就不关心。
他关心的只有对方痛苦的喊叫，眼中的怒火，以及颤抖的身躯。
没错，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在探照灯照亮整个湖面，将铃木樱子的尸体暴露于眼前之时，正前方的那个男人也终于是一改之前那淡然自若的高手姿态，同时发出了一声怒吼。
“你竟然杀了铃木樱子小姐？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佐藤君，跟他废什么话，看我杀了他！”
那女孩一声暴喝，抬手在前快速结印，飞身向前，同时是一声大喝。
“忍法·海魔袭！”
伴随着这一声呼喊，湖面立刻有了反应。
只听得一连数声巨响，八条由湖水凝结而成的巨大触手，破开湖面，掀起巨浪，高高扬起、直抵洞穴天顶之同时，挥洒着雨幕，朝着雷一诺所在之处径直砸来。
再看雷一诺，双手插兜，面带微笑。面对如此袭击，他依旧是雨中即景，好不惬意。
然就在那巨大的水流触手挥至他头顶之时，一个出乎女孩意料的身影，突然跳至那水流触手之前，张开双臂，展开身躯，欲要以身体阻挡水流触手的打击。
“小姐？！”
一声惊呼从忍者妹口中呼出。随之她迅速拆印，全力将那所谓的“忍法”收回。
呼啦——
被解散的水流触手瞬间化作了一阵暴雨席卷全场。
暴雨之下，雷一诺屹立于雨中，却以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将雨水全数阻隔到了身遭数米之外。
此时，那道倩影也已从空中落下。
明明已经死去的铃木樱子，竟然在之前水流触手挥下来的那一刻，高高跃起，跳上天空，试图给雷一诺“挡刀”。
然后，现在，她从天而降、轻松落地，如同护卫一般面朝着忍者妹，挡在了雷一诺身侧。
“小姐？！您、您还活着吗？”
忍者妹急忙呼喊，却听得另一边，被忍者妹称为佐藤君的男人的大叫声。
“奈奈子！她不是小姐，小姐已经死了！是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操控了小姐的尸体。”
闻听佐藤喊话，最先看过去的人并非是这边的楠木奈奈子，反而是雷一诺。
以这个男人与铃木樱子的站位距离来看，他不应该如此的肯定。
所以，雷一诺很确定他有着某种能力。
果不其然，当他看向佐藤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双眼宛如车灯一般，正绽放着淡白色的光芒——瞳术。
事实上，不论是之前楠木奈奈子喊得“忍法”也好，还是佐藤施展的“瞳术”也罢，其本质就是异术，只不过是叫法不同。
异术——是建立在异能者个体能力之上，以“精神脑域体系构建”为基础的，以实现最大程度强化自身战斗能力为目的的，根据个人理解所开发、掌握的战斗技法。
由于个体之间的能力有相似的情况，譬如：均可控制水流、气流、制造火焰等等，因而不同个体也有可以使用相同异术的情况。
这一类异术被称之为“通用异术”，也简称为“异术”。
与之相反，有些异术只能由特殊个体释放，即便是同类型的异能者也无法进行模仿。
这一类异术同称之为——“秘术”。
而大多数的瞳术，介于异术和秘术之间。
有些则源于基因遗传，因而只有某个家族、某个以血缘为纽带的团体内部才可以进行传承。
比如眼前的佐藤，还有帝国的皇族——瑞氏一族等等。
见多识广的雷一诺自然是一眼便看穿了佐藤的瞳术，但相较于他，楠木奈奈子更加清楚佐藤瞳术的厉害之处。
他能够以肉眼直接看到对方体内、外，大脑产出精神力的数量、质量，以及体内依靠精神力作用于身体的、生物电流的强弱。
换句话说，他已经十分清晰的看到了，铃木樱子的大脑并没有产出精神力，而她身上及体内的精神力完全是身边这个男人赋予的。
“可恶！你杀害了小姐，竟然还利用她的身体做这种事！我、我要杀了你！”
楠木奈奈子的一声怒喝，抬手再度结印。
与此同时，她也完全放弃了远程攻击的打算，踏着湖面飞速朝雷一诺冲来。
然而，这可是正合了雷一诺的意。
只见他轻声一笑，随之旁边的铃木樱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同样踏着湖面，同样在湖面上奔跑，然而铃木樱子的速度近乎是楠木奈奈子的数倍。
楠木奈奈子这手中的结印还没有结完，铃木樱子是已然冲到了她面前。
这幅场面不单单是把楠木奈奈子吓了一跳，也令佐藤吃了一惊。
他们都很清楚，铃木樱子作为樱木财团股东之一的女儿之所以会被派到枫林要塞这边来，就是因为她作为异能者，实力上存在硬伤。
她只是个术士级异能者，凭实力，她注定没资格继承家业。
所以偏爱她的、她的父亲——铃木武夫在三天前，接到天照计划取得重大进展的消息后，派她来到了这里领功，以为今后能在集团中谋求个负责人的差事打下基础。
然而现在她所展现出的这般速度，已远超了楠木奈奈子这个尖兵级异能者，有可能比破军级的速度还要快。
说时迟那时快，冲至近前的铃木樱子弓步上前，一脚前踏，双肘前顶，在即将触之对方身体的一瞬一拧腰，挑肘开路，一记顶心肘正中楠木奈奈子结印的双手，并顶着她的双手重击在其胸口之上。
只听得一声惨叫，楠木奈奈子的身体好似被击穿了一般，整个后背以完全超出了她自身肌肉能够控制的幅度，猛地往后一凸。
身体承受重击而变形的瞬间，她身上的衣服都愣是被扯裂了。
再看她的人。
她如断了线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一屁股砸进了水里，砸出了数道水花，最终“咕咚”一下坠入湖面，瞬间被湖水吞没。
这一幕的出现让佐藤是大吃一惊。
一记冲撞打的一个尖兵级异能者连自身精神力都无法维持，这得是有多大的力道啊？
就在他震惊不已之时，铃木樱子已然改换了目标，朝着他冲了过来。
有了刚刚的教训，佐藤不敢大意。
但作为守护实验数据，被特意安排在这里的守护武士，他的实力远在奈奈子之上。
只见他朝前迈开一步，一手抓住刀鞘，一手握住刀柄，整个人呈拔刀之姿态，却微闭双目，握刀而不拔。
没错，这是他们自古传承下来的拔刀术，也称居合。而现如今有了异能的加持，这居合的威力，那可是能断山劈岳。
就在铃木樱子冲至其身前十米之距之时，佐藤猛地睁开了双眼。
下一个瞬间，他以完全超出肉眼观测的速度出现在了雷一诺身后，一声大喝，将斩击祭出。
“居合·断梦！”
刹那间，雷一诺的身躯被一刀两断，周遭十数米的湖面也被这劲风抽走了全部的空气，令冰冷的湖水瞬间沸腾。
眼看着对方那一分为二的下半身还留在原地，上半身已然落入到了湖水之中，佐藤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也就是他将体内这口浊气呼出的那一刻，一个双眼血红的女子，破开了佐藤面前的水面，从水下跳出，跃之至佐藤面前。
佐藤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怎么也想不清楚，为什么雷一诺已经死了，这铃木樱子对他的追击还在继续。
下一秒，铃木樱子左膝前顶，重击佐藤下巴的同时，右掌变虎爪从天而降，猛地向下，一掌拍在了佐藤的天灵盖之上。
只听咔嚓一声，佐藤晃晃悠悠的往后踏了几步，随之瞪大了双眼，失去了全部动作、表情。
混杂着脑浆的鲜血从其头顶涌出，朝着四面八方飞流而下。
此时的他已然失去了视觉。
他看不到立于石桩之上，仅剩下的那下半身身体忽然被黑风吞噬，随之，被他“斩杀”的“恶魔”又从风中归来。
八尺身躯轰然倒地，沉入湖中，只留一抹抹红晕浮现于湖面之上。
在佐藤葬身湖底的数秒之后，在他先前落入水中的楠木奈奈子攀着一块石桩爬出了水面。
虽然现在的她还没死，但也是时间早晚的事儿了。
刚刚的那一记顶心肘已经让她胸骨、肋骨尽碎、五脏六腑错位。
她之所以还能从湖底游上来，攀着石墩子爬出来，凭得就是这一口气，就是这最后一点的毅力。
她在即将游出水面之时，看到了头朝下、脚朝上、脑袋开裂，不断朝下面坠去的佐藤。
看到这一幕，她已是心如死灰，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向上游去。
她不为求生，只为死个明白。
她想知道，这个与他们素未谋面、却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究竟和他们有着什么样的仇恨。
还有，即便是做了什么有违天理的事儿，那也是他们做的。
铃木樱子才刚到这里，做过最多的事儿也就是给他们送个饭。
那为什么，她也要死？
很快，能够解答她问题的这个人走到她面前。
然而，已经没有更多力气提出更多问题的楠木奈奈子，只问了她最想问的。
“小姐……她没伤害过任何人……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杀她？”
听到这话，雷一诺回答的也很果断。
只听他一声反问。
“无辜？那么，请你告诉我，被你们拿去做活体实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杀死的人，还有那些被你们的军官当成玩物、泄欲、折磨、最终惨死的那些女孩子，哪一位是‘有辜’的呢？”
楠木奈奈子顿时无言。
随着又一口鲜血喷出，一声苦笑为其的人生画上了终点。
“果然是……报应。小姐……对不起……是我们害了你……”
女孩说罢，趴在岩石上，失去了动静。
她涣散的双瞳在死亡之后依旧凝视着深渊，而她若有灵魂也终会下到地狱。
“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雷一诺道了一句，并没有对女孩的尸体进一步出手，做出踩爆她脑袋之类的事儿。
反而，他伸出手，合上了她不能瞑目的双眼。
结束了，但还没完全结束。
雷一诺高高的举起手，朝着脚下的湖面一挥。
刹那间，湖水被径直劈开成了两段，被黑风朝着两侧挤压开来。
藏匿于湖心底部的服务器瞬间暴露，而实验数据也即将落入他的手中。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就是以此来钓鱼。
然后按照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杀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