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半路杀出个拉纤的
前厅之中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然而躺着的人并非之前躺着的，站着的人也并非是之前站着的。
厅内唯一一张完好无损的桌子被雷一诺抢过去了。
再看惜梦。
她从桌子上跳下去之后，整理好衣衫便开始收拾屋子，将冷桂砸坏的桌椅全部扔了出去以后，又开始扫地。
雷一诺躺在桌子上，哼着小曲儿，刷着视频，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反观惜梦，她也全然没有与雷一诺沟通的想法。
两个人就像是互相看不见对方，直到其他地方都被收拾完，惜梦要收拾这张桌子的时候。
“劳驾，能不能请你出去。”
惜梦的嗓音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到不存在一丝的感情。
听到这话的雷一诺一歪头，视线从手机屏幕换到了惜梦脸上。
接着，他笑了。
“眼睛都红了，一边干活一边偷哭？”
这话顿时令惜梦两眼发直，恶狠狠的回应道：“不用你管！”
“呵呵，还挺自作多情的，谁想管你啊？”
“你？！”
“‘你’什么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觉得我会帮你，我出现在这里，是来救你的，对不对？”
惜梦没有回答，只是紧抿着嘴唇，怒视着他。
雷一诺耸了下肩膀，随后翻身坐起，盘腿看向惜梦，接着前面的话讲道：“这世上确实有无偿的帮助，那，叫做善意。”
“但世上的大多是人，他们的善意，不管是真的、假的，也只会提供给对他们有用的人。”
“他们所谓的无偿，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偿。”
话到这里，他拿出手机，将刚刚录下的视频播放出来，递到了惜梦面前。
那个画面对于惜梦来说，根本是无法直视。
但雷一诺却用屏幕追着她那急于躲避的视线，一次次不停地的强迫她观看，直到她闭上了双眼。
这时，雷一诺才又开口了。
“喂，闭眼干什么，我是让你看着，然后，我要把它删掉。”
此言一出，惜梦顿时睁了眼。
接下来，她也的确看到了那视频被删除的一幕。
对于雷一诺的这个行为，惜梦的心中除了疑惑还是疑惑。
她完全不明白，雷一诺为什么要删掉视频。
他不是还要用这视频去威胁冷桂吗？
这要是删掉了，那……
“喂，该做饭了吧？这两星期我天天出去吃，现在兜里一分都没了。所以……”
惜梦的思绪被打断了。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问出那个问题，而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做饭。”
不多时，几盘品相还不错的饭菜被端上了饭桌，但饭却只盛了一碗。
早已坐在饭厅里等候的雷一诺看着被送到自己面前的这碗饭，笑眯眯的盯住了坐在一旁，开始发呆的惜梦。
“喂，你不吃吗？”
听到这话，惜梦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摇了下头。
“我不饿。”
“没胃口？”
“嗯。”
“在想二牛？”
这四个字一问出来，惜梦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已经捧着饭碗开始大吃特吃的雷一诺。
她的眼中满是吃惊。
她不明白，雷一诺是怎么看出来的。
毕竟现在的她应该考虑的人不论如何也不该是二牛，不是吗？
“你……”
惜梦瞠目结舌，换来的却是雷一诺的嘲笑。
“呵呵呵，果然啊，我就很好奇嘛。你都跟冷桂这等人搞在了一起，为什么还会被二牛‘威胁’。”
“我……”
惜梦再一次如鲠在喉。
雷一诺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来来来，让我再猜猜看。其实，你并不讨厌二牛，对吧？”
惜梦大惊。
“你、你在说什么？！”
雷一诺夹了块肉放进了嘴里，边嚼边说道：“这事儿，怎么说呢？虽然，二牛长成了那个‘惨样’，但怎么说也是青年小伙儿。”
“再看看咱们掌门，呵，五十岁的臭老头一个，而且也是歪瓜裂枣，要不然他姑娘也不至于还不如你漂亮。”
“如果让你在他们两个之间做选择，不考虑经济来源和后果的情况下，我猜你肯定会选择年轻的。”
“这就是你屈从于二牛的根本原因。否则的话，他在第一次威胁你的时候，你根本没必要顺从。”
“就算冷桂这人比较个色，只要二牛没确实得手，你大可以直接把这事儿告诉他。”
“那样的话，根本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事儿，二牛早就‘转世轮回’了。”
惜梦死死的盯着雷一诺，眼睛都没能眨一下。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考虑过，或者说是没有考虑清楚，没有想明白，她在这件事上面对冷桂和二牛两人时，那种矛盾感、分裂感究竟是怎么来的。
但现在，随着雷一诺的一席话，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本心，看清了真相。
原来，二牛给她施加的枷锁，是她亲自套在自己脖子上的。
同样，背叛冷桂的人，二牛只是其中之一，而她对于冷桂的背叛，则比二牛的背叛更加卑鄙。
“我、我、我……”
无力感蹿上心头，压垮了惜梦的身子。
她趴伏在桌面上，双臂死死的撑着桌面，完全没有坐起来的力气。
看着这样的她，雷一诺继续吃饭，似乎没有一点同情。
只不过看在这顿饭的面子上，他在她眼神涣散，似要崩溃之前，还是拉了她一把。
“冷桂已经去杀二牛了，二牛多半是死定了。下面，你准备怎么办呢？”
又是一个尖锐的问题，但，这并不妨碍让惜梦暂时脱离之前的思绪。
她下意识的望向雷一诺，又缓缓地将视线拉回到了近前。
终于，她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无奈的道出了一句。
“我不知道……”
事情发展到现在，惜梦心里除了后悔，剩下的还是后悔。
她后悔她看不清自己本心的愚蠢，后悔面对二牛时没有拒绝自身的欲望。
她更加后悔的事，这件事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
她根本就不应该给冷桂任何的承诺；
兴许，那个时候的她应该求死，死在那村子里，和那群被冷桂杀死的人，死在一起。
如果她死了，后面这一系列恶心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思绪至此，泪已如雨。
彻底趴在了桌子的她，放声痛哭，将心中那复杂的心情一股脑的抛了出来。
趁着她释放压力的这段时间，雷一诺吃完了饭。
接着，他撂下饭碗，擦了擦嘴，朝着重新爬起来，由哭转变为啜泣的女孩，重新抛出了一个问题。
“假如，你和冷桂的事情曝光，而他也愿意给你一个身份，那么你愿不愿意和他继续下去？”
听闻这个问题，惜梦又是一愣。
雷一诺笑了。
“这种事儿，该怎么说呢？畸形的爱也算是爱，而且你心里对冷桂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吧？”
惜梦闻言立刻摇头，但接着，她又将眉头紧锁。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不是爱……我……”
雷一诺打断了她。
“以你主观的角度来讲，也许是。但以他人的主观角度来看，你对他的感情是畸形而扭曲的。”
说完，他开始分析。
“你看，你管冷秋蝶叫师妹，说明，你比她进来的早。”
“有冷桂这么一个当掌门的爹，冷秋蝶应当也是年龄不大就拜在柏杜门下了。”
“所以，你进入宗门的时候，年龄肯定也没多大。”
“综上所述，你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那种地方’，而冷桂是刚刚好跑去消遣，然后碰到了你，把你给救……呵，‘救’这个字大概用的不太准确。”
“总之，他把你带了出来。”
“虽然跟着他未必好过，但留在那里更是生不如死。”
“在这种认知下，自幼就失去了父爱的你，对他产生所谓的‘大叔情结’很正常。”
“之后这些年，你们两个……哼，总而言之一句话，‘一日夫妻百日恩’。”
“所以我觉不相信，现在的你，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又一次被完完全全的看穿了。
惜梦凝望着雷一诺。
她感觉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就是无所遁形。
他甚至比她自己都更加了解自己的内心。
两个对面而坐。
她，好似只是躯体、只是空壳，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是控制着她的大脑，是她的灵魂。
所以，不知所措的她，终究是向他发问了。
“所以呢？我到底该不该爱他？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我在自我欺骗？还是我真的喜欢他？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问题被抛出，然而回答她的却并非是雷一诺。
“爱情是个抽象的玩意！”
“爱一个人是对的，喜欢许多人也是对的！”
“注入情感是对的，馋她们身子也是对的！”
“结婚是对的，不结婚也是对的！”
“吃饭是对的，没饭吃就不太对了！”
高亢的疯言疯语从饭厅外飘来，与之同来的还有那金毛卷发和异色双眸。
在惜梦和雷一诺的注视下，他大大咧咧的走入饭厅之中，往二人身旁一坐，然后抓起盘子里剩下的那几颗煮花生，一边剥皮，一边发问。
“诶？你们刚刚在讨论啥？”
听到这话，雷一诺顿时眯起了双眼。
“合着你什么都没听清就开始搭话？”
布莱克拇指朝上一弹，将花生弹上天空，张嘴去接却被砸中了眼睛。
随后，他揉着自己的眼睛说道：“谁说我没听清啊。你们不是在讨论爱情吗？”
说着，他捡起了掉在桌子上的花生米，盯住了雷一诺。
“怎么着？你也打算跟我一样，改成男女通吃了？”
事实上，经过这一星期的来回拉扯，互相试探，雷一诺和布莱克二人对于某些事已经是心照不宣了。
除此之外，两人也都明白对方是在故意试探。
对于雷一诺来说，他并不关心布莱克的企图，但只要他不要碍事便可。
对布莱克来说，这一点也是一样。
现阶段只要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便可相安无事。
总而言之一句话——双方保持了默契。
布莱克贫了一句，转而又盯住惜梦。
“说实在的啊，妹子，爱情这个事儿没人能给你正确答案，上帝来了都不行。”
“但是有一个东西是有答案的，那就是责任。”
“你爱的那个人能对你负责，你也能对他负责，那么这样的爱情便不会让双方后悔。”
“反之就是不值得爱，爱了也是自讨苦吃。”
听着他的话，惜梦又陷入了沉思。
但这可不是布莱克想要的。
“喂喂喂，妹子，我知道爱情是个深奥的话题，需要思考。但饿着肚子思考出来的人生必然不会是正确答案。”
“所以，咱们能不能在思考爱情之前，先来讨论一下粮食的问题？”
“大不了吃完了饭，我帮你一起想。你放心好了，人多力量大，咱们早晚能想出正确答案的。”
“再不济，你考虑考虑我怎么样？你看哥这身高，这相貌，虽然对你来说是个‘老外’吧。但哥向你保证，哥天天洗澡，身上肯定没有怪味。”
这话一说出来，惜梦着实被逗笑了。
但布莱克还不止于此。
“别笑嘛，我说真的呢。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老外，嘿，看看旁边这怎样？”
他抬手一指雷一诺。
“这位，帝国人，身高，呃，一米八肯定有了。体重，哼，看着不是很胖。”
“相貌嘛，比哥肯定比不上，但还算看得过去。至少比那位名不副实的潇洒要潇洒不少。”
“嘿，你要是同意的话，哥现在就帮你去说媒。怎么样？考虑一下不？中介费就一顿饭？如何？”
话到这里，惜梦有些尴尬，连忙收敛了笑容。
接着，她偷偷的看了雷一诺一眼，赶快对布莱克说道：“刚好我也没有吃呢，你等会儿哈，我去再炒几个菜。”
说完，她立刻起身，急匆匆走向了后面的厨房。
耳听着厨房内切菜声响起，布莱克斜着眼睛坏笑着的盯住了雷一诺。
“嘿，看样子这小姑娘对你还真有点想去。怎么样？考虑考虑？小姑娘长得不错，算是个美人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帮你说说去？”
听到这话，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走的雷一诺又站回了布莱克面前。
接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阴毒的微笑，随之抬手便捏住了布莱克的下巴。
“小样儿，你还整起这媒婆的差事了？呵，信不信我让你这顿饭吃不下去？”
布莱克脖子往后一拱，瞳孔猛地一缩，眉毛聚成一团，双眼直勾勾的盯住了雷一诺。
“喂！你要干啥？！别乱来哈！我、我很纯洁的！你、你个死‘玻璃’，你离我远点哈！”
回应他的依旧是冷笑。
“喂……喂！住手，不要啊！啊啊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突然从外面的饭厅中传来。
厨房中，正准备将菜下锅的惜梦赶忙从厨房中跑出。
只见饭厅之中，雷一诺已不见了踪影，只留布莱克张着个大嘴坐在原地。
看到惜梦出来，布莱克保持着这份怪异朝她招了下手，随后哭丧着脸，含糊不清的发问。
“妹子，会、会正骨不？那、那个混蛋把我下巴给卸了，合不上去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