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桃杀三士，一“車”覆三帮
路，依旧堵着。
孙老大，依旧左右招呼，又是拉架，又是叫救援，挪车救人。
就在他忙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的时候，雷丙伸手拉住了他。
“够了，姓孙的，用不着演戏了。说吧，什么条件？”
孙老大依旧在装孙子。
“诶，这位兄弟，您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我演戏？”
雷丙深吸了一口气，声线依旧十分低沉。
“我们现在赶时间，急着去取钱把我们的人换回来。”
“你搞这出，不是为了趁火打劫，还是能是为了什么？”
孙老大满面惊诧。
当然，他不是惊诧他们天神教的小九九被戳穿，而是故意摆出这种神情，装作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哎呀！这位兄弟，您这可是冤枉孙某了呀。哎？等一下，您说取钱换你们的人？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眼看着他这么能装，雷丙顿时伸手摸向了身后，朝着自己后腰上别着的匕首摸了过去。
他准备玩一招狠地，直接将孙老大挟持，让对方让路。
但就在这时，赵甲确确实实的变成了“傻大个”。
他直接横跨一步挡在了雷丙身前，冲着孙老大发出了求救。
“不瞒孙兄，我家小少爷被他们给骗了，一把牌输了五百多万。”
“现在，他们把我的妹子扣在那里，等着我们还钱呢！还说一个小时要是拿不来钱，那……”
孙老大急忙忙打断了他，并装出一副比之前还要夸张的惊诧之色。
“哎呀，我说赵甲兄弟啊。都怪我！原本你们说是带小少爷去长长见识，不赌呢，我就把‘赢连胜’推荐给你们了。”
“他们那家啊，根本就是个黑店！进他们家看看没问题，真赌就没有不输钱的！”
赵甲一拍巴掌。
“是啊！您说这事儿闹的，哎呀，我、我那妹子……”
“哎哎哎，赵甲兄弟，别着急！哎呀，这、这真是，怎么前面还在吵架啊！”
孙老大又一转身，一脸愁容的看向后面，指着那边撞墙的大巴车继续骂街。
“他妈的，你们怎么干事儿的呀！救援呢？救援呢？！找人帮忙救人啊！我这兄弟几个还等着去……哎呀！”
见此，赵甲继续哀求。
这一次，他连对孙老大的称呼都改了。
“孙大哥，您一看也是这片地面上有头有脸的爷。我们终归是外来的，跟他们说不上话。能不能麻烦您帮忙跟赌场那边说两句好话，让他们宽限我们几个时辰啊？”
孙老大闻言赶忙抱拳。
“哎呦，兄弟，不是哥哥不帮忙，哥要是能帮，哥去那儿当人质，把你们的人换回来都成。”
“问题是啊，就他们那赌场，那个蒋六儿，还有他儿子蒋规矩，那、那就是一帮混蛋，认钱不认人。而且……”
“唉，不是哥哥说你们，你们怎么能把个妹子留在那儿呢？”
“那父子俩就是两头狼啊！曾经两个人绑架了人家一个姑娘，两个人……哎呀，你是不知道当时那姑娘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那、那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这话说出口，赵甲被吓得腿直哆嗦。
看到这傻大个这般模样，孙老大这心里是冷笑不止。
果不其然，一切如他所料，赵甲再度求救。
“孙、孙大哥，您、您可一定要帮我们啊！这、这样，那个，能不能，您、您……”
“哎、兄弟兄弟，有事慢慢说，别急，能帮的话，哥哥一定帮！”
“谢、谢谢孙大哥，我，我是说，您，您有没有五百万啊，有的话，求您先借给我们，等我们赎了人一定加倍奉还！”
孙老大闻言，当即面露为难之色。
“哎呀，兄弟，你、你这要是少点，哥哥一定借。可是，这五百万、哥哥……”
“五百二十三万，哥！”
“啊，五百二十万，这……哥哥也就是个公司的小头目，哪有这么多钱啊？”
“那、那怎么办呀？”
孙老大一声长叹。
“唉……嘶，兄弟，这，诶！有了！嘶，不过，兄弟，这钱倒还真有，就是事儿可能有点麻烦。”
赵甲顿时瞪大了双眼，抓住了孙老大的手。
“哥！只要能有钱救咱妹子，什么麻烦，咱都不怕！”
孙老大抿着嘴，意味深长的点了下头。
“行吧，兄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去跟我们教主说说情，让你在他那儿走个借贷，你看……”
赵甲当即一拍孙老大的手。
“哥！一切听你的！就这么办！”
孙老大点头，又一皱眉。
“哎，兄弟，从我们教主那里贷款，小数目的话，靠哥哥这张脸，没问题，不用抵押。但是，这五百万，对于教主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
“哥！我、我急着救人呢！我上哪找抵押……”
喊出了这一句，赵甲当即神情一怔，随之回头望向了那辆豪车。
接着，他冲进驾驶席就把钥匙拿出来，然后跑回孙老大面前，将钥匙塞进他手里。
“哥！就用这个吧！”
“哎呀，兄弟，你这可是好车啊。这、这恐怕就是我们教主，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听到这话，赵甲都快给孙老大跪下了。
“大哥！不多要，能救我那妹子就行！求您了，您赶快帮忙说说去吧！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他便推着孙老大往里面走去，全然不管快被他气死的雷丙是个什么表情。
眼看着这“大傻帽”就这么上当了，雷丙终究是一声叹息。
这事儿，他总不能不管。
于是，他立刻告诉小少爷让他上车等着，随后便追了上去。
眼见两人走远，小少爷默默转身走回了车前。
接着，他并没有直接进入落座，而是先将开着的两个前门关好，然后才进入后座，又将后门关上。
现在，车子被完全封闭，墨色的玻璃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没有人任何一个人能够看到小少爷脸上的冷笑。
半个小时后，钱验好了，生意也谈完了。
几人提着钱箱走出去以后，洪奎抓着豪车的钥匙，几乎笑疯在了办公室里。
这车要是放到黑市上去卖，那别说八千万了，一亿都有可能！
这得是他装神弄鬼多少年的收入啊！
要知道，他在这黑街搞了十几年，组织账上的钱也就五千万不到。
这一波，属实是赚翻了。
而外面，用一辆价值八千万的豪车换了六百万“赎金”二人，提着六个小钱箱，还要被追出来的孙老大一路虚情假意的道歉。
“哎呀，兄弟们，这、这实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却是没那么多现钱！”
“那个，咱们啊，有事儿之后再说，你们现在主要还是先把咱们妹子救出来。”
“哎，对了，雷丙兄弟。钥匙给你，我那车就在旁边，油都加满了。你们可以先把小少爷给送回去，让咱家老爷安心！”
听到这话，雷丙面无表情的接过钥匙，朝着旁边那辆破车便走了过去。
这可不是孙老大好心，雷丙不领情。
着实是因为，这车就是雷丙要的，要先给小少爷送到安全的地方，也是他提出来的。
然而就这点事儿，孙老大还得拿着往自己脸上贴金。
虚伪！太虚伪了！
赵甲虽然憨，但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他全然无视依旧叨叨个不停的孙老大，一边帮着雷丙将钱箱放进了车子的后座。
接着，两人将车开出小巷，叫出了豪车中的小少爷便准备上路。
这个时候，再看路两侧，打架的也好，救援的也罢，人，全都不见了。
看着这一幕，陪小少爷坐在后座上的雷丙顿时一声叹息。
接着，他告诉赵甲。
“小少爷不能出差错。一会儿让李乙开车送小少爷回去，咱俩直接进赌场救人。然后，再让李乙开车回来接咱们。对了？李乙呢？”
“他说他要上厕所，好像进十字路口的小巷子去了。”
“哼，懒驴上磨屎尿多！一会儿我进去把他找出来！”
“好！”
两人言毕，手动摇上了车窗，一脚油门踩下，朝着东街开去。
他们并不知道，就是这些话，都没能逃过孙老大的耳朵。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往自己的车子里安装了窃听器，而是因为街边的角落里到处都是他的暗哨。
只不过有些事，即便有暗哨在，孙老大也依旧不可能知道。
很快，车子在十字街门口前的小巷停了下来。
车子后门打开，雷丙一手提着三个小钱箱，带着总共六个，压着身形冲出了车门。
紧跟着，只听咣当一声，旁边第一家的门被他撞开了。
韩颖及其母亲被吓了一跳。
在她们惊讶的目光下，雷丙、李乙这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立刻如机械一般的开始了工作。
很快，四个大皮箱里面的道具币被装到了钱箱里，多余的道具币被扔到一旁，而真正的货币则被集中装入了其中的三个大皮箱。
完成了这些，李乙才突然开口。
“走了，出去上车。”
说完，他提着装满道具币的钱箱的第一个出了门，后面则是韩颖和她母亲，最后是带着两个装满真钱的大皮箱雷丙。
这时候，小巷口的前后门都已经开启。
小少爷坐在副驾，赵甲在小巷另一侧的后门处等待，车子的后备箱也被他提前打开了。
李乙冲到车旁之后，一个甩手，直接将六个小钱箱丢入车子的后座，然后从车前绕过，上了驾驶席。
紧跟着，韩颖拉着她妈妈也上了后座。
最后，雷丙将三个大皮箱丢入了后备箱。
早已准备好的赵甲立刻将后备箱合起，然后又从后座上抓起刚刚被李乙扔过来的钱箱，将其中的两箱丢给了跑过来的雷丙。
随后，四个车门同时关闭，李乙一脚油门踩下，朝着东街扬长而去。
由于就在路口，东街那边自然发现了异样。
尤其是蒋六儿。
他在得知西街有人拦路之后，便丢掉了手中的牌，带着人来到路口，为的就是防止对方舍弃同伴逃跑。
但是，当他看到赵甲和雷丙都没走，而且每个人手里都提着钱箱且总共六个的时候，他立刻阻止了试图拦车的众手下。
车子从其面前驶过，扬起一片黄沙、扬长而去，而此时的蒋六儿还不知道，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很快，众人再度来到赌场之中。
在赵甲和雷丙的要求下，蒋六儿命人将蒋规矩和徐丁叫出来。
然而当仆从一头惊慌的回来报告的时候，蒋六儿、赵甲、雷丙全都看出来，是出事儿了。
这一下，赵甲和雷丙也顾不得其他了，扔下钱箱便朝着里面冲了过去。
蒋六儿并未阻拦他们，而是用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又做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众打手、荷官立刻从赌场台子下面摸出了短枪、上膛，追着蒋六儿的脚步，跟了上去。
很快，众人来到后院。
此时的蒋规矩正一脸惊慌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倒在地上，身上只剩下了内衣，眼前脑袋不断流血，且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吸的徐丁。
显然，他想轻薄她，而她在反抗中意外被杀。
这一下，赵甲和雷丙顿时发了狂。
然而，他们甚至都没能转过身来，便被一通齐射射成了筛子。
等解决完了二人，蒋六儿瞪了蒋规矩一眼，转身再度来到前面。
杀个把人，他是无所谓。
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子那般不争气的行为，他是真的生气。
好在，对方还留下了能够宽慰他心灵的东西——那六箱赎金。
蒋六儿立刻让人打开了六个小钱箱。
然而，当他拿出里面的钱，放到手里一看的时候，他的心态顿时炸了个粉碎。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是假的？！”
怒吼声中，他再次带人冲进了后院，想找寻个活口。
很快，他们发现雷丙已经死透了，赵甲还剩下了一口气。
蒋六儿抓着赵甲，疯狂的晃着他，恶狠狠的嚷道：“快说！赎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钱都是假的？！”
在他疯狂的摇动下，赵甲逐渐睁开了眼睛。
然而他只说出了一个名字，便两眼一翻，撒手人寰。
丢掉死去的赵甲，蒋六儿凝眉瞪目，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喊出了赵甲讲出的那个名字。
“孙老大？！”
“六爷、六爷！”
喊叫声从外面传来，紧跟着，一小弟跑了进来。
“六爷！您快去看看吧，西街那边正在庆祝呢！”
蒋六儿一皱眉。
“庆祝什么？！”
“他们捞了一辆豪车啊！说值八千万！”
说话之时，他忽然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赵甲，然后指着赵甲大叫了起来。
“诶？！对了，六爷，就是他们开来的那辆。”
刹那间，蒋六儿只感觉头晕目眩，如中暑了一般。
众人见状赶忙搀扶。
然而蒋六儿被他们扶着坐下，清醒了一些之后，心底的那股子怒意便再度涌了上来。
只见他恶狠狠的将目光斜向西边，咬着牙发誓道：“好你个姓洪的，咱们走着瞧！我要是不让你把吃进去东西给我吐出来，我就不叫蒋六儿！”
一声怒吼犹如乌鸦报丧，黑街即将再无宁日。
月明星稀，看不见尽头的路上，破车越来越慢。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车子没油了，而是因为司机故意减了速。
又过了几秒，车子停了。
作为司机的李乙推开了车门走了下来，然后朝着一侧的方向迈步离去。
他的情况立刻引起了韩颖的注意。
其实早在他开车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这人不对头了。
因为她亲眼看到，这个人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之上，不断地诞生出一块块的尸斑。
当车子停下的时候，那尸斑已经布满了他的手、小臂、脸还有脖子。
韩颖曾在黑街北街的医院待过，也见过死人，而眼前的这个司机——李乙，身上全然没有活人的气息。
就在她还在惊诧，还在望着那李乙，不知所措之时，那位小少爷也下了车。
他关上了副驾的门，从车前走过，绕到了主驾一侧。
然而当他再度坐进车里的时候，韩颖才发现这人竟然变成了雷一诺。
“你？！”
“小把戏而已，别那么吃惊嘛。”
“小颖？这是……怎么回事？”
虚弱的声音从韩颖身边响起。
然而就在她不知道如何向她母亲解释的时候，雷一诺突然说了一句。
“没事的，您好好休息就行了。”
他的声音宛如有魔力一般，令女人立刻便睡去了。
韩颖再度将她妈妈抱在怀里，然后才向重新发动了车子的雷一诺发出了询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那个人是？”
“是一具尸体。”
“尸体？”
“没错，被我的能力操控的尸体。”
“能力？你是异能者？”
“对。”
雷一诺应了一声，然后将整个事件的本貌稍微解释了一下。
等听他说完，沉默了许久的韩颖才再度开口。
“所以，你们五个人除了你伪装的小少爷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尸体？”
雷一诺轻声一笑。
“有一点没说对。我可没做什么伪装，只不过是给你们的认知施加了一点干扰。”
韩颖点头，又问。
“对了，你那辆豪车是？”
“依靠他们之中一个有着良好信用的人租的。你那四万块钱的大部分，就是花在这个地方了。”
韩颖听着，低下了头。
雷一诺从后视镜看到她的反应，开口发问。
“怎么，钱有了，人也逃出来了，为什么还不开心？”
听到这话，韩颖立刻抬头，然后摇头否定。
“不，我不是不开心。我只是觉得，我们虽然拿到钱了，但好像又让孙老大那个混蛋赚了一笔。我……”
“呵呵呵……”
“怎么了？我的话很好笑吗？”
雷一诺依旧在笑，但他却没有吊人胃口。
“好了，妹子，我知道你在难过什么。”
“不过，假如你真的了解什么是人性，你就会懂，那根本不是什么八千万的豪车，而是一块无法丢掉的，足以致命的烫手山芋。”
韩颖眨了眨眼睛，显然是不能理解雷一诺在说什么。
看到她的反应，雷一诺又抛出了一个疑问。
“你说，我既然已经把八千万的车搞到手了，为什么不直接转手卖掉，大赚一笔，而要大费周章的从他们那里搞这六百万出来呢？”
韩颖仍旧是一脸不解，但她还是试探性的做出了回答。
“是因为……你想赚他们的钱？”
“当然不是！”
雷一诺收敛了笑容，做出了解释。
“是因为车子在海澜市有正规的登记手续，在附近根本没办法找到买家。”
“要是通过黑市变现，那么资金运转周期会很长。我可以等，但你和你妈妈等不起。”
话到这里，他又给了一脚油，这车子立刻开的更快了。
劲风吹入大开的车窗，他接下来的话语也伴随着夜色下的清爽吹拂到了韩颖的耳边。
“如此情况对于放高利贷的也是一样，所以短期之内那‘八千万’一定会留在黑街。”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么一笔巨款出现在一群恶狼面前。”
“嘿嘿，妹子，你说，接下来，这黑街之上，究竟会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呢？”
话到这里，迷局中的一切都有解释了。
那群眼中只有利益的黑帮一直到最后，还认为他们是占便宜的一方，是他们组了这个局。
却不知，当那辆豪车驶入这条街道之时，他们的命运便已经被将死在这个棋局之中了。
明白了，韩颖不自觉的望向了车窗之外。
她隐隐能听得，身后那十万八千里之外，传来的被金钱迷惑之野兽的嘶吼，与利令智昏的人们、那至死方休的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