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下）
赵匡胤心中也曾设想过如此盛况，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突然，甚至还有几分莫名。
苗训道：“元朗兄，此乃天意，不如顺势而为，切记不可逆天而行啊！”
“至于宋延渥，本是汉高祖刘知远之女婿，后汉被周太祖郭威所篡，宋延渥不过是寄居他人屋檐之下，如今听闻要兵变，自然是百般支持。”
闻此消息，赵普立马前来军中，苗训让师弟无庸子继续在军中巡视，若是发生意想不到之事，可好禀告。
此时东京城内外，经过一夜的宣传，城内众人皆知如今汉辽南下，恐怕不是好事情，而且又怀疑正月初一的天象，莫非是天降灾祸，众人闻之，愈发惊恐不安。
周围安静了几秒，然后万松忽然从身边拿出一个包袱，交给苗训和赵普，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将准备好的黄袍取出抖开，替赵匡胤技在身上，高怀德见了，怀中掏出令旗一摆，只见众将及士兵一齐下跪朝拜，齐呼万岁，声彻田野。
然此刻军中，赵匡胤已经入睡，万松之前趁此机会，偷偷在赵匡胤酒菜之中下了蒙汗药，所以赵匡胤一睡不醒，自然不知道当夜军中哗变的事情了。
高怀德道：“藏用认为张令铎、韩重、王彦升、宋延渥四将，尚不知态度如何，须先征得他们同意，计划才能更天衣无缝。只是，此事不知道该如何？”
士兵们见到他们上司来了，全部都跪了下来，继续喊道：“请赵点检进位为天子……请赵点检进位为天子……”
高怀德之前就已经知道此事，此刻他故作慌张之样，道：“真有此事？”
赵德昭于是原原本本将自己与苗训、无庸子串通，然后之后进行的一系列之事，统统给言明，而赵弘殷听了心悸不已，脸上皆是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时王朴染恙在身，在家休养之际，赵德昭顺道去王朴家探病，而且每日都在王朴家中，嘘寒问暖，而他暗中也在拖延王朴，不让他上朝，若是知道江山变故，恐怕王朴的情绪激动，到时候场面不好收拾。
楚昭辅则赴寺院，禀告赵家人，安定和保护家属。
此刻高怀德坐怀不乱，他心道：“张光翰、赵彦徽两人态度暧昧，即使支持兵变，也不能成为心腹。”
哗变的军队聚集在赵匡胤帐外，而此刻赵匡胤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他听见外面士兵的喊声，摇了摇铅重的头，然后披上甲胄，出了营帐外。
苗训出了营帐之后，与无庸子驻足在一大树背后，而此树前栓了赵点检的马匹。
在其位，谋其政，只要披上了黄袍，那就是九五之尊，行事自当有帝王风范！
“是，师兄。不知道主公现在在京城实行的如何了？”
半个时辰不到，赵德昭又在开封城中散布消息，称当今天子无道，大将出征之际，只不过凭借无稽之谈的谣言就要抓捕赵点检一家，真是寒大臣的心。
赵普道：“不知高将军如何见解？”
而军营之中，谣言四起，诸将约定明日凌晨一早，拥护赵点检为天子。
……
赵匡胤一听，吓得面色如土。
当夜，赵德昭消失在了寺院之内，然后他假借自己父亲的名义，去见了石守信等人。
“你们两个下去吧，我静一静。”
“来人那，将这些士兵全部都拖下去军法处置。”
禅房外的积雪已经覆盖了浅浅的一层，而杜氏此刻已经歇息，赵弘殷起身披了一件衣服，站在寒风之中，眼睛望着开封城的北方。
此刻将士们正目光热切地看着赵匡胤。
赵普与高怀德皆惊问：“苗军师，何以知之？”
“那王彦升虽为张永德部将，但他生平所钦佩者，唯有赵点检而已。此人不足虑。”
赵普说起此事，道：“刚刚则平过来之时，则闻此军中士兵皆在窃窃私语，不满朝廷正月派兵北上，而则平人文接下去首先召集各部主要将宣此决定。目前，部下诸将，大都是点检多年旧部。”
“韩重，乃一勇之夫，笃信佛教，因果之道。改朝换代，他焉敢逆天行事？”
“对，我们不愿意干了……”
如今大年了，他希望前线的儿子能够平安。
高怀德接着道：“主上幼弱，太后又不谙政务，如此下去，天下必大乱，我等拼死效命疆场，即使挣下汗马功劳，又有谁来说句好？”
赵普道：“是啊，高将军说得没错。此时军心皆向赵点检，如今京城之中谣言四起，则平刚刚收到小公子的封，说是韩通已经带兵包围了定力院，要置赵家于死地。”
赵匡胤听了，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他道：“你们皆是乱臣贼子。”
“都来了，那也好。”
此刻军帐不远处，万松躲在一处密林内，他收到密信，称开封一切都在计划的范围之内，他随即入了军帐，掏出一个包袱，里面赫然是一件准备好的龙袍，他面色不定，明日注定就是一个新的纪元。
及了军帐内，三人坐定。
四十里外的开封，一家寺院，名为定力院（不知道是什么寺院名字），当日赵府一家人皆去了寺院上香祈福。
他困了，刚要回禅房，听到脚步声，他回头见到赵德昭进来了，然而赵德昭忽的跪倒在地上，然后哭着说道：“爷爷，有件事情，昭儿瞒了您很久，昭儿说了，爷爷您千万不要怪罪。”
而范质等大臣听说了此事，也是心中有苦，而此刻王朴听闻了此事，他大骂范质昏庸无能，误导良臣，酿成大错，若是军中哗变，大周江山就要再起血雨腥风了，而赵德昭是他的学生，他之后派人去寺院安慰赵家一家人。
“爷爷，此事尽管放心，派出去的人已经将事情都办妥了，只待明日陈桥驿兵变了，相信明日整个开封城就都知道我赵家的事情了。”
苗训听到高怀德的一番话，微微一笑，说道：“此四人俱不足为虑，也必拥戴无疑。”
高怀德道：“苗军师所言甚是，让我等佩服。”
“……”
将士们看见赵匡胤出帐，全都噤了声。
而他此时正在石守信府上，请兵马出列，去寺院保护家人。
赵普道：“就听军师的。”
“我们要回家……”
※※※
三人商议了一阵，然后出了营帐之外，打算巡营，顺便和其他将领商议一下具体的行事细则。
才一刻钟不到，军中的所有将士皆往赵匡胤的大帐前靠拢。
张光翰、赵彦徽两人，立即退出大帐之外。他们不知道高怀德是何态度，此刻只身入了自己军帐之内。
隔了一个时辰之后，又有一则传闻，此谣言乃是“点检作天子”一事，传入了开封的大街小巷，而十年前在开封发生的事情，老百姓都记忆犹新，那是大周接替大汉之事。
高怀德道：“如今整个军营之中，皆盛传点检做天子一事，不管赵点检愿意不愿意，此事传到天子的耳朵里都是一个死字，不如趁势而为。”
众人见赵匡胤因大义而不肯，于是乎赵普按照事先与苗训商量的一番对策，他道：“点检无非是顾着面子，可是此事不可逆转，若非点检不从，可是谣言如虎，点检啊……上天垂象，不可逆天，此其一也；当前幼主暗弱，政治不清明，此其二也；点检不愿当天子，必然会使天下大乱，刀兵四起，百姓遭殃，周室天下也必不可保，世宗子孙必将受害，此其三也。则平认为从为国、为民，为保护世宗子孙计，唯有点检即天子之位，才能避免刀兵祸乱，为了稳定军心，此事怎可推辞，还是满足三军诸将愿望，即天子之位，以安军心。”
苗训道：“改朝换代，古已有之，天象初显，正月初一，两日并出，一日沉没，乃是改天换日之象，天象既定，我等不可逆天行事，若是逆了乾坤之势，天下恐怕再起生灵涂炭。”
韩通带着兵马又来到了定力院，见到赵家人都在里面，他赶紧下令包围寺院，切勿放跑一人。
然后他怒道：“昭儿，爷爷并不怪你，只是你为何瞒得爷爷好苦，直至今日才提起，而且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你我能够做的，若是有个好歹，我赵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啊。”
昨夜后来一次军中各个将领的私会，之后众将听了果然一致拥护。
赵匡胤看完这封信，心中好似安稳了许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儿子的一番话说得有道理，大道之行，岂可取小义。
此时，军中盛传立点检为天子的话，不过在楚昭辅的指点下，兵变才不至于夜晚进行。而张光翰、赵彦徽两人听此传闻，神色慌张，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做，因此当下他们两个将此事告诉给了高怀德。
次日赵弘殷四下里张望不见赵德昭的身影，然后他在房间内见到了一张字条，赵弘殷一看，他连忙收起字条，揣在怀中，然后汇合他人，赶紧招呼赵信前来，又派人来严加保护家人。
“哥哥不用了，高怀德、苗训、赵普、楚昭辅他们马上就来了。”
众将一一领命散去，自去晓谕所部将士。
无庸子道：“赵小哥儿的计谋不错，再加上师兄的天象之言，恐怕此刻军中早就传开了。”
……
赵匡胤狐疑道：“如此喧哗，所为何事？军中不得喧哗。”
而此刻陈桥驿军营之中，其他士兵们一起喊着：“请赵点检进位为天子，请赵点检进位为天子……”
远在四十里外的开封，赵德昭收到了万松的来信，一切已经就绪，新君大军回京。
赵德昭遂拜别赵弘殷，只留下赵弘殷一人呆呆地望着北方，他当天晚上一宿都难以入睡。
等待了一夜，今早天空放晴，风也停了，日头正灿烂，军中的兵士一片欢呼。
说完赵普拿出事先准备的赵德昭的书信，递给了赵匡胤。
赵匡胤展开书信，一封血书，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十六个字，没错这真是自己儿子的笔迹：韩通围剿、赵家危矣、京城谣言、请父定夺。
赵匡义便把众将的意思说了一遍，可是赵匡胤还是不从。
此刻赵匡义从远处走来，赵匡胤见了自己的弟弟，他说道：“匡义，去叫高怀德等将军前来。”
赵弘殷一脸狐疑，道：“昭儿，何事？”
“张令铎为人豪爽，胸无城府，去年伐辽时，此人与韩通相处数月，那韩通为人刚愎自用，骄傲自大。张令铎常受韩通的气，几次找我哭诉，听取我意见，这人肯定听我的，不会妨事。”
春未到，寒犹重，呼啸的北风吹过陈桥驿，犹如阵阵龙吟，呼啸天地。不久之后，雪渐渐减小，然而夜晚冰天刺骨的大风吹个没完。
国难当头，京中局势不稳。
“请赵点检答应我们的请求……”
子夜时分赵德昭来到寺院后头，此时周围皆是长春堂的弟兄，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计划开始实施。
“赵点检，如今兄弟们都在这里，不如听兄弟们一言，如今主少臣疑，符太后当政，当今幼主不体恤将士辛苦，大年之际，不让歇上一二天就让出征，我们何必为这种天子卖命，如果赵点检不愿当皇帝，大伙儿就都不愿干了，打算回家种地奶孩子。不如赵点检进位为天子，再行征讨。”
苗训拿出赵德昭的一份信，交给了赵匡胤，上面写着：“国家昌盛，百姓祸福，而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社稷非一人之社稷。在其位，谋其政，父亲岂可坐视天下四分五裂，百姓生灵涂炭，世宗皇帝待父如兄弟，父亲也应该待世宗皇帝的子孙为子侄，国家非一人之家业，乃是天下黎民之家业，父亲保家卫国，自是世人之楷模……护一家，自是易事；而护一国，难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时势造英雄，而非英雄造时势。今日父亲代周，虽然会惹起一片热议，也有人在背后指点。然治理天下绝非易事，而父亲爱民如子，自是不会弃天下于不顾，若非如此，怎是我父亲。京中一切皆好，百姓虽然惶恐，可是父亲进城之际，宜应安抚百姓，稳定军心，乃至朝纲不乱，保证世宗皇帝子孙富贵安全。子赵德昭拜请父亲以天下为己任，以社稷为万福。”
“我们两人认为不如就趁着现在向天子告发此事或者是投靠赵点检。”张光翰、赵彦徽合计了一会儿，见到高怀德面色不变化又不出声，试探性地说道。
四十里外的陈桥驿。
“头痛啊。”高怀德道，他心想看来苗军师已经在军中宣传了一番，军心果真拥护赵点检，机会难得，机不可失。如今主上年幼，王朴休养在家，范质等大臣只知派兵征战，不知体恤将士，以致酿成军心不稳。今日之地步，亦是他们造成的，不如顺应军心，明日就可以行事了。
赶来的苗训、赵普他们见到此情况，心知成功了一半，这时候都跪在地上，与哗变的士兵同样喊道：“请赵点检进位为天子！”
但是此时的赵匡胤他仍旧说道：“先帝待我如兄弟，他如今入土不过半载，我就要夺他江山吗，你们这是置我于何地。先帝待我不薄，我才方有今日之地位，正应努力报效大周，你们这么做岂不是陷我于不义，让天下人怎么看我？！”
众将忙说：“谨遵万岁旨意！”
苗训娓娓道来，道：“张永德，本为太祖驸马，世宗皇帝之姐夫，昔年征汉征唐，皆为世宗皇帝之亲信，可是北征辽国回来，世宗皇帝却无缘无故，突然免去张永德殿前都点检职务。张永德部下都有些愤愤不平，为何忽然撤了张永德的职务，张永德毕竟是太祖皇帝的女婿，而如今郭氏皇帝不姓郭，姓柴。张永德生死拼命，保驾护航的是他柴家江山，对此愤愤不平，有些心冷。如今听闻当时军中有点检做天子之谶，皆对周室大失所望，所以会投靠赵点检这边。”
苗训道：“既然如此应请各位将军营向全部士兵传达决定，制止再作议论，以安众心。于五更时集合整队，待新天子出帐，立即取行拥立之礼，大事就可定了。”
赵匡胤这才下令，向开封回师。
说毕，诸将一致请赵匡胤上马，回师东京开封府，即位。
但是周围竟然无一人出列，赵匡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
“求点检答应我们的请求……请赵点检进位为天子！！！”
而范质在府上听说了“点检作天子”的事情，他赶紧入宫，禀告了符太后和小皇帝，然后符太后下令让韩通去赵府逮捕赵匡胤一家人，可是去了赵府，里面无人，然后听周围之人说皆在。
高怀德道：“赵掌军书记，今主少国疑，闻此军营大部分士兵都在传言，藏用（高怀德的字）认为拥护赵点检一事已成大势。”
“希望主公的计划能够成功！我们这里还有一封主公的书信，若到时候赵点检不肯，就拿出主公的信件，到时候他就会明白了。”
张光翰、赵彦徽恭恭敬敬地答道：“确实如此，不知道高将军如何做？”
“师弟，抬举我了。我不过是顺应天意，若不是赵小哥儿的计策，恐怕难以实行。只不过日后我们师兄弟要称呼赵小哥儿为主公了。”
赵匡胤一看，手抖了一下，心也凉了半截，不过是一个谣言，为何陛下会派韩通围剿赵家。
经过昨夜一整晚的休整，以及期待拥立一事的秘密进行，各个兵士皆精神抖擞，如今他们正要聚集在一起，劝赵点检进位。
帐子外，风大，一片响声，被吹得呼呼作响，高怀德起身出了军帐，忙唤了一小兵，去请苗训与赵普前来商议事情。
苗训又说：“不过今晚暂时不能行动，何况军帐外风雪不断，冰天雪地。只待明日一早风雪停，就是起事之时。”
赵匡胤忽然说道：“若归京，三点需要遵从，第一，少帝与太后，定当北面事之，将士不得冒犯天颜；第二，京城大臣，乃我旧日同僚，众位不可冒犯；第三，不得掠夺城中百姓及富户，不私闯民宅。此三点，不得有误，严格约束不下，若有违此令者，定斩不赦。诸位听明白否，不然吾不归。”
前头已派遣潘美与楚昭辅快马入城。让潘美先通知石守信、王审琦二位京城内外都巡检，让他们注意维持京城治安，然后再通知宰相范质、王溥正式告知拥立新君之事。
自己成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