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仁心仁术
片刻后，他看了看几个孙子，心里又在叹息：喜怒形于色，能干成什么大事？
他双手持针，左手像青蛙跳一样在司机的身上跳动，每跳动几步就放下一针，右手则像是小李飞刀一样，嗖嗖嗖的快速刺入目标，毫不拖泥带水。
众人脸上都带着诧异。这雷火神针，居然是如此损伤施针者的元气？
方毅的双眼发亮，看着患者身上所针扎的穴位不由得内心称奇。果然古传针法都是有过人之处啊！
方毅伸手揉了揉司机的手腕，等到他喊疼的时候收回了手，顺便下滑到脉门处探测了十几秒，然后又收回，说道：“开始了。”
“不服！”胡臻倒也坦诚，嘴一撇，愤愤的说道。
方毅笑着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偷偷观察了司机的面相和全身，说道：“放心吧。”
胡臻有些不情愿，上前一步想要说点什么，却被胡光英用眼神瞪了回去。
“没有，上来吧。”胡光英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招了招手，就往阁楼走去。
“什么事？”胡光英楼道上了一半，回身疑惑地问道。
“就是，这太奇怪了吧？输在哪了？”
不知不觉间，他起了爱才之心。
当他发现司机脸上那满足又感激，看着方毅依依不舍的神色时，就微笑着说道：“我输了。”
胡光英倒是很淡定，但脸上也忍不住涌现了欣赏之色，毕竟在他那个年代，本草纲目是每个行医者都倒背如流的，只不过放在这个年代，就是有些难得了。
“唉，你还是不懂……”胡光英叹了口气，想要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而是摆摆手，说道：“退回去。”
“哼。”针灸持续了15分钟，方毅就大汗淋漓，就算是有六字气功护体也都撑不住，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比起胡光英温润如玉的五行针法，雷火神针更带有表演性和艺术性……当然了，实际的功效，是很霸道的。
胡光英倒是大方，一直站着，任由方毅去翻看。
司机越说越激动，而看到方毅满头大汗脸上苍白时，心中的感激之情就更重了，差点就要抱着方毅来亲。
胡静又惊讶了，自家的老爷子，何曾对一个后生晚辈这么亲切客套，居然还打趣起来了？
方毅看了看胡臻满脸不甘的神色，也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一定不服气对不对？”
这一次，他要以双针法将货车司机的职业病和胃病、看不出来的隐疾给一次清理！
方毅一上来就见猎心喜，到处翻书来看，偶尔露出欣喜的神色，偶尔露出思考的表情。
果然，胡臻三人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神色都是微怒，但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脸色倒是精彩起来了。
胡光英吁了口气，然后回头看了看司机。
胡静的嘴巴张得都快要脱臼了。这家伙，居然真的在背本草纲目，简直就是超人啊！
尤其心高气傲的胡臻，当即就站了出来，说道：“爷爷，你怎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胡臻愿意跟方医生来个针灸比拼。”
一方面，她希望方毅能够展现出厉害的本领，另一方面，又不愿意看到爷爷输。
货车司机一开始很不愿意，不过又觉得骑虎难下，只好勉为其难的坐了下来。
方毅没有管自己的情况，而是双手持针七进七出，等得所有功夫做完之后，他还没马上拔针，而是拿起早就备好的纸笔在写药方。
但其实，胡光英误会了方毅……
货车司机则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是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可以。”方毅倒不担心胡光英使诈。如果这样的泰斗名宿都使诈，中医就彻底完蛋了。
他甩了甩手，打趣道：“好了，本草纲目接近两百万字，等你背完，这天都亮了，咱一老一少投其所好，就上阁楼交流一下针灸术吧。”
毕竟，在外人面前教训自己的子孙，也怪失礼的，况且，以胡臻现在的状态还有当下的心智，讲再多的道理也是浪费口水，倒不如留着口气来暖暖肚子。
人老成精，方毅的举手投足也深得胡光英的喜爱，同时也从方毅的一些小动作和语言行为之中，猜测到了什么，所以他就问了起来。
这两位患者，一位是货车司机，另一位是个退休干部，前者是职业病加胃病，手腕和胃老疼痛，后者则是老风湿老便秘。
面对这种老古董，方毅从不装逼，但也不妄自菲薄，相反是不卑不亢，微笑莞尔，说道：“家师方鸿儒，也是晚辈的祖父。”
这三人的心理活动都表现在了表情上，不过对于已经进入了治疗状态的方毅以及胡光英来说，这都是没有留意到的。
胡光英嗟叹了一声，回过头，对着方毅说道：“方才是我家晚辈失礼了……小兄弟，请跟我上来。”
胡臻是嫉恨难当，这家伙明明就跟自己差不多大，也就初来乍到，为何得到爷爷如此的垂青？
胡光英正在处于收官的状态，神情很是认真。
胡臻三人大惊，纷纷出言道：“怎么可能？爷爷你哪里输了？”
老人家二话不说选择了胡光英，货车司机就只好让方毅来鼓捣了。
“装模作样。”胡瑶低声嘀咕。她无心学医，却也懂些皮毛，这望闻问切都还没有呢，就打算下针，这世道的江湖骗子真是越来越多了。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本草纲目怎么说背就背，这家伙的脑袋里都什么构造的？
这里林林总总的摆着很多医学书籍，有些都是失却了年份，说他是个小型藏经阁那都是不过分。
这次，他也同样下了血本了，为了可以得到五行针法，他是豁出去了！
现在方毅所使用的，就是当初让李素心弟弟李文辉站起来时的双针法——雷震子叠加祝融火。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胡光英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次我们就选择两位病人上来，看谁的治疗结果好？输家听赢家的，如何？”
方毅是个极懂分寸与爱恨分明的人，胡光英下来的一席话以及举手投足的言行，都深有大师的风范与气度，对于这种人，他是很尊敬的。
胡臻三人呆了。
就在方毅感叹间，胡光英也将针给拔了，写好了药方嘱咐了几句，老汉点了点头，就赶紧拿着药方抓药去了。
看着他，胡光英就想起崇祯皇帝的名言——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
他一边脱着上衣，一边担忧的说道：“小兄弟，你行不行的啊？别乱来呀，俺还要上班糊口的，家里还上老下少的等着俺养呢。”
没办法，这职业病缠了他太久了，如今他只觉得全身又暖又舒服，患处清凉又舒爽，情不自禁下，他都闭上了眼睛，甚至都要叫出声来了。
生性要强的胡静也都安静了下来，不过在她眼中有着不解……以及些许的期待和纠结。
胡光英眼里的诧异与震惊一闪而逝，继而化作了深深的沉默。
胡臻三人听出了爷爷话里的意思，脸上羞得涨红。
他们听说胡光英要亲自下针，都是又惊又喜，本来以为要收高价，但知道是按寻常收费之后，都是内心一阵欢腾。
胡光英开始去翻找银针，背对着胡臻说道：“你随意找两位病人上来。”
“我们不服啊！什么都没看懂！”
方毅后面那句话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如果你们能学会，我倒也不怕大方。
方毅笑着停止了背诵，说道：“胡老，这次来我是有一事相求。”
司机一听到三天就能好，起初不相信，但看到自己的全身都轻松了许多，精神又饱满，患处又不疼痛了，立即就大喜，说道：“谢谢医生啊！这太好了，手腕和胃好了我就能开工，便秘算个啥！”
年轻人，还是必须在吃一垫长一智之中成长的，如今的胡臻，太嫩了。
胡光英则是陷入沉默。
胡光英微微一笑，仔细打量了方毅一下，点头道：“方毅，你的医术是师从家中哪位长辈？”
等药方写好了，他才把针拔除，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手好了，快把衣服穿上别受风，按我的方子一日吃三服，三天胃就好了，不过期间有便秘三天的副作用。”
接着，他就开始替银针消毒，整个脸孔都变得严肃无比，还真的有一种宗师的范儿。
良久，他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孙辈，摇头苦笑，说道：“唉，那老头子，倒是生了个好孙子。”
阁楼内。
方毅现在是做贼心虚，他以为胡光英知道雷火神针的秘密，以为自己在占他老胡家的便宜，就尴尬的笑着，说道：“怎么了？”
“没看懂所以就无视结果了？”胡光英苦笑摇头，说道：“你们啊，行医做人不能光看表面，爷爷输的不是技术，而是仁心。”
少顷，他闭上眼睛，说道：“本草纲目，分草部、木部、人部、兽部、金石部……草部，甘草黄芪人参芎穷沙参……金石部，硝石雄黄雌黄石膏玄明粉……”
很快，就来了两位男性患者，一位是40岁左右的中年人，另一位是60多岁的老人家。
方毅拱手道：“胡老，叫我方毅或小方即可，不可平辈而论，不然家中长辈必然会骂我尊卑不分。”
方毅无奈地摆摆手，看向了胡光英。
胡臻则是没有说话，眼神凌厉的注视着方毅，也顺带看着爷爷的每一个动作。他是第三代的唯一男丁，肩负的责任远不如姐姐和妹妹。
方毅微微一笑，在内堂踱步了起来。
胡臻点了点头，就往楼下跑去。
这是古传针灸术的交易啊，在医术界来说，可谓是一桩惊天地的交易，但为何方毅就能说得这么风淡云轻呢？
反之，方毅则是一直不卑不亢，看不出喜怒哀悲。
“我希望胡老能把五行针法传授于我。”方毅直言不讳，一边跟过去，一边说道：“当然，我不是白拿的，我愿以雷火神针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