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校回忆：海底回响

    不知从何时开始，海洋研究部封锁了海边的路径，从沿西一直到沿东之处，仿佛将这片区域与外界隔绝开来。而在此之后，每月 15号这个特定的日子里，海底总是会升起一串串神秘的泡泡，它们沿着海平面缓缓上升。这些泡泡内部包裹着纤细的花杆和枝叶，形状奇特怪异的植物开始生长蔓延开来。一旦泡泡破裂，便会长出鲜艳的红色花瓣，但随后又会被海底的某种生命体迅速吞噬殆尽。

    由于熊翃住在海边，他和卡莎却对这种奇异的现象展开了长时间的深入研究。他们发现，曾经在深夜里频繁出现于海床之上的闪烁萤火之光如今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这些红花植物。

    过去，那点点萤火之光犹如夜空中的繁星，照亮了整个海底世界；然而此刻，这一切都已被这些神秘的红花所占据。

    当他们满心期待地将这份详尽的研究报告递交给卡司时，卡司却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对于这些东西，不必过于深入研究。萤火星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庞大的能量变换场，其运转规律超出了人类肉眼所能感知的范畴。你们还是先去装备部好好钻研那些武器吧，把它们更新换代才是当务之急。”他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似乎对这个奇怪的现象并不在意。

    卡莎缓缓地走进厨房，熟练地拿出一包新鲜的抹茶咖啡豆，轻轻磨碎后，倒入滤纸中，用热水慢慢冲泡，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她精心挑选了一只洁白无瑕的咖啡杯，小心翼翼地将热腾腾的抹茶咖啡倒入其中，然后端着杯子走向客厅。

    熊翃坐在沙发上，神情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全息投影屏幕，双手不时地在空中挥舞，似乎在操作着什么复杂的仪器。卡莎走到他身边，温柔地将手中的咖啡杯递给他，“你已经上报了好几次了，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卡莎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熊翃的肩膀上，动作亲昵而体贴。熊翃却皱起了眉头，眼睛仍然紧盯着屏幕，嘴里嘟囔着：“装备部的那些事情，我心里有数得很。我看卡司根本就是故意不让我调查，在地球上，我本来就是海洋研究院出来的，对这方面当然有发言权！”

    卡莎敏锐地捕捉到了熊翃语气中的不满，她稍稍沉默了一下，语气平静，“熊上尉，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海底研究所之所以采取这样的对策，也是受到了卡司的指示。”

    熊翃闻言，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卡莎。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质疑，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质问着卡莎，“那么，你呢？你也是受卡司命令行事的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卡莎不禁愣住了。她作为与熊翃共同生活了三年，早已从上下属变成了陪同的生活伴侣。对于这种不信任的问话，卡莎显然尤为不悦。

    “好，我听命于他，没错。”卡莎缓缓地收回了刚刚搭在熊翃身上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和无奈。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熊翃。

    熊翃默默地看着卡莎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卡莎的反应如此之大，一定是有原因的。

    但他并没有试图阻止她的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背影上片刻后，又转过身去，继续专注于他的研究工作。

    卡莎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她深知自己不过是一个由人工智能创造出来的生命，与真正的人类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无法像普通人那样享受正常的生活，也无法拥有真正的自由和权利。然而，正是体内那颗特殊的心脏，使得她能够一直保持着人类的情感。

    尽管每次当熊翃问起这颗心脏的来历时，她总是声称自己也并不清楚，但熊翃心里却十分明白，这颗心脏绝非普通之物，它必定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和价值。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卡莎能够拥有与人类等同的情感体验，陪伴着他经历喜怒哀乐。

    夜晚时分，静谧无声，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着夜空。

    熊翃静静地站在那扇透明的蓝色窗帘之外，目光凝视着它后面的景象。然而，由于特殊材质窗帘的阻隔，他无法看清房间内部的情况。

    尽管内心有些犹豫不决，但最终熊翃还是下定决心，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这里，便是卡莎的房间。

    此刻的卡莎并非以真人的形态存在，而是化身为一个高效的信息处理库。她正全神贯注地在终端设备前忙碌着，处理着海量的数据和资料。

    熊翃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望向天花板上的全息投影，如履薄冰问着：“卡莎，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随着他的话语声落下，天花板上原本密密麻麻的信息点开始迅速汇聚，逐渐形成了一张清晰可见的人脸轮廓。那张脸有着如丝般光滑的肌肤和迷人的美丽脸颊。

    “好啊，说吧，我在听呢。”卡莎的声音传来，温柔而轻盈，仿佛一阵微风拂过耳畔，卡莎等待着什么。

    熊翃的喉咙有些发紧，他迟疑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否……”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后面的句子怎么也说不完整。

    卡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善解人意地接过话头：“你是想确认我是否对你忠心耿耿吧。”她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迟疑。

    熊翃慢慢地点了点头。

    天花板的蓝色光点立刻开始变化成一个人形模样，随后那些粒子穿了过去，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变成了三维，卡莎的肌肤也逐渐形成，长发飘逸的组合而成，她此时此刻化作成了现实的人类模样站在熊翃面前，身上穿着紧身衣。

    “我已经算好了研究部开放的时间，打捞起植物样本期间，那是唯一我们可以趁机进去的机会。”卡莎递给了熊翃一个微缩版的潜水服盒子。

    熊翃看着可爱的卡莎，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仿佛眼眸中的星辰落入海洋。那紧身衣下的肌肤，虽然由粒子构成，但看起来却如同真实的人类皮肤一样，光滑而富有弹性。她的长发随风飘动，像是海洋中的海藻，摇曳生姿。

    熊翃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他觉得此刻的卡莎，好似真的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激动，“那我们明天行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眼神却坚定无比。

    卡莎歪着头，似乎在思考。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如果被卡司发现我俩可是要被革职。”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定和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和你结婚去。”

    卡莎听完这席话，呆住了许久。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笑意所取代。

    “我可生不了孩子。”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皮和自嘲。

    光影中，两个人相视而笑。

    蓝色光芒如同晨曦初现，在海平面之上缓缓升起，那光芒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犹如无数颗繁星坠入深海。熊翃和卡莎巧妙地避开了检查时间，他们暗自庆幸，检查的对象并非智能生命，而是那些忙碌而真实的人类。

    他们迅速穿好了潜水服，卡莎轻轻按了一下那个微缩的盒子，只见它瞬间膨胀，变成了一个圆形的潜水装置，轻盈地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轻轻摇曳。那装置的表面闪耀着银白色的光泽，仿佛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科技艺术品。

    “走吧。”卡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和兴奋。

    两人一同钻进了潜水装置中，随着装置的缓缓下沉，他们逐渐从海面的喧嚣中脱离出来，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深海底的黑暗如同无尽的宇宙，只有潜水装置的光亮在其中穿梭，那些气泡在海水中轻盈地浮动，像是无数个小精灵在黑暗中舞蹈。

    而今日，正好是海底植物开花的周期。那些红花从海底深处慢慢升起，每一朵花都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那红光如同鲜血一般鲜艳，又像是地狱中魔鬼的眼睛，深邃而诡异。它们在海水中摇曳生姿，与潜水装置的光亮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奇特而美丽的画面。

    两人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他们屏住呼吸，仿佛生怕惊到这海底的魔鬼，静静地欣赏着这海底的奇观。

    “它们到底是什么？”来到萤火星已四年有余，熊翃对这片海域的未知仍然感到好奇与惊叹。眼前的红花奇景，是他从未见过的神秘现象。

    卡莎坐在潜水艇的驾驶座上，手扶在前方全息面板上，一边自动驾驶着潜水艇，一边对熊翃解释道：“或许只有深入海底的最底部，我们才能揭开这些红花的真面目。”

    随着潜水艇逐渐深入，投影屏幕上显示的红点愈发密集，仿佛整个海底都被这些神秘的数据点所覆盖。

    “熊翃，我发现这些红花并不是我们最初所想的植物，它们实际上是一堆高度复杂的数据流。”卡莎的眼睛紧盯着面板，双手不停地操作着，她的红色瞳孔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深邃。

    熊翃被卡莎的话所吸引，他凑近到卡莎的身边，好奇地问着：“什么数据？这些红花竟然是数据流？”

    卡莎转过头来，用她那双红色的瞳孔瞟了熊翃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调皮的笑容。她转过身去面对熊翃，“诶，你刚刚说要娶我，是真的吗？”

    熊翃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又认真模样，“当然，我是真心的。何况在床上我们如此合拍。”

    卡莎听到这里，轻轻地撅了噘嘴，假装生气地拍了拍熊翃的头，“喂！你可别忘了，那些我们之间的亲密时刻，其实只是我的数据库为了配合你而形成的性爱模式哦。”

    熊翃转过身来，深情地看着卡莎，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坚定，“我知道，但那又如何呢？在我的世界里，你不仅仅是数据和程序，你是真实存在的，与人类无异。”

    卡莎轻微探着头，朝着熊翃撅起了嘴唇，闭上了那双闪烁着光芒的双眼，她的脸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粉红，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熊翃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熊翃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宠溺。

    卡莎眨了眨眼，调皮地揪了揪熊翃的鼻子：“你吻我一口，我就告诉你这些数据流是什么。”说完，她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刚刚的动作，仿佛是在等待着熊翃的回应。

    熊翃被她的调皮所感染，他走上前去，轻轻地吻了吻卡莎的嘴唇。那个吻，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轻柔而温暖。

    卡莎感受到了熊翃的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她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开始为熊翃解释这些数据流的奥秘。“我来给你解释吧，熊上尉。”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认真与专注。

    “这些数据流其实我从进入到深海底就一直在做处理分析了。我发现，我的心脏和这些红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我们之间似乎有着很深的联系。这些红花并不是简单的植物，它们有着自我的情感和意识，就像人类一样。”卡莎的话语中充满了惊讶和震撼。

    熊翃听到这里，眼中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这些红花中竟然承载着意识数据，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而且，这些意识数据似乎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卡莎继续说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神秘感。“我可以尝试读取这些记忆。”

    “生前？他们死了？”熊翃一脸诧异。

    “是的，这些数据端来自地球。”卡莎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沉重。

    “你能看到什么？”熊翃在一旁语气急切，他对于这些数据流和它们背后的真相充满了好奇。

    卡莎站着一动不动，双瞳紧紧盯着前方，好似在凝视着无尽的深渊。她的双瞳眨也不眨，开始尝试读取红花中的数据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潜水艇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卡莎的嘴唇轻微动了几下。“很幸运，我心脏的海水来自这颗星球，不然恐怕我们还要去摘一朵花进来才可以读取。”卡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庆幸。然而，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她的眼眶中却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熊翃看到这一幕，触目惊心，赶忙让她停止了读取。“卡莎，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

    卡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她的表情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似乎被红花中的数据流所触动。

    “他们都是被处死的人类，意识数据从地球上流放到这里。”卡莎哽咽着。言语中一个字都承载着重重的悲痛。

    她控制着情绪后，又继续解释起来：“人类，在地球上并不是因为核战争而被迫栖息于地下，而是阿努纳奇和光明会精心策划的‘彗星计划’所致。让地球变成海洋之星。”

    熊翃闻言，脸色凝重。

    他很果断，“卡莎，我要求进行脑机芯片融合，让我亲眼目睹这一切。”

    卡莎点了点头，依照熊翃的指令，她的意识与他的大脑进行了紧密的融合。熊翃的双眼瞬间被一片死寂所笼罩，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只是一具具死寂的尸体，而在其中，仍有几个活人在挣扎，他们奋力反抗着光明会的无情处置。

    随着光影倒流，画面如同一部倒放的电影，展现出一座空旷的大厅。大厅内，紫色的流星如同梦境中的宝石，璀璨夺目。

    一群高大的黑影，犹如造物主般审视着底下的会议，他们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底下是圆桌会议旁，桌上的人类们进行着一场看似平和的对话。但在这漆黑的背景中，只有一束顶光照亮了圆桌中间，那里出现了一个眼睛的标志。

    紧接着，画面中的核弹如同愤怒的巨兽，撕裂了天空，但它并不是摧毁着地球，而是在彗星撞击月球的瞬间，击中了部分碎片，而彗星碎片如同流星雨般陨落在地球上，地球开始了她痛苦的蜕变，海平面逐渐上升，众多人类因此死亡，而地球彻底变成了海洋的世界。

    人类不得已在地下建造城市。

    光影再次闪烁，神秘高大黑影出现，它仿佛像造物主一般，后来它的中心出现了一颗光点。这光点仿佛是希望的种子，在人类城市里悄然绽放。它随机展开在底层世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光点逐渐汇聚成了和人类世界相仿的建筑物，甚至更加先进，更加宏伟。

    城市结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圆球之上是圆桌会议的中心，而会议的中心仍是一个巨大的眼睛，好像在审视着这个新世界的一切。圆球之下，是衣衫褴褛的人类，他们在这新的世界中苟延残喘，挣扎着寻找生存的希望。

    画面再次闪烁，人们在广场上欢呼，这正是光明会时期的神明赞扬日。

    后来熊翃看到了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进入了一个简陋的房间，他英俊端庄，但熊翃无法看清楚他的脸，只依稀看到他和一个卷短发的女人一起，朝着墙上的一幅画输送着什么数据。

    再后来，那个巨大的圆球开始分崩离析，变成了一堆堆的块状物。这些块状物在空间中重新组合，逐渐变成了一个金字塔的形状。那个熟悉的眼睛再次出现在金字塔的顶层，但已不再清晰，被岁月的尘埃所覆盖。

    这一切，如同一个破碎的梦，让熊翃感到深深的震撼和无力。此刻，海底中的魔鬼花绽放开来，他似乎能听到所有阴魂的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