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飞蛾扑火
在乞伏炽磐之后，隋将张须陀只率领着五个将士，就敢在齐郡城大门列阵，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对阵数万高喊着“勿向辽东送死”的起义军。
同时，沈林子、丁晖和毛德祖等人对西秦军俘虏，进行了就地收编。
他们现在就是用脚趾头，恐怕也可以猜测出乞伏延祚早就选择往另外的方向跑路了。
毛德祖又何尝不是唏嘘不已？
长笑未歇，乞伏炽磐已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厉喝道，“想要活命的，跟朕向前冲杀！”
乞伏炽磐的金冠顿时被踢飞，他也因此昏了过去。
翟勍看了看眼前的敌人，再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同僚，终于忍不住长叹道，“事到如今，我等无力回天！”
群臣一齐看向翟勍。
“报，天王，东面有一支步兵往这儿快速移动，离此不过五里……”
乞伏炽磐一脸失神，他没有痛哭，也没有哀求。
七日后，郭铨带着他从梁州带来的一万将士在金城留了下来，傅弘之则带领丁晖、沈林子率领三万士卒杀向了北凉的都城。
西面来的是沈林子所帅的一千重甲骑兵，共有近三千余匹战马，东面来的则是由傅弘之亲自率领的一个万人队，其中包括三千盾兵、一千陌刀手、三千弓箭手以及三千拿着各种武器的后秦国俘虏。
“难道要退回金城去？”这个想法只在乞伏炽磐的一念之间，随后他就摇了摇头。
西秦军这种杂牌队伍与晋军的纪律，由此便可分出高下。
仅仅停了盏茶的功夫，乞伏炽磐便已发现自己三面皆敌了。
“徒之奈何？”一众文武当即面面相觑，老泪纵横。
只怕金城此刻已经落入了晋军之手了吧？就算金城现在还没有被攻陷，自己撤退之时，后背还不是卖给了敌人？
“绑了！”丁晖冷冷地说完这两字后，便有十余士卒立即从马上翻滚下来，一齐将被战马摔在地上的，正眼冒金星的乞伏炽磐捆成了粽子。
丁晖却没有再不理会乞伏炽磐，只是策马向前，高声说道，“傅帅有令，降者不杀！”
骑兵对骑兵，同等技术和装备下，轻骑兵是更有优势的，乞伏炽磐并不担心自己的四千轻骑会败给眼前的拦路虎。
就在乞伏炽磐高声号令将士们向前冲杀之时，丁晖所帅的骑兵也都一齐狂喊起来，“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就在乞伏炽磐手中的长枪将要刺出时，他顿时感觉到自己胯|下的战马，竟然毫无预兆地人立而起，而他也在这意外中被抛下马来。
乞伏炽磐很快就做出了即将命令骑兵出击的决定，哪知他正要下达进攻命令时，却突然便听到西方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似有万马往这边奔腾而来。
逃命的时刻，乞伏炽磐岂能落在最后？
面对击杀乞伏炽磐这个摘桃子的时刻，傅弘之布置的三支部队，正是目前他所领的晋军中素质和装备都是最高的队伍。
恰在此时，沈林子所率的重骑，在离乞伏炽磐的大军北面一里外停了下来，而傅弘之的一万大军则在东面一里外虎视眈眈。
他们眼中带着不解、怜悯还有道不尽的同情……
翟勍不知如何开口，反倒是被绑在地上的乞伏炽磐纵声狂笑起来，高声说道，“你家主公范逸之与我何异？如今我等实力既然不如你们，被你们羞辱也是应该的！”
除了乞伏延祚，还有谁能做主？
西秦的将士们对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无需思考了，因为他们在没有追随乞伏炽磐飞蛾扑火之时，便已做出了选择。
“翟相国言言重了。我等奉命来此，只是想请贵主乞伏炽磐到长安做客，让他与我家主公分说明白，为什么要侵略我们的陇西！我家主公与乞伏炽磐之间的误会，怎么会与数万儿郎相关？我又怎么有权要他们的性命？”
傅弘之被郭铨等人迎入了王宫，又听他们口头做出的战报之后，几个士卒终于将前段时间被沮渠蒙逊所俘虏的晋军大将毛德祖带了上来。
其余骑在马上的将士却多半属于步卒，另有一万左右的士卒是没有马骑的，他们就更不可能是骑兵了。
对丁晖部的将士没有发射他们手中的弓箭，乞伏炽磐也没有多想。
在乞伏炽磐之前，刘裕曾单人面对海盗孙恩的一千多乱兵，以一击之力追着一千多人满大街乱跑。
丁晖这一番话，显然是为了名正言顺而拉虎皮扯大旗了，只是西秦的文武百官听他冠冕堂皇地说出这一番话时，尽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丁晖和沈林子等人犹在城外安抚两万投降的西秦军，傅弘之却在百十护卫的拱卫下，往金城的王宫走去。
因为大量士卒四散奔逃之故，乞伏炽磐现在所帅的这支人马，基本上可以达到平均两人一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将士有一半是骑兵。
问题是，现在要不要投降？
原本两军交战，最苦的应该是城中百姓，可西秦军离去时是一番劫掠，安抚他们的竟是侵略西秦国的晋军。
他现在想着的，是怎么将长枪刺中敌方的主帅——丁晖。
受降几百伪西秦国的文武官员以及两万西秦将士，足足花去了将近两个时辰，待得傅弘之率领大军进入金城时，城头早已变换了旗帜。
至于其中的文武百官，当然该以翟勍和乞伏延祚这两个正副相国为首了，可他们找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乞伏延祚！
双方的千军万马亦是望着眼前这赴死之人，宛若看着扑火的飞蛾。
翟勍说完这几句话，却已翻身下马，颤颤巍巍地走出了队列，扬声向丁晖问道，“在下是秦国大相国翟勍，我秦王虽是无道，冒犯了贵军，但老朽身后的两万儿郎却是无辜的。所以我希望将军能答应放他们一条生路，若有什么不是，老朽斗胆请求一肩担当。”
丁晖当即对对面的翟勍等人高声呼喝道，“尔等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要放下武器，我就保证你们能活下去！”
真理永远在弓箭的射程之内，赢了战争的人，哪怕他指鹿为马，将黑的说成白的，他也是正确的！
而现在，乞伏炽磐胯|下的马儿单调地踏着地上的青草缓缓向前，他一个人就孤单地冲向了对面的千军万马！
因为队友强大的关系，丁晖部的呼喊显然比乞伏炽磐的如同回光返照一样的歇斯底里，更具说服力。可乞伏炽磐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在喊完口号之后，便用双腿一夹马腹，随即如飞蛾扑火般向前冲了出去！
事实上，经过与晋军在浅水原的一场大战之后，乞伏炽磐现在的将士中，骑兵的数量不过四千左右而已，这些人多半是以轻骑兵为主。
翟勍虽然打定了投降的主意，但讨价还价总还是需要的。
那么，只有向前这条路可选了！
见到活生生的毛德祖时，傅弘之顿时百感交集，差点就向他下跪谢罪了。
听了丁晖之语，众臣皆放下心来，当即纷纷下马，两万西秦将士也都下马，并开始解下铠甲和武器。
两人聊了一番之后，傅弘之便分出一千将士，让赵伦之率领他们，将西秦国的文武官员解往洛阳的安排。
双方的距离急剧缩近，丁晖冷冷地看着如同飞蛾扑火一样的乞伏炽磐，甚至都没有下达攻击的命令……
“是呀……”群臣当即附和起来，“我等已经竭尽心力，无奈天不佑我。此刻再不归降，等待何时？”
翟勍老泪纵横，正义凛然地说道，“如今若因我等忠心而负隅顽抗，陷咱们身后的两万将士于死地，于心何忍？大势已去，徒之奈何？”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或许乞伏炽磐应该拒绝这样的同情。
丁晖脸色一变，他刚才因为翟勍向他行礼就下了马，此时听了乞伏炽磐之语后，他竟不由自主地用脚踹向后者的头部。
“报，天王，西面有一支大概有三千重甲骑兵往这边冲了过来，离此不到五里！”
英雄迟暮啊！
多么凄美的讽刺！多么悲凉的孤单！
这么说，大家都被他唰了一把啊！
乞伏炽磐目光扫过身边众将，突然放声长笑起来，怎么都是个死，倒不如轰轰烈烈一回吧？
西秦的文武百官以及大部分的将士，并不知道“傅帅”是什么，更不会知道“高富帅”又是什么，但他们对命令还是能够听懂的。
毛德祖也从傅弘之手中分到了一万将士，他率领这些人前往北方的胡夏，以配合王镇恶的军事行动。
他似乎早就想到了死，他的飞蛾扑火的举动也不过是想死得悲壮一些罢了，可他现在想死亦是不能了。
晋军将士的高喊，可谓是地动山摇，又似乎带着一股魔力，蛊惑着乞伏炽磐身后的西秦将士。
对于丁晖部的无动于衷，乞伏炽磐并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