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土地政策
庾仄叔侄告辞而去时，范二却亲自送了出来，一路行来，他又简明扼要地告知了近期内会再次出兵江陵的决定。
听了范二的反问，庾彬低下了头。
主席曾经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破坏国家土地政策的，有互相买卖和兼并的土豪和地主，同样也有普通的老百姓，他们若非为了少交一点税，又怎么甘愿将土地交出去？
有些时候，某些固定程序还是不能丢弃的。
庾彬的疑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特别是当面质问范二。
这些口号虽喊得响亮，范二的心底却到底还是有数的，毕竟他要做的不仅仅只是改朝换代，不只是让寒门的家族代替那些高门大阀，而是想要彻底消灭门阀！
范二并不是担心他会做出任何反应，而是担心他无动于衷！
消灭阶级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消灭门阀还是可以做到的，而第一步就是要消灭家族！
最后两句话，显然与后世某领导说的“最近会给你压压胆子”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也算是范二能够给的最大的承诺了。
庾仄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顿时顺杆而上，“不知范刺史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梁州刺史郭铨听说谯纵亲帅三万成都军杀来，竟没有任何反抗的打算，还没见到真正的敌人便往东而逃了……
处于最底层的劳动者占据着这个时代的人口的绝大多数，更重要的还是，他们的身份有上升空间，更容易被策反。
范二只是笑着摇摇头，义正词严地答道，“桓玄当日是以援救洛阳的名义进攻荆州，其结果是洛阳被秦军攻破，可他是否踏足过洛阳？我为救南阳而来，然则我现在何处？”
没有地的百姓是可怜的，可他们也必有可恨之处。心甘情愿卖地的百姓，一定不是勤劳之辈，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长远的目光。
庾仄闻弦歌而知雅意，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两人又就何时交接何时出兵等细节问题聊了好一会，这才各怀心思而去。
范二出身寒门，这就注定了他的阶级特性，也注定了他不可能去团结高门大阀，而是选择寒门或是处于金字塔最底层的劳动人民和手工业者。
孙恩之乱时，许多门阀在三吴的遭遇或许可以说明一切。
郭铨无奈，只得在当日荆州军扎营的地方驻扎了下来，等待着范二的回归。
但国策并不等同于现实，因为现实中买卖土地和土地兼并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存在。
数日后，进一步的细节问题都已谈妥，袁崧也算是带领从襄阳来的士卒进驻南阳，跟着他的当然还有周如海所帅的五百骑兵。
一如他之前所料，谯纵稳定住益州的局势后，果然第一时间杀向了梁州。
范二就此离开南阳，离开前又对袁崧信誓旦旦地表示，稍后会派遣数百陌刀队前来，到那时他便可以对后秦军主动出击了，而庾仄也会在陌刀队到来之后前往江陵汇合。
尽管他的确是派人偷袭了江陵，但不得不承认，他到目前为止至少还是遵守游戏规则的。
一是中山先生提出来的给他们的土地折价，由国家用金钱购买他们手中超过规定拥有的土地；另一个办法就是打土豪分土地，这个办法简单、直接、粗暴，而且最是有效。
从蔡芝传来的消息中，范二很快就意识到这处于江左的十数个郡，其人口总算竟然连六十万都不到！差不多有五六个吴郡大小的地盘，其人口总数竟然只是吴郡人口的一倍多，这实在是让他大跌眼镜了。
听了这石破天惊的一问，庾仄刚才还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不得不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了庾彬一眼。
任何时代的中国老百姓，到底也还是仇富的多，孙恩之乱中毁掉了多少大族的庄园？单是陈郡谢氏一家就被杀死了十数人！
除了蔡芝的消息之外，宗悫由豫章传来的消息也让他精神一振，王愉、庾楷、雷金喜等人可算是被揪出来了！不管怎么说，范二对这些人的印象一直就不很好，这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阶级性决定的吧？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江左最大的土豪。
过了大巴山之后，郭铨便听说了殷仲堪被范二打得东躲西藏的消息，于是沿沔水而下，直接到襄阳向范二负荆请罪来了；顾恺之当然知道郭铨去年此时依附桓玄的消息，所以并没有因此而放他们入城。
此时此刻，或许殷仲堪此时也已得到消息了吧？他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从这个消息中，范二已经意识到如今荆州的大部分地区，至少是江左的各郡，已基本落入黎民军手中，至少在表面上已经全部易帜。
怎么让门阀和士族把手中的地契交出来，范二一下就想到了两个解决的办法。
范二却接着说道，“去年此时，我带领将士们为殷荆州守江陵时，他是亲口保证推举我做雍州刺史的，我对此倒没有太大的野心，相信诸位也能看清，我如今所任的雍州刺史之位不是因为殷荆州的推举吧？若殷荆州只是言而无信，当然罪不至死，可天门郡的战斗又是谁挑起的呢？如果没有他先后指派罗企生、殷道护等将帅七千余荆州将士攻打天门，我又怎会让我的人去袭击江陵？如今这形势，我与他怕是已经势成水火了，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站在正义的一方……”
想要拉拢同样是身为寒门的甘纯、蔡芝、冉小贱等人，范二喊出的口号是找回他们祖先的荣耀，恢复他们家族全盛时期的郡望。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范二默默地在本子上写下诸如“鼓励生育”之类的字眼，在正式做出这些决策时，当然还要经过开会讨论，哪怕这是个正确无比的议项。
范二不知道“平均地权”这个口号现在是否已有人喊过了，但后世的杨坚和杨广父子终究是会喊出来的，——按照大隋国策，每一个成年男丁可以分到四十亩地，一个女人则能分到二十亩。
自从决定做非常之事以后，范二便知站队的道理。
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
有了这样的思想作为武器，范二理所当然会选择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因为他手中掌握着绝对的力量。
身处乱世，手中有人、有钱、有粮、有枪，还有什么不能有？
即便不以后世的毛太祖为榜样，范二也能从朱重八孙逸仙等人身上学到诸如“打土豪，分土地”之类的基本革命常识。
范二满意于他的反应，笑道，“你也一起带兵前往江陵吧，这儿由袁中书镇守足矣。若是大事可成，我保证你有更好的发展前景，就算是出镇一州，亦不是不可能的！”
这些天里，各地的消息也是纷至沓来。
当然，范二想在短期内消灭“家族”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按照寒门和底层百姓的意愿打击高门大阀还是可以做到的。
因为家族的存在，百姓们便会习惯将“家”的重要性放在“国”之前，人们只知有家而不知有国，这对实现“国富民强”是很不利的。
要是殷仲堪愿意继续做缩头乌龟，范二哪来的进攻江陵的出师之名？
非要找个好听的词语，就是——“平均地权”。
说到此，范二便将目光扫向傅韶、庾仄和庾彬等人，却再不往下说。
王愉出自太原王氏，而庾楷则出身颍川庾氏，这两人出身的家族郡望虽已不是全盛时期了，但照样是江左数一数二的豪门，雷金喜则出生于豫章四大家族。
另一个消息，则是由蔡芝从长沙郡传来的。
在这个时代中，平头百姓在最早以前也是分到了土地的，却因为朝廷收取土地税太过苛刻的缘故，许多平头百姓不得不寻找，能够庇护的高门大阀或是官僚来依附。
原本就已失去了大部分土地，如今又按人头收税了，这让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
傅韶等人也不是笨蛋，自是口口声声地表示会站在范二一边，随后话题倒变得轻松了下来。
范二返回襄阳时，时间已是过了月中。
当老百姓的土地大部分到了士族和门阀手中后，朝廷的税收标准却突然变了，——由最初的按使用多少亩土地收税变成了按人头收税，而且仅仅用了几年时间，人头税便从每人两石变成了每人五石！
百姓们甘愿做佃农，只是因为他们可以少交一点土地使用税！
即便明白这种种道理，范二还是想要将门阀和士族从农民手中兼并的土地吐出来。
其中的意味，不言可知。
毫无疑问，是人口！
将队伍拉起来，再霸占一片领地发展武装力量，这也是范二一开始就制定的方略。
想要做大事，必须要团结一部分人，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要打压另一部分，这种团结和打压的族群的选择是与私人恩怨没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