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造反有理
范二却又继续道，“在瘟疫面前，我们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若是晚几天发现这天花蔓延的话，澧西县怕就真的是千里无鸡鸣了，而且这瘟疫何尝不能传到天门、传到荆州去？我们能救下的幸运的百姓，不过十之一二，但及早得到疫苗的山中野人倒是有五六千人之多。在我的要求下，野人中的十分之一都加入了我的队伍，他们也是我们队伍的基石，没有他们的话，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车夫老王得了范二的命令，便开始驾车往城门口驶去。
对范二想要迅速壮大陌刀队的计划，四十余把陌刀无异于杯水车薪。
“额……”范二意识到迟早要过着一关，便返身坐入车中，又敲了敲板壁。
范二很快就收到了望远镜，并亲自组装起来进行了试验，而后就向雷恩加尔发出了制作五十个望远镜的命令。
《竹书纪年》所录与《史记》所述的不单内容不同，三观亦不同。
《竹书纪年》又称《汲冢书》或《汲冢纪年》，是春秋时晋国和战国时魏国的史官编撰的一本编年体通史，出土于大概是在一百多年前，是被盗墓贼从魏安厘王的墓中挖出的。
这是要训话的节奏啊？
在此之前，范二已经利用高福利好待遇，将寻阳城的几乎所有的铁匠都已收入囊中，他们只用了十余天的功夫就完成了五百只马掌的制造。
范宁摇摇头，脑子彻底凌乱了，范二提出的这个假设显然是与传统相悖的。
范宁的脸上多了些慈祥，“你们在瘟疫面前的表现，的确令人惊喜，若是没有你的话，怕就没有你那几个弟弟了。”
如果他们利用了这个机会的话，范宁又该如何自处呢？
范宁转头看向范二，等到后者坐稳之后，便忍不住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可范二现在却提出了每一个国家都不合法的命题，这个命题得出的结论却是范宁最不愿意看到的，亦即为“造反有理”。
士卒们为了获得更多勋章而努力训练的场面，让范二感觉特别欣慰，但甘纯和孔仪他们这次从天门带回来的陌刀数量，却让范二有些失望。
《竹书纪年》记载的却是，“伊尹放逐太甲后，自立为王，太甲在七年后潜回杀掉篡位的伊尹，并改立伊尹的儿子伊陟和伊奋继承伊家。”
竹书纪年的诸多记载颇为特异，与传统的正史记载不同。五帝纪，关于舜的记载，就跟史记等正史所载的有德之君舜的形象大为不同。引述如下：“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舜放尧于平阳。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
范二有这个自知之明，毕竟范宁不像甘夫人那么好骗，他肯定不会相信，自己最近闹出的动静全部都有范泰撑腰的。
他的命令才刚发布出去，范宁随后便到了寻阳。
范二继续悠悠地说道，“我们一开始就决定好在天门练兵了，这个计划大概出现在太元二十年的冬天，所以……即便遇到了豫章粮荒这个大好机会，我们也没有趁机起事。”
相信在孔仪等人的努力下，陌刀的产量很快也会得到大幅度提升的。
按照传统的理论，一个国家的合法性必然要得到上一个国家的传承，也就是先要确立这个国家替代的那个国家的合法地位，这也是立朝后通常给前朝修史的原因。
范二却继续摇摇头，“咱们先撇开《竹书纪年》不说，我就想问叔祖父一句，——咱们需要忠诚于现在的朝廷，可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他们是否需要忠诚于曹魏呢？晋朝的开国之君，岂非十足十的大奸臣？我们为奸臣的后代尽忠，这不是没有任何意义吗？”
豫章的粮荒，对范二而言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
《史记》记载的“商朝太甲被伊尹囚禁散年后，伊尹见太甲改过自新，便郑重的将国家交给他。太甲复位后，沉痛接受教训，成为了一个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圣君。”
范宁只得简单明了地追问起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无论是救援荆州还是追杀桓玄，这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好在天门与煤山这两个铁矿产地与炼铁基地，如今已是畅通无阻，这对钢产量的进一步提供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至少这一次的接待人员中，还包括荆州刺史府原来的几个属官，这些人此前便已几次三番得企图拜见范二，但无一没有受到拒绝。
当孔仪到达寻阳之后，他们便开始打点形状，随后便跟着他到了豫章城外的煤山炼铁基地。
范宁再次“哼”了一声，又摇头道，“你们没有动手，并不只是怜悯我这老头子的原因吧？实际上是你们没有铁器，豫章没有铁矿石！”
“原来你早想到了啊！”范宁感叹了一句，又不解地说道，“可他虽是自杀而死，却也算是间接死在你手上啊！你谋杀朝廷大员，就没想过后果吗？”
范宁只是摇摇头，他对范二潜台词中的“蝴蝶效应”自然是不懂的。
要不是他思想比较坚定的话，说不定早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那个……不敢欺瞒叔祖父，这的确是我的主意。早在两年前我带着刘主簿、虎头他们来豫章时，我便猜到有这么一天了，我在三江源和煤山所做的一切，您大概也早就有所怀疑了吧？当时之所以建立起货运队，想的便是为这即将到来的乱世做准备的。在乱世之中，咱们手中没有人、没有粮食和刀枪，真的是寸步难行啊……”
豫章方面，在范宁到达寻阳前，也同样传来了一个好消息。——由范二绘图、由雷恩加尔制造出的单筒望远镜，终于研制成功了！
范宁有种被范二算计的觉悟，但他却生气不起来。
范二小心地扶他上车，刚要准备退出来关上车门时，却听他沙哑着嗓音道，“你也上来吧，我有几句话问你。”
太阴险？
“就算没有孙恩之乱，司马元显和刘牢之互相猜忌，他们能够对江州用兵的可能性也不大。”分析完这个形势，范二又“哼”了一声，“司马元显不来倒也罢，他只要敢来，就让他迟不了兜着走。”
范宁刚翻译出几句时已是脸色煞白了，全部翻译之后便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其主要原因便是这书中记载的内容足以颠覆他的三观。
乱世真的已经降临了！
范二一愕，“什么？”
“按照你的说法，曹操曹丕父子也是汉朝的奸臣，凭什么不能反他们呢？而刘邦获得权位也未必就是合理合法的，所以曹操曹丕父子反他们便是合理的。由此推之，这个世界上反对朝廷才是正确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范宁摇摇头，心情沉重地谴责他，“司马元显如今毕竟代表的是朝廷，你说这话，实在是……不忠啊！”
他此时听到范二笑着提起《竹书纪年》时，只得再次苦笑了起来，“你这是挖好了坑在等我啊？你也太……”
按照疏不间亲的原则，范宁自是先敷衍他们，硬着头皮与他们周旋了小半天，最后才在范二的搀扶下上了车子。
“你只用一千人就敢在江中伏击桓玄的两万大军？后来又一路追杀他们到武昌？你就没有想过失败的结果吗？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想到这个结果时，范宁便有些失魂落魄起来，“难道忠臣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忠臣才是合理的？”
范二点了点头，又苦笑着说道，“也是吉人天相吧？没有我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一场瘟疫呢？”
接待范宁的规模，与上接待甘夫人又有不同。
不过……
“哼……”范宁很想反驳几句，但又不知怎么反驳才好，刚刚才被扑灭的孙恩之乱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是啊，这的确是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们为了得到铁矿石不得不派人到天门查探。后来江州刺史换成了表叔和桓玄，我们的货运队也就无法自由出入大江了，这也使得我们更加坚定了前往天门的决心。而天门的水灾，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日离开豫章时，我便料到了今日的结果，但天门的瘟疫还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的。”范二又继续侃侃而谈。
“前面算是铤而走险，后来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正是因为知道失败的后果，才不得不为之啊！在荆州的战斗中，我们收降了三千余江州兵和雍州兵，如果桓玄不死的话，这些兵永远都会有异心。更重要的是，桓玄一旦逃回了江州，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您和叔父怕是要难逃他手了……”
范二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叔祖父言重了，你这一年多来，应该将《竹书纪年》全部翻译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