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运筹于帷幄
现在大家要博弈的，应该是存货量！
范二意识到这一点后，便只好向围着自己的人行了一礼，张口道，“诸位，鄙人的确是武兴侯范逸之，也是豫章郡郡守的家人。刚才有人问到内幕消息，这个……我是真没有。我所知道的是，使君早在一个月前就将豫章城的天气情况，以及可能会遇到的粮荒问题报到了朝廷。朝廷对此极为重视，并开始着手救济的事情了，但前段时间不是因为先帝驾崩吗？所以朝廷的救济粮可能需要迟几天才能运到豫章。只要朝廷的救济粮到了，城内的粮价还能像现在这么坚挺？”
对这样的人，范二自是从来没有好脸色的。
唐三少在范二发表演讲时已走了出来，此时更是直接迎到了他面前，堆着一张胖脸笑问道，“唐公子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屋用茶。”
范二闻弦歌而知雅意，至此方明白一直对他的疏忽，遂郑重其事地说道，“额，此前是我疏忽了。那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可他看着范二表现出来的自信，又莫名地相信后者是有底牌的，所以只是旁敲侧击地问道，“若是外调的粮食到不了，或者说一时到不了，咱们又怎么办？”
“范公子言重了，请。”唐三少当然不敢接受范二的道歉，边说边摆手请他拐向了后门。
这些人并非都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更多的还是想多买些粮食囤积起来，或是做为储备粮，或是准备坐地起价的。
按照唐三少刚才的说法，唐家米铺一个月的平均销售量大概在七八十石左右，而豫章城平均到一天的销售量大概在三百石左右，唐家的市场占有率大概在两成到三成左右。
范二已经在昨晚的会议上，安排了蔡葵兄弟带领着四十多人，每天将两百石粮食从三江源运进豫章，当然是以朝廷救济的名义。
“只要粮价维持在高位，老百姓就既不会用粮食买粮食，也不会在买新劵。”唐三少理所当然地说。
在价格差不多的情况下，你铺出去多少米，就有多少米被人抢购干净！
若是现在的粮价只能维持几天，甚或是十几天的话，他们现在又何必急着买这高价粮？
放范二的视线扫过米铺中那高挂的广告牌时，唐三又赶紧解释起来，“他们昨晚聚在一起开了会，将近午夜了才将今日粮食继续涨价的事，通知到我们家。因为太晚的缘故，我们也没法将此事汇报给使君，但也不敢坚持不涨价，所以……”
范二断然摇头道，“不可能！追涨杀跌是人的本性，绝大多数人只会盯着当下的价格是涨还是跌，却已是只见树木而不见森林，早就忘记了这劵的真正价格是多少。只要粮价上涨，就一定会有人花血本买进票劵。”
唐三少摇摇头，“不知范公子有何吩咐？其实，帮助使君共度难关的事，是我最先向家父提议的，所以……”
范二赞许地笑道，“三少果然非同一般啊！现在我们将计就计，为调集粮食争取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先蹦跶着，等粮食一到，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粮食铺子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仓库重地，也有他办公的地方及书房什么的。
不过，尽管他的说法与事实有着很大的出入，但他可以保证的是，——几天之后，每天都会有粮食从外面运进来，这至少可以造成一种朝廷的救济粮，正源源不断地运进豫章的假象。
说着话，他便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与范二并肩走入了米铺。
“还是不要给我带高帽了，咱们还是说说票劵的问题吧，令尊将昨天晚上的宴会都跟你说了吧？你有什么想法？”范二摆手止住了他，又追问道。
这话的意思，潜台词显然是有关粮食铺的事他就可以做主，而且关于粮食铺的事也应该找他才对。
从这个数据上看，唐家米铺在豫章城的地位还是数一数二的，这大概也是几大家族不容于唐家的缘故吧？
至于什么时候是个头，到底还是要看票劵市场的具体情况。
范二遂解释道，“如今他们那几个家族已吃进了海量的票劵，此时肯定会比照粮价坐地起价，然后坐收渔人之利；若我们终止发售粮劵，也就只能赔本赚吆喝，钱都让他们赚了！与其如此，何不大家对着赚，钱循环起来之后咱们也能撑得更久些不是？”
问题是，若是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自己能离开这里吗？
如果无法提升自己，至少要做到不被打压下去，这大概就是唐家的底线吧？
既有关钱袋子，又有台阶可下，这大热天的谁还愿意在这排队？
唐三后却摇摇头，表示不懂。
范二曾亲眼见过，某些在非典和岛国大地震中，大量囤积“米醋”“板蓝根”和“食盐”等物质的百姓。
唐家之所以选择范宁一方，到底也还是为了提升郡望。
范二让阿仁留在外面，而后与唐三少并肩往后院的书房而去。
当范二将自己的计划，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出来后，围观的老百姓们顿时就有了一些松动。
范二为了安抚眼前这些人的情绪，为了豫章城的民心能够稳定下来，也就只能使用政治家们最惯常的把戏了。
唐三少满脸疑惑，“那咱们还发行票劵吗？”
有这个前提存在的话，用他们的存粮作为参考那也是浮云。
“富长良心”不一定正确，但“穷生奸计”还是很好地体现在了其中一些人身上。
所以范二斩钉截铁地说道，“郡衙的府库中海油几千石粮食，但使君多半不会将这些粮食拿出来，但你知道苏园货运队的情况吧？我们可以从外地将粮食调进来。只要粮食足够，价格总是会降下来的。”
落座后，唐三少便亲手倒起茶来，又开门见山地向他交了底，“我们这儿的存粮，也就只有两千四五石左右，这些粮食再平常的日子里足够卖一个月了。可照现在的形势，敞开了供应的话，也就能坚持个三五天的……”
可市场占有率在困难时期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尽管两人此时已达成了暂时的结盟，可结盟也并不是牢不可破的，若是范二一方没有任何实力，若是两人联合起来都无法斗夸他们的共同敌人，唐三少何必给范二陪葬？
剩下的还在排队的，也就只有真真切切地需要等米下锅的人了。
想要投机取巧地做到这一点，可以提升自己，也可以打压敌人，最好的结果则是大压敌人的同时提升自己。
“涨价！”范二眼中一片坚定，说了这字后，很快又补充道，“你要明白一点，咱们接下来这些粮食到底是卖给谁的？他们为了垄断粮食，肯定会不折手段地将咱们手上的粮食全部买走，咱们要做的便是稳住，进价涨我们也跟着涨！谁要想投机倒把，发这个不义之财，到时候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既是这样的话，我就先不买粮了，咱们也让粮铺少亏一点不是？”也不知谁先这么冠冕堂皇地吆喝了一嗓子，随后便得到了众人的轰然应和。
唐三少主动交底，其目的也是为了让范二亮出底牌。
这些人或者天生胆小、人云亦云，或者是暗藏居心、想以此发财的投机倒把者。
几个望族的米行，存货量肯定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他们的粮食全部投入市场的话，粮价肯定能一下就降下来！
范二十余个认出他的群众围在中间，并且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好在这些人还有些素质，离着他始终有着半丈的距离。
他们之所以争先恐后地来此排队购粮，还不是因为听人说粮价马上要涨吗？
唐三少顿时犹豫起来，他显然认为范二所言不尽不实。
“您的意思是？”唐三少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就好比牛已过河了，拉牛尾巴肯定是拉不回来的；此时只能牵牛鼻子，牛才会跟着咱们走了……”
要交亮出怎样的底牌，唐三少才会将后背彻底交给自己呢？——这个问题，正是范二现在最苦恼的。
运作这件事的人，当然是今天一早出城的蔡葵兄弟，以及几天后就会从荆州回来的甘纯。
如果现在还能来得及从外面调粮，又何必担心什么粮荒呢？
范二点头而笑，像是一只狐狸，“当然。”
范二苦笑起来，“我能明白你们的难处，不涨价就只能先关张，或者被他们挤出豫章！我还是昨天那句话，想要稳定粮价，咱们手上就必须有足够的粮食！令尊在店中吗？”
“范公子这可是大将风度啊，高！硬！……”萧玮一脸诚挚地竖起了大拇指。
也是因为这样的人多了，所以他说完这番话后，刚才还围满了一圈的人，一下就走了个七七八八；因为这些人的轰然而散，自然而然带走了刚才还在排队买米的许多人。
问题是，在他们完全垄断市场之前，他们甘心平价出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