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达者为先
“周叔，这边就交给你，我过几天再来。”范二知道周如海这么早起来是为了给自己送行，却用手势阻止了他，又对其余人道，“我们走。”
范二昨晚的确交代过，让阿仁和几个船工早一点起床，以便送自己回去参加豫章书院的开学仪式。
范二既然多等了一天，自然不会在乎多等几个时辰，所以尽管周如海和阿仁不断地提醒他豫章城的城门很快就会关闭，他还是决定再留一个晚上。
甘绦一阵无语，只得闷闷地坐在车里，车子随之往豫章书院而去。
至于雷恩加尔的玻璃实验，结果倒令范二稍稍有些失望，——这两天之内雷恩加尔又做了六次实验，制造出来的玻璃不是比以前的气泡更多，就是斑点更多……
周如海和阿仁看着范二脸上泛起的笑容，异口同声地问道，“成了？”
范二用手捻了捻从窑里铲出来的灰黑色物质，终于欣慰地笑了起来。
或许诸如涂雷罗熊这样的望族对范宁的办学之举不屑一顾，但一些刚刚兴起的暴发户和步入小康的手工业者，还是对豫章书院趋之若鹜的。
更重要的是，水泥窑冷却下来需要的时间也远远超出了范二的预计。
阿仁也早就摸透了范二的习惯，一边将几串钱扔到城卫的脚下，一边拱手道，“二公子请几位兄弟喝茶！”
范二预感到雷恩加尔可能是在冷却的环节出了问题，但到底怎么才能加速冷却呢？
范二听了阿仁之语，顿时就郁闷了起来，按理说这是个生活节奏无比缓慢的时代啊，自己太焦急时还犹豫逼迫人快些做事会不会不太好。
这个时代虽没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论调，但无论是高门还是平民都知道了读书的重要性，想要将家族发扬光大，为朝廷出仕无疑是必经之路。
范二并不回头，只是举起右手与身后的周如海挥了挥手。
去年放假前，书院的学生就只剩下一百余人了，这让范宁愁了一整个冬天。
想要为朝廷工作，去投军无疑是最受欢迎的，问题是当兵容易被人看不起啊；更重要的是，当兵容易被人当成炮灰，安全系数实在是太小了。
“二公子请放心，我保证不辜负你的期望。”周如海看着范二急匆匆而去，跟出几步后便站定了身子，又大声朝着他的背影说道。
“恩？”
或许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豫章书院这所豫章郡最高的学府自开办以来，很快就受到了豫章郡市民的广泛接受，来这儿上学的学生也从最初的几十人达到了去年的五百多人。
范二礼让了一下甘绦，“表弟先来……”
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来上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范宁不计代价的扶持，所以他被弹劾后书院的学生一下就走了三百余人。
也不知雷恩加尔是否已将透明玻璃研制出来？
范二听完甘纯之语后，淡淡道，“既然你们现在已把人确定下来，以后就要加强训练了，苏园的围墙今天应该能够修好了吧？回头将那些临时工拉去挖第二楼的地基吧。至于雷恩加尔的玻璃实验，我回来看看吧……”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环佩叮当悦耳。
车子很快就到了豫章书院门前的牌楼下，范二远远便见门口停了许多牛车，他由此也可猜测出，——来豫章书院上学的，也不仅仅只是穷学生。
而且穷文富武，一天吃两顿的人身体素质怎么跟一天吃三顿的比？
看着范二出来，甘纯为他拉开了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吧。”
阿仁在牛车前边开道，范二和甘纯则跟在车后，边走边问道，“雷恩加尔的玻璃实验如何了？你们的大比武怎么样？”
总共选出的十一个小队长中，只有两个是百济老兵；蔡葵的手下则有三个，这还包括蔡芝在内。剩下的就是那些在豫章郡才加入的人了，其中籍贯是吴郡的有四个，而豫章的只有两人。
可现在不是才卯时吗？不是天还没亮吗？就算现在往回赶，确定豫章城的城门就已开了吗？
明明是辰时的朝会，偏偏是还没到卯时就要被叫醒，明明是……
可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个都是急性子呢？
众人欢呼起来，随后便纷纷走入他们的房间，辛苦了一天的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冉小贱怎么样了？
甘纯和蔡葵筹备几天的大比武，理所当然获得了圆满成功。
甘纯早就知道范二有话又问，所以才没有强行将之赶上车的，此时听了他的疑问后，自是一一做了回答。
范二两世为人，也不是不讲世故的，见了这么懂事的城卫自然是要大赏的。
甘纯显然是为第一天进书院的甘绦送行的，他们要不是已听说范二刚才回到苏园的消息，说不定早就赶往书院去了。
这些学生最小的与甘绦差不多年纪，最大的已经加了冠，但他们看到范二戴夫子们独有的帽子走进来时，还是规规矩矩地侧身让在一边，又规规矩矩地招呼起来，“先生好。”
几个城卫见范二如此敞亮，即便是他的船消失在视野外，口中对他的称赞依旧是连绵不绝。
甘绦点点头上了车，范二却亲手关了车门，笑着道，“我坐了一早上的船了，闷得慌，还是陪虎头走路吧。”
范二和甘绦走进书院，看着阳光下散步的、花树间交谈的，还有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林林总总的学生们加在一起，怎么也有三四百人了。
玻璃制作过程中，去除气泡是重中之重，但熔炼石英砂和急速冷却成形前的玻璃液体也同样重要。
对于背后的夸赞，范二自然是不知道的。
“成了。”范二点点头，又高声对众人道，“我给诸位宣布一个好消息，咱们的水泥烧制成功，你们明天就用这两天做出的模子做水泥砖和水泥瓦，先把房子盖起来！现在都回去休息吧，争取以饱满的姿态来迎接新的一天。”
范二三天两头就走一趟这个城门，守城的士卒早就认出了他，所以干脆连城门税都不收就放他的船进了城。
七八个船工都知范二赶时间，所以他们使尽全力摇桨，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达到了豫章城的皋门。
或许是新窑的缘故，又或许是一次性放入了太多的材料，又或者是以茅草为主的燃料太不给力，反正范二没能在预定的时间能将炉火封起来。
“已过卯时了，马上就快天亮了。”
直到将近三更，工人们才在天上的圆月和火把的照样下，第一次打开了水泥窑。
范二莫名地想到这个问题时，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是第二次想到这个问题了，但他现在显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卯时离辰时相差两个时辰，豫章书院和这里的路程差不多是十里，似乎……
船在苏园的码头缓缓靠岸，范二却已意识到时间无多，遂急匆匆地往卧室奔去。
尽管口称范二为先生，尽管也知“学无长幼，达者为先”，但许多学生们对范二还是暗暗疑惑的。
范二一个鲤鱼打挺就下了床，匆匆穿上衣服后便出了屋子，一边问阿仁道，“他们都起来了吗？”
范二走出门时，果然看到周如海和几个船工已经等在外面了。
范二上船之后却选择了闭目养神，一直到座船快到城门时才被阿仁叫醒，而后开始洗漱。
范二不时与停在一边的学生微笑着点头致意，一边直往礼堂走去。
胡思乱想中，范二便路过了冉小贱的猪肉铺，只是这猪肉铺依然关着门，倒是对面田小鸡的小饭店早早就开门迎客了。
也就是说，范二给出的铅粉就像是薛定谔的那只猫，充满着不确定性。
阿仁点头道，“都已起了。”
范二先是再次洗漱，而后三下五除二地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又郑重其事地将一套玉器佩戴整齐，这才抓着剑走出了院子。
其时车子早已备好，甘纯和拎着书箱的甘绦，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等着范二了。
范二却迟迟无法睡去，水泥从今天算是真正投入了生产，但玻璃呢？
迷迷糊糊睡去之后，范二很快又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耳边却听甘纯叫道，“二公子，快起来了，时间不早了。”
好在范二给他出了个给皇太子捐藏书楼的主意，这才以委托学生们抄书为名，重新将他们聚齐了起来。
尽管读书出来只能从小吏做起，但没有突然殒命的可能，可以步步高升啊。
一直到了第二天太阳下山时，范二也没能看到试产的第一窑水泥，到底是否成功。
各种各样的疑惑在学生们的心中冒了出来，而后又开始窃窃私语；短短的一刻钟之内，学生们谈论的话题便集中到了范二的身上。
这么年轻的先生到底有什么本事？手上还抓着佩剑，难道他是来教我们剑术的？……
或者说，其中有无数可能，但雷恩加尔直到目前并没能找到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