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三江源
范二笑了笑，一指前方到，“我的意思是，咱们继续往前走走吧。”
可是其他人又哪能猜知，范二这样年纪轻轻就有这复杂的心思？他们只是觉得这个范公子很好相处，特别平易近人。
范二聊得更多的还是咨询三江源往年的天气，又问起了部曲营地的状况。
范中规看到范二出现时，便急步走了过来，有些扭捏地叫了一声“二公子”。
“你怎么？咱们什么时候去三江源？”范二见他神色有异，便盯着他问道。
“那你还犹豫什么？咱们就坐车了……”
大族庇护平民，平民就可正大光明地逃税漏税了，国库的税收理所当然会减少；所以扩大庇护规模的行为，实际上是挖江左朝廷的墙角，这也皇室最不愿意看到举动之一。
范二的船队当日便是由彭泽湖进入赣水，再沿着东水逆流，由此进入豫章城的皋门。
种甘蔗需要将甘蔗种子从苏园运过来，收甘蔗时，则需要将甘蔗运到加工成蔗糖的地方……
理论上，范二是希望能够和他们打好关系的。
这样的行船路线，算是多绕了一个半个圈子，范二当日所走的冤枉路没有一百里也有八十里。
受到范宁庇护后，这些佃农需要交纳的租金，相比于朝廷收的税可以说是云泥之别，更重要的是他们连其他苛捐杂税都可免除了。
在范宁任职豫章郡守以前，三江源的良田不过一两千亩而已，方圆十里内也只有东北方位有一个名为芦花村的小村庄。
与甘纯和蔡葵说了一会话后，范二便将他们留在了衙前小广场。
偶尔有几只鸟儿无声地飞过，它们的嘴里似乎正衔着准备筑巢用的干草。
“甘家大郎他们也要跟着您一起去吗？”范中规就像没听到范二的问题似的，自顾自地问了起来。
三江源西面是高山，此地地势最高，三江由西山而出，在山脚汇于一处后便一直往东流向碧溪湖，其路程大约有五六里。
南北两侧相距三四里，皆为层峦起伏的丘陵。
范中规郑重其事地将范二介绍给他们，又解释道，“他们共有四十余人，驻扎在西面。”
关键是范二等人离开芦花村已有三四里地了，这一带根本就不是水田而是旱地啊。
两人听了范二的说法之后，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们的讨论结果。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他们宁愿一无所有，也要选择让大族来庇护。
而赣水的源头则是彭泽湖，它的流向为由北向南。
运输的成本，是每一个买卖人都应该着重考虑的成本之一。
最重要的是，范二对水现在还有着天然的恐惧，坐小船前往就算了吧。
其实种植甘蔗的条件并没有种植水稻这么苛刻，范二实际上可以选择，在芦花村周围的任何一个地方种植甘蔗。
聊了一阵后，众人也大抵算是歇息了过来，范中规则提议先去选田，范二自是没有异议。
“得了，咱还是早点出发吧。”范二想着只是几里路的事，倒是毫不在意怎么去，但内心里是给了这个范中规一个“不靠谱”的评价了。
不仅范宁如此，江左的四大家族以下成百上千的家族无不如此。
一时周如海驾车出来，范二便让金枝和小莫坐了上去，他则与甘绦跟在车后，阿仁和范中规走在车前。
将这些人组织起来之后，三江源一带就相当于是形成了后世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在范宁的统一管理下，他们又开发出了一千多亩良田。
这儿别说种甘蔗了，就算是种麻都够呛！
下游交通便利，但秋天的时候却不一定能保证有充足的水源；上游水源充足，却因为地势落差的原因而无法行舟……
能够庇护什么人，能够庇护多少人，其实是有朝廷定例。
此时的碧溪湖应该算是最弱小的时候，但与豫章城的东湖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范二的甘蔗相当于是他的希望了，他当然不能种下去就了事，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希望派人来看守的。
范二行走在这条黄泥土路上时，入眼的是两边的旱地，以及层峦起伏的土坡，坡上无数的灌木丛已经冒出了新绿。
从那以后，芦花村的农夫分到的田就交回了官府，他们所种的田则由范宁来提供；他们只需要交给范宁很少的租金，但他们在农忙时必须先帮范宁抢种抢收。
这事要是被人捅出去，范宁肯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范二点点头，“是啊，他们十个人都跟着我一起。”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范二等人终于到了碧溪湖。
甘纯和蔡葵这会低声讨论的，也是如何将甘蔗种子运来这里播种的细节问题。
当范二等人由碧溪湖拐入芦花村后，很快就引来了四五个在村边巡逻的部曲；他们还以为范二一行是来找事的，直到他们看清了走在前面的范中规。
听说范宁庇护了整个芦花村的四十余户人家之后，范二顿时就有种吃下苍蝇的错觉。
而三江源便夹在赣水和东水之间，可要是从豫章城到三江源的话，还是要经过一个碧溪湖。
可在这个坑爹的时代，名教尚且无人在乎，更何况朝廷定例？范宁的职权范围虽只能庇护十户人家，他却敢暗渡陈仓地将这个数字扩大十倍。
范二想着自己的甘蔗大概还得靠芦花村的人来种，所以并不敢摆出公子的姿态，反倒是折节下交，与这些部曲天南海北地攀谈起来。
范中规遂问道，“那二公子的意思是？”
可朝廷的实力实在太弱了，皇室就算看到大族如此动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条江，就是三江汇于一江的那一条江了。
范宁只养四十余部曲看家护院，并不算过分。
得知范中规是为给自己安排坐船还是坐车发愁时，范二不由笑道，“那咱们就走路好了，反正也没有多远。”
范二再次回到前院时，却见此行的向导范中规，正在正大厅前的一颗柚子树下走来走去，仿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这些部曲多半是芦花村的青壮，也有从丹阳跟着范宁来此的。
“听说二公子还要带着金枝和小莫一起，要不然小的现在就出去租一辆车？”
从芦花村村民选择做佃农而不做农夫来看，现在很像“苛政猛于虎”的时代，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芦花村村民很会审时度势。
范二不由哑然失笑，其实在他得知三江源离豫章城只有五六里地时，便没想过要坐船而去，毕竟码头不在衙门门口，上船下船的实在不便。
三江源以三江而闻名，此地的地貌更像是一个盆地。
豫章城有两个城门，一为昌门，一为皋门。
这种潜规则在士族间是半公开化的，但若是有人将某个小族这样的所为写成弹劾的话，皇室大概不会错过杀鸡儆猴的机会。
返回衙门之后，范二和甘绦等人各自回房换上出行的衣服。
旱季时，碧溪湖和豫章城的距离有五里多；夏季来临时，当碧溪湖涨水之后，它与豫章城的距离就不到四里了。
范中规点点头，“倒是小人考虑不周了，其实现在乘船前往三江源的话，需要拐一个大弯才能进入碧溪湖中，这一个大弯就要多走四五里路；而现在碧溪湖的水位降了下去，咱们可以直接穿湖而过，一来一去，可以省一半的路程呢。”
这样的话，原本驻扎在这里的部曲心理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呢？或者说，范宁的部曲和范二的人会不会发生矛盾呢？
范中规皱了皱眉，颓然道，“那我准备的船装不下这么多人。”
如果能够将自己的投资交给范宁的部曲看守，显然是最好的结果。
范二只听了几句，就笑着说道，“这个问题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将种子从苏园运到碧溪湖没有问题，从碧溪湖沿着这条江运到上游也不是事儿。”
范宁到了豫章之后，一眼便看上了三江源的发展前景，而后就以官田的名义占据了这里的两千亩良田，又以郡守的身份庇护了芦花村的四十余户人家。
皋门是水门，豫章城的东湖出了水门之外便形成了东水，这条东水以东湖为源头，由东向西注入江州最大的河流赣水中。
除了水源这个最大的问题之外，另一个需要考虑的就是运输问题了。
在豫章城和碧溪湖间之间，除了东水之外便再无其他的水流。
三江源正好在碧溪湖的西岸，所以范二等人开始沿着湖床往北走，又绕了两三里地才算是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汇合了甘绦、蔡葵等人之后，范二等人便出了郡衙，而后往豫章城的西城门昌门而去。
这条江现在的水面并不算高，范二从吴郡买来的那些中型船，现在想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载重一两千斤的小型船只逆流而上是无任何压力。
到底还是因为他们装束整齐，他实是不便将他们领入政府工作人员的办事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