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不知当问不当问的疑惑，自然也会毫无保留地问出来。
司马曜摇摇头，用这法子检验，就算检验出来是真的又如何？他要的可不是一坨金子。
雷恩加尔躬了躬身，便朗声说道，“我国君主对大晋国陛下向来敬仰有加，可惜大晋和拂林路途迢迢，他无法亲来，只是特意让下臣带来特制皇冠一顶。下臣在此奉献给天子，以表敬意。”
倒不是司马曜没见过黄金，他在意的还是这皇冠代表的真正含义，——自己的威名已穿越了星辰大海，已经传到了极西之地拂林国。
这二十来个外邦使者，有一大半都是冒牌货，可这冒牌也不是没有风险，也不是不需要成本的。
厅中的晋国文武此时早就面面相觑了，除了范二外，自然没人能分清皇冠的真假；而右边的大多数使者则看向雷恩加尔，几个同道中人更是默默为他竖起了大拇指，低声赞叹，“真绝！”
司马曜昨日便领教到了这些使者的刁难，现在又听雷恩加尔之语，用脚趾头都能猜出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了。
司马曜的心情缓和了下来，脸上也多了些得意。
依惯例，晋国的回礼一般是外邦使节贡献礼品价值的二倍。
司马曜挥挥手，戴礼满脸愧色地退了下去。
雷恩加尔侃侃而谈，脸上一脸凄苦之色，一闪而逝的笑容却出卖了他的狡诈。
司马曜找他来解决难题，犯的是形式逻辑的错误，大匠也有专业之分，大匠也不是对所有的匠艺万能的。
按照现在的度量衡，这个皇冠的重量起码有二十斤吧，也就是四千多克。
雷恩加尔本就是有预谋的，又怎会因王国宝的几句话而退却？
何况戴礼还是一个大匠呢？
司马曜却不知有诈，当即命人收下皇冠，临时客串大鸿胪的王国宝当即站了起来，离席往雷恩加尔走去。
司马曜看着宫人这么快就带了人过来，不由扶额一下，“这么快？额，朕都差点忘了将戴礼提升为大匠的事了。”
雷恩加尔大义凛然地说完话，又偷偷地观察司马曜的脸色。
雷恩加尔光是整这么一出，就能净赚四十斤黄金，换算成白银就是五千多两，铜币也是五千多贯，这简直就是一夜之间搞出半个万贯家财啊。
王国宝讪讪地收了手，眼中都快要冒出火来了，可雷恩加尔似乎早就吃定他似的，根本就不尿他。
范二站起身，恭敬地对司马曜回了一声“诺”，随即往雷恩加尔坐的案子走去。
一直坐在范二斜对面的扶余清慧，此时才终于注意到范二的存在，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嘴，眼中满是惊讶和不信。
雷恩加尔说完话，便弯腰从案子下面拿出了一个边长一尺左右的正方体匣子。
扶余清慧还以为，范府一别后就再也没机会与范二相遇了呢。
王国宝走近了雷恩加尔，伸手要接皇冠时；后者却重新把皇冠放入匣中，对王国宝摇了摇头。
范二却知，拂林国实际上是罗马帝国；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罗马帝国正好是今年一分为二的。
坐在司马曜身边的晋陵郡主看着范二，倒似乎有些熟悉之感，却哪还想得到他们曾经在西市的后门见过呢？
司马曜知道戏肉来，皱了皱眉给王国宝做了个手势命他先退下，又和蔼可亲地问雷恩加尔道，“贵使被何事所扰，不妨说来听听？”
雷恩加尔小心翼翼地取出皇冠，双手捧在手中时，众人才看清楚皇冠做工似乎极为细致，从表面上的刻纹上看就不应是凡品。
宫人退下后，与范二左手边案子后坐着的一个五十余岁的官员耳语了一番，两人便向主位走去。
“我还有几句话对大晋国皇帝说。”雷恩加尔低声对王国宝解释了一句，又向司马曜躬身行礼道，“大晋的天子啊，这个皇冠是敝国君主诚心实意要献给您的，可这皇冠却出了问题，这个问题现在还困惑着我们。”
“敝国君主让工匠做了这顶皇冠奉给大晋的天子，诚心诚意地希望拂林商人能在大晋享受到在自己的祖国一样的待遇。可我主却没有大晋天子的威严，制作皇冠的匠人虽心灵手巧，却个个贪财无比。做好这顶皇冠后，我主实在是担心匠人偷工减料或是放点别的什么进来代替黄金。要是这样的话，对大晋天子就实在是太不敬了。”
范二心内吐槽道，“领导就是领导啊，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还好在哥们以前学的就是这个，你这次没有信错人。”
看着范二自信满满地离席，司马曜终于松了口气，心道，“看来朕把宝压在他身上算是押对了啊，若是他也无法解答，朕就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拉朕一把了。”
能够空手套白狼，而且一下就得到两倍于这顶皇冠的回报，又怎不令人敬服？
“这个嘛，你先坐下吧，容朕好好想想。”司马曜向雷恩加尔摆了摆手，而后对身边的宫人低声道，“传将作寺的大匠来，快去！”
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神的物当归给神，工匠的事当然该工匠管。
王国宝感受到雷恩加尔的无礼，顿时谴责起来，“你什么意思！”
“范爱卿，你来给拂林使者解释一下，到底该怎么分辨出皇冠是否纯金的。”
除了王国宝、谢琰、王谧和徐邈之外，还相信范二的人，也就只有司马曜了。
司马曜的感觉与范二差不多，明知眼前这货就是来找茬的，却不得不做出宽宏大量的姿态笑着道，“贵使只管道来，朕一律给你做主。”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吗？
摇了摇头，雷恩加尔一脸沉痛地再次对司马曜拱手道，“下臣也知大晋的天子宽宏大量，可拂林也算是大国，又怎好将尚未分清真假的礼物送给您呢？所以下臣以为，您是不是想个妥善的办法，先检验一下这顶皇冠是不是纯金的？若不是纯金的话，下臣也不敢冒死给您进献劣质的礼物啊！”
事实上，当雷恩加尔进入范二的视线时，他心中便多了一丝警惕；他已经可以预感到，今天的宴会会因为雷恩加尔的存在而不受控制。
司马曜看到皇冠时，心中的激动又多了几分。
晋国的文武虽听着司马曜以毋庸置疑的语气，让范二给拂林使者讲解；但他们能坐在这里陪司马曜接见外宾，也就证明他们的出身和郡望都不会比范二的低。
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最后都讲了出来。
司马曜刚才的灵光一闪还是很有逻辑性的，然而这并没什么卵用。
毕竟是术业有专攻，戴礼是画画出身，让他画个太极殿设计图什么的估计问题不大；可让他摆弄属于铁匠金匠干的活儿，他还真做不了。
王国宝则适时地开口道，“雷恩使者，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们大晋国的天子宽宏大量，怎会与尔等计较这些琐事？皇冠无论真假，君上都知道了你们的心意，你不必为此自责。”
如果雷恩加尔的奸计得逞，司马曜的脸就真的丢到国外去了。
范二走至拂林使者雷恩加尔案前，在雷恩加尔疑惑的眼神中双手捧起了皇冠，第一感觉就是就是重。
司马曜对王国宝的护主举动，轻轻点了点头。
司马曜很理所当然地点了范二，而且是毋庸置疑的语气，这使得一众晋国文武都随着他的目光，在末席上找到了传说中的“范爱卿”。
“具体何法？快说。”
“咦，朕怎么差点忘了范逸之！”司马曜看着戴礼的背影离去，却无巧不巧地看到范二在发呆，心中顿时又多了一丝希望。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话说得不错。
“臣下戴礼向君上……”戴礼正了正衣冠，郑重其事地要给司马曜行礼。
拂林国可是老牌进贡国了，其别名为大秦、海西国等等，自己的名头竟然能传到拂林现任国王耳中，并且得到了他的尊敬。
“黄金入火，若生五色气者则内有铜也，若有其余的成分斑杂也是火焰不同。如果郡上让臣分辨纯度，需用火灼，可只怕……”
最可悲的是，雷恩加尔不会因此感激晋国，更可能是到处宣扬晋国皇帝人傻钱多快来。
雷恩加尔先一步打开了匣子，匣子里金光闪耀，顿时引来了许多外邦使者和晋国官员的惊叹声。
范二至此已明白了雷恩加尔故意刁难的真正本意，原来这人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司马曜赶紧一摆手，“得了，这时候就不要多礼了，朕就问你，有没有办法分辨出皇冠的真假！”
他的话要是真的，连母猪都能上树了。
戴礼欲言又止，能想到这个笨法已是他的极限了。
眼前的雷恩加尔说的晋语字正腔圆，他至少已在中原生活了七八年，他现在估计连罗马国王是谁都不知道吧？
若是晋国无人鉴别皇冠真假，朝廷不但要赔礼，而且还丢人。
如果晋国这边没人能分辨出皇冠的真假，想要从雷恩加尔手上拿到皇冠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王国宝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等司马曜示意，就自作主张地想要把雷恩加尔的疑惑扼杀在摇篮中。
出身高阀的骄傲的文武官员，又怎会相信籍籍无名的范二真的能行？
戴礼为难地说道，“君上，分辨之法当然有，但只怕对皇冠有损！”
范二一听到这后世的狗血连续剧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台词时，心中便是满满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