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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咏雪忆范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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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才念出一句,众人就想起了刚才那首“江山大一统”,原本还以为他第二句就要写崩的,哪想到后面几句也都极好。

    四句诗吟出来,地上早就掉满了眼镜碎渣,如果他们都戴了眼镜的话。

    想到刚才范二做出的那几句歪诗,有的人脸上已情不自禁地露出不言而喻的笑容。

    范二和王国宝躬身应诺,众人却是面面相觑,范二这可是简在帝心了啊。

    而后面四句所要表达的,才是范二一直想把这首诗呈现给司马曜的原因。

    豪门高阀看看小丑表演,也算是日常的消遣了。

    司马曜正在想着怎么开解范宁时,王国宝适时地站了出来,开口道,“君上,臣也以为……”

    范二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思考时间,继续吟出了后面的八句,“飘摇四荒外,想象千花发。瑶草生阶墀,玉尘散庭阕。兴从剡溪起,思绕含章发。寄君郢中歌,曲罢心断绝。”

    “多谢君上成全,多谢诸位成全。”范二郑重其事地向司马曜拜了一拜,又给其他人做了个罗圈揖,随即清了清嗓子,开口吟道,“朔雪落江南,从风渡溟渤。海树成阳春,江沙浩明月。”

    如今的范二,也有了亲手给皇帝递折子的资格。

    司马曜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怎么都想不到困扰自己难题竟全被范二破解了,而且是轻松破解,一口气能说出三种办法那种轻松!

    听者也都沉浸在范二的情绪里,一时竟忘了鼓掌相贺。

    范二吟到最后,早已声音沙哑、目中含悲,若是此刻他真在弹琴,只怕琴弦早已断折。

    这话似乎听起来不错,细细一琢磨,怎么有点像是施舍的味道?

    范二明着是维护司马曜的颜面,打定的主意却是用文字的方式呈给他看,这也算是以退为进了。

    第四句和第八句没什么可道的,无非是把诗人的视角从江湖中引入宫中罢了,巧的是李白堆彻的词汇正好符合应制诗的特点。

    司马道子连忙答道,“这首可入上品。只是臣弟听说,范逸之的叔祖父范宁还背了个案子,臣弟以为可从轻处理。”

    瞧着这平仄,似乎下面还有?

    司马曜也已数清了树根的年轮,遂答道,“范爱卿的这个发现很不错,这边的年轮也是十二个,足以说明这棵树有十二年的树龄。”

    众人对范二的智商都是暗暗佩服,但让他们这些出身高阀的开口夸赞寒门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真的开口,那也是怜悯的一种。

    这种时候,他们显然想得更多的还是范二那臭得像狗屎的文采。

    司马曜偷偷咬了一下嘴唇,终于为范二鼓起了掌,言不由衷地夸赞道,“范逸之,好。你很好,朕记住你了。”

    司马元显和几个小年轻站在树梢这边,几个人弯下腰还不约而同地数了起来。

    听到司马曜直接问司马道子时,范二顿时紧张起来,直到听了司马道子之语,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范二把三种分辨木头根稍的方法一一列举后,众人或还对他的身份有着轻视,但对他的智慧却是彻底折服了。

    可若是王国宝此时也提出对范宁从轻发落,自己成了什么?

    所有人都对范宁的事牵肠挂肚,唯独朕是小人吗!

    像范二这么机敏的人,他们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过。

    如果说前面四句写得大气磅礴,中间四句就显得有些仙气了。

    至于后面两句的大意,则为“为你唱一曲阳春白雪吧,可是不见你的踪迹,你听到了吗?连我自己听了都心酸,还有谁是知音?”

    范二本想说刚才早就忘了刚才的诗句,可这首诗牵扯到范宁,所以还是点头道,“臣下刚才仔细想了想,臣下这首诗是怀念家中先辈的,还是如君上先前说的,写出来呈给君上最好。”

    司马曜终于承认了这是“诗”,而且也明白了范二一力要做出这首诗的原因,所以他开口问的是司马道子而不是更擅长评诗的徐邈。

    司马曜也看向范二,催道,“范爱卿这是众望所归啊,还不快请?”

    ——北方大雪席卷江南大地,而后随风远度东海。梅花开在阳春里,与大雪争奇斗艳;明月照在洁白的沙滩上,天地一派澄澈。

    众人也都附和着,满是不甘地向范二送上了掌声。

    “多谢君上,恭送君上。”众人异口同声地致谢,躬身送走了司马曜,随之在内侍的带领下往显阳殿赴宴,只有王国宝父子三个和范二留了下来。

    司马曜一声令下,大伙纷纷围拢了木头,果然看到这根木头被锯锯断的水平断口处有一圈一圈的年轮。

    众人遂又一齐向范二道贺,范二又与王绾谢灵运等人打了招呼,对司马元显和谢混只是点了点头,至于徐邈什么的,根本就说不上话。

    司马曜早就把王国宝为救范宁的事看在眼里,而范宁的出走不就是因为王国宝吗?对于王国宝能够不计前嫌,司马曜在心中是表示欣赏的。

    王国宝要不是为范宁奔走,前几天又怎会提起范逸之之名,今日又怎会举荐范逸之来含章殿?

    重生者的金手指再次开启,范二所吟的正是早就准备好的《咏雪忆范宁》,这首诗改自李白的《淮海对雪赠傅霭》,共五言十二句,非常符合这个时代的诗作特点。

    数过年轮后,司马元显就开始卖乖道,“君上,这树梢一共有十二个年轮,说明这颗树的寿命是十二年吧。”

    司马曜却不按常理出牌,笑着说道,“范爱卿这么一说,朕倒更有兴趣了,诸位爱卿想不想领略一番范爱卿的诗句?”

    掌声结束时,两个禁卫已经把一根大概有一丈长的木头抬了过来。

    看把你能的!朕就是喜欢给你当场打脸。

    “如果看年轮和放入水中都没法分辨出这根木头来,那就只能运用第三种方法了;其实第三种方法与第二种有共通之处,都是建立在树根比树梢更重的基础来。这种方法需要用到的工具是尺子和一根绳子,用尺子量出这根木头的中点,再用绳子吊起来,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司马道子终于肯为范宁说话了!司马道子没有食言啊。

    众人不约而同地表达了自己的期待,理所当然地看向范二。

    王国宝想说什么,司马曜岂能不知?

    对于司马曜如今的宽宏大量,范二在答出他的两道难题时便已彻底领略了。

    王国宝和范二会心地一笑,又把一个多月前两人共同完成的奏折递给了他。

    司马曜说完这话,自己都忍不住在心中笑了,范逸之这小子写诗的能力就是个战五渣啊,还故作高深地说什么怀念先辈。

    司马曜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范二道,“范爱卿,你刚才不是还想给朕吟诗吗?现在朕倒有心情评评你的诗了。”

    司马曜吩咐了范二和王国宝,又对众人道,“朕已在显阳殿为诸位爱卿摆下宴席,诸卿这就过去吧,朕却是乏了。”

    所以王国宝刚想开口,司马曜就摆手阻止了他,并且转向范二道,“范爱卿这诗,朕也看着好,待会你留下先给朕誊一份出来,王中书也留一下。”

    司马曜点点头,处罚范宁什么的真不是他的本意;至于范宁的案子一直悬而未决,其实还是他为了平衡各方的势力,他同样也担心,司马道子以此攻击自己对事不公。

    范二只是修改了几个名词,把“吴天”改成了“江南”,把“梁园”改成了“含章”,这也是为了切题,好在这几个词的平仄都没有问题。

    树木的材质不同,刚砍下来的树和铁树等会瞬间就沉入水中,把树放入水中检验肯定不行,所以才会延伸出第三种办法来。

    眼前这小子在智力方面的确不凡,可光有智力就能在此横行了?还真当自己是螃蟹啊!

    相比于早前的“江山大一统”,这才叫诗嘛!只是,这孙子也掩藏得太深了吧?

    三种办法难易程度有别,使用到的工具也都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一目了然的显然是最后一种方法。

    第九句诗中的“剡溪”,用的是王子猷雪夜访戴的典故,这又让王珣父子和王谧生出了骄傲之心;王子猷出自琅琊王氏,这千古佳话也同样是琅琊王氏每一个子弟的荣耀。

    众人听司马曜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都不由会心一笑,除了少数几个人,谁不想看范二出丑呢?

    司马曜最先从诗意中惊醒过来,清了清嗓子后,便望向司马道子问道,“会稽王,范爱卿这首诗,你以为如何?”

    不管怎么说,殿中众人除了少数几位不学无术的,几乎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了这几句诗歌描绘出的画面。

    如今司马道子都松了口,若自己还为难范宁,那不是迫他投向道子吗?

    范二这样的人,应该是生而知之者吧?

    谁能相信半个时辰前还念出“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范二,现在竟能做出这么有气势的诗句?

    至于后面的诗句,写的是诗人在含章殿牵挂着某个人,这个人虽然没有体现在诗中,但有了范二一开始对司马曜所说的话做注解,众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范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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