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酒席间的暗战
“这一令倒难住了我。”王纵双手一摊，随之很光棍地拿起了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样的小把戏瞒得了谁？
范二只略略一想便有了答案，但对司马元显所谓的“廉颇将军”有些抵触，又想着静观其变地看看他们接下来的动作，便假装无辜地摇了摇头。
谢灵运当即开口道，“一大凑个天，子敬问仲谋，关羽哪里去？麦城殡了天。”
这酒菜吃的，真不痛快！
若是出得简单了，那是伤己；若是出得太难了没有人答得出来，所有人都得喝两杯，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这坑爹的宴席啊，还是先忍忍吧！
思索了一阵，司马元显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我这一题就让咱们的廉颇将军猜猜吧，我的谜面是，‘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罢，飞泉仰流。’”
说起这应景，不是为了给范二出丑的嘛？
谢混被称为“江左风华第一”，并不是只靠一副皮囊得来的，“风流不减王子敬”的评语可谓恰如其分；只一会，他便接了上来，“蜘蛛结网，团团圆圆。沾上虫子，牵牵连连。吐出的丝，千千万万。引线穿针，千难万难。”
这么简单的字谜根本就是十岁以下的孩童才玩的吧？（谢灵运表示，我怎么就躺枪了？）
可这毕竟不是吃大排档，谢混说完了令，接下来无论是按名位还是顺序逆序都不会轮到自己。
王纵的酒令算是差强人意，众人又用手戟敲了敲碗碟表示赞赏，而后一齐转向范二。
范二的令一出，众人皆点头不语，他却自顾自地吃着案上的酒菜。
两圈酒令下来，司马元显已意识到要在酒令上难为范二可能性已不大了，可该如何收场却没有想好，只得转向谢灵运，“小客，该你出题了。”
尽管刚才王纵的字谜无比浅显，可第一个选择司马元显却是一着妙棋，现在谁还敢嘲笑他此前一直表现出来的弱势？
说完话，范二吃下了第一口菜，又自饮了一杯酒。
谢灵运话声才落，顿又引来一片叫好之声，竟把司马元显的风头也盖了去。
王纵虽是自作主张，但所作所为也算是雅事，司马元显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而且他也从前者所定的规则中再次看到了羞辱范二的希望。
王纵毕竟才思有限，又不能一而再地说自己答不上，只得山寨了谢灵运的，答道，“一大凑个天，孟德问貂蝉，吕布哪里去？下坯归了天。”
说完了令，范二便夹了一大块肉放入口中。
听了谢灵运的令，司马元显这才恍然大悟，正绞尽脑汁时，谢混和范二早已有了。
王纵想着刚才谢家叔侄有争锋相对的意思，又带着知耻而后勇的志气，心念一动便说道，“行了几圈令下来，在下算是输得心服口服了，要不诸位迁就我一下，咱们换猜字谜？”
便听谢混接着道，“水每凑个海，周瑜问黄盖，孔融哪里去？少游在北海。”
谢混的令，有借鉴谢灵运之嫌，他说完后便自饮了一杯，就此也能看出他胸怀不差。
范二默默地吞了一下口水，看着案上的菜渐渐变凉，实在有些忍不了。
吃了几口菜，可算是垫住了肚子，范二想着也是喝酒的时候了，所以对王纵的提议有什么目的压根就不在乎，不就是多喝几杯酒吗？
谢灵运扫了一眼众人，又转向司马元显道，“我倒有个新的玩法。”
再看看人家范二，随意一张口便是应景的出典，今儿怕是要折戟沉沙啊。
听王纵这么一说，范二便警惕起来，这可不是多喝两杯的事啊。若是他们每个人都针对自己，自己每轮都得喝两杯啊！
只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谢灵运也夹起了一筷子菜，转头看向范二。
接下来的谢灵运却出人意料地让了让下首的这一对表兄弟，“你们谁有就先说吧，我最后一个来。”
谢灵运、谢混自持才气，自是无可无不可的，范二的意见他们则是不屑一问。
要下好棋，总得舍一些子，司马元显从未想过以王纵为主力打压范二，所以对他的小败也不以为意，只是对其点点头鼓励一下就转向了范二。
范二默默地喝酒时，谢混那欠揍的声音已响了起来，“不就是‘水井’的‘井’字吗？”
正胡思乱想间，王纵又继续道，“既然诸位都无异议，我便自饮一杯坐实了这令主。所谓军有军令，酒有酒令，座中若有不遵令者，连罚十杯，再逐出席去与人斟酒。”
范二看了谢混一眼，继续低头饮酒。
喝完了手中酒，又亮了一下杯底，王纵开始出题，“我先出一个，请世子猜猜罢。我的谜面是，‘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司马元显看看谢灵运，又看看下首的范二，略一思索便接着说道，“墨在夜中，不明不白；写出字来，明明白白；墨变为字，容易容易；字变为墨，难得难得。”
司马元显对刚才的令也是有苦说不出，原以为能够收场，却战至心力交瘁，便附和道，“猜字谜也成，不知有什么规则。”
范二笑说道，“还是谢小郎君先请吧，我来殿后。”
王纵默默地喝了一杯，气氛略有些尴尬。
“出谜者为庄主，自饮一杯出谜，可指定一人回答，也可由所有人抢答；若是无人猜出谜底，所有人饮两杯，若猜错则错者罚三杯；若猜对了，庄主转移，原庄主饮三杯猜对者陪饮一杯。诸位可听得明白？”
原来这货也会用典故啊！
“其实是一个拆字令，就是把一个字拆开，然后再合起来，令中要有三位古人，谁问谁上哪去。——这三位古人还得一个朝代，最后这个字还落在第一个字的上。”
以退为进，把皮球直接踢向司马元显，如果司马元显攻击范二，那没说的，大家肯定会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如果司马元显不针对范二，那今天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毕竟谢灵运的令实在是太雅了，而且接得也快。
王纵不想做得太具针对性，所以首先选择了司马元显。
便听范二朗声道，“禾口凑个和，相如问赵奢，廉颇哪里去？负荆将相和。”
谢灵运的才名早就名闻京都了，他并不需要争抢了证明自己，反倒是这么一让，显出了自己的磊落和豪气。
“那我先来？”王纵扫了众人一眼，像是在问范二又并不需要他的同意，随之开口道，“线在布中，不明不白；绣出画来，明明白白；线变成画，容易容易；画转成线，难得难得。”
待谢混吃了菜，司马元显终于有了，“撇捺凑个八，孟德问仲达，张辽哪离去？帐下吹喇叭。”
“是个‘日’字。”司马元显略一思索便报出了答案。
谢混行完令，便理所当然地用筷子夹了一粒葡萄干送入口中，动作简直帅得不要不要的。
“世子答对了。”王纵微微一笑，端起酒来与司马元显对饮了一杯，又自饮了两杯。
一听他说完，范二当时就震惊了，这不是相声《八大吉祥》里的玩法吗？谢灵运也来自后世？还是说，相声的取材是这个时代的酒令？
高门大阀出身的子弟，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司马元显的令，自然又是引得众人一阵点赞，他则是心安理得地动起了筷子。
这是要搞车轮战？
接下来就该司马元显为庄主了，到了此时他显然不可能再装模作样和他人玩虚，而应当针锋相对地攻击范二了，要不然谁能看明白他的真实想法？
手中轻摇的麈尾，还有表情中淡淡的不屑，简直就是欠抽啊！
王纵顿时臊得脸皮发红，谢灵运刚才说的只是令中有三个古人即可，自己便落入了窠臼中，非要在后汉里找典故，绞尽了脑汁想出来的还是个四不像。
司马元显不太明白这个玩法，但还是鼓励谢灵运举个例子，谢混倒是会心一笑，他显然早已与谢灵运玩过这个了。
“何不说说？”
夸赞司马元显的呼声方落，谢灵运已是有了，“我的令是，‘池中荷花，团团圆圆；叶下藕根，牵牵连连；藕断有丝，千千万万；用它织布，千难万难。’”
谢灵运的令果然不负众望，他年纪最小，思维却最为敏捷，又最具意境，自该得到所有人称赏。
范二拿起筷子，笑答道，“宾朋围坐，团团圆圆；觥筹交错，牵牵连连；行过酒令，千千万万；要我喝酒，千难万难。”
司马元显要攻击范二，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关键是该出怎么样的题？
范二拿起筷子，一指桌上的酒壶，嘿嘿一笑道，“酒在壶中，不明不白；倒进杯里，明明白白；我要吃酒，容易容易；酒要吃我，难得难得……”
谢灵运便不再谦让，说道，“坛在窑中，不明不白；拿将出来，明明白白；大坛装小，容易容易；小坛装大，难得难得。”
司马元显和谢灵运自不会在意此等细枝末节，再次看向范二和王纵。
直到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范二才意识到司马元显口中的“廉颇将军”是自己。
“接下来轮到我出题，我出的题是‘团团圆圆，牵牵连连，千千万万，千难万难’。”司马元显看着范二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哼了一声表示鄙视，而后便吟出了令，“旭日东升，团团圆圆；天上彩云，牵牵连连；夜空星儿，千千万万；要摘下来，千难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