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京城来信
范二的姑奶奶大名范盖，嫁的是太原王氏中的王坦之，他们的儿子中王国宝娶了谢安之女，王愉娶了桓玄之女。
重新认识这句俗语后，范二也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生活重心，——一定要强大自己！
这话中的“为”字念第一声，是“修为，修炼”之意，整句话的意思是，“人如果不修炼、不强大自己，就算是天地都不能容忍他。”
范宁被弹劾了，而且是被范二仰慕的才女谢道韫之夫王凝之弹劾的！
“恩？”
可怜的是，范宁的阵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范二难堪起来，坚持道，“让孩儿留点隐私好吗？不过是多等两天罢了。”
范二正要行礼，甘夫人已是摆了摆手，“无需多礼，你坐下罢。”
范二此时刚刚醒来，还未穿好衣服便听到了敲门声，不由发问道，“什么事？”
心内吐槽几句，范二的心情依然沉重无比，只得抬首看向甘夫人，“姑奶奶的意思，是让咱们急速进京，商量营救对策？”
甘夫人无奈，也只得让他去了。
此外，范宁还把豫章郡四姓子弟强制送入学校，学习五经，又建学台，用途甚广。
“说不好，等个两三天不就知道了？”范二摇了摇头，他心里也没底。
营救范宁，到底该怎么去营救？
甘夫人摆了摆手，“急什么！我为你准备的冬衣晚上才能做好，过两日就立冬了。”
去年上任的江州刺史王凝之，下马伊始就接到了当地大族的举报信，经过调查后便以“肆其奢浊，所为狼籍”之名对范宁进行了弹劾，并列举他私立家庙、改筑郡城等行为作为罪证。
如今范盖火急火燎地派人送来急信，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甘夫人的话当然也不能置若罔闻，所以范二只好闷闷不乐地在房中收拾行李。
范宁如今出了事，不管结果如何，自己和袁皙儿的相亲怕是无疾而终了。
为什么你们可以任性地随处拉屎，我却非得帮他们擦屁股呢？
偏偏范家的人从来就不以家族利益为重，范宁如此，范弘之亦是如此。
“这封信是你姑奶奶命人骑马送来的，你先看看罢。”
就算自己不舍爵营救范宁，自己就能有什么吗？
既失去了游兴，接下来也就到了把通玄寺还给香客们的时候了。
第二日一早，太阳才刚升起，一匹难得一见的快马便从吴郡城西门冲了进来，直接奔向范府。
范二之父范弘之当年建议赠谢石以襄墨公的谥号而结恶于谢家，后来建议给桓温立恶谥的信公开，第一个跳出来的正是琅琊王氏的王珣，王凝之现在突然恶心一下范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小蝶的声音传了进来，“夫人有请。”
王坦之在世时，是谢安最亲密的战友，两人结成统一战线共同抵制桓温的霸权。
王凝之的弹劾引起了朝廷的重视，如今这事已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如果没人为范宁鸣冤的话，他被罢免那都是轻的，说不好还可能被流放边疆。
听到吹箫这两个字后，范二当时就邪恶了，也没有多问。
甘夫人肯定地说道，“当然要营救，而且要不惜一切代价。”
舍弃爵位来营救范宁，值得吗？
范泰毕竟是范宁之子，最该舍弃一切营救范宁的该是他才对。
不管值不值得，范二都得去，谁让范宁是范家的人呢，谁让范宁的事牵扯到死鬼父亲当年犯下的错误呢？
范二接来一看，久久不语。
“这是什么人？”范二心中更是不安，走入大厅后果见甘夫人面如寒霜，周婶和另外一个小丫鬟小环则侍立在后。
根源还在于，范宁实在是把事情闹大了。
王国宝是中书令，范宁是中书侍郎，王国宝这个外甥正好是舅舅范宁的上司。
想到此，范二痛心地对甘夫人点了点头，“我这去收拾行装，下午就出发。”
“范家这帮货果然是不让人省心啊，尽管自己与他们没半毛钱的血缘关系，可照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范二灵光一闪，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范泰这个名字来，同时又想起了两个小伙伴同时遇到一只熊的段子。
范宁外放豫章郡太守后，便在郡内大兴学校，又派人到交州采磬石建校舍，同时改革旧制，不依往常规则；新式学校很快就引来了一千多贫困学子，范宁遂用自己的家财资助他们。
范二怀着疑惑展开信笺，才看几行，心就沉到了谷底。
太原王氏的支持是袭爵的关键，也就是说，自己能否顺利继承爵位与范盖的看法有莫大关系。
如果这是后世的恋爱，结果必是肯定的，可这是相亲啊，而且是古代的相亲！
“二公子，成了吗？”小蝶看着范二成竹在胸的样子，当即八卦起来。
范二没把甘夫人的小心思放在心上，毕竟现在救援范宁才是关键，他们父子都是太守，都有举荐的机会；保住了他们，还怕没有自己的前程吗？
范宁和范泰，这一对父子在政治上也是对立的。
对袁皙儿的心思，范二没有十分的把握。
范二黯然，范宁之所以被王凝之弹劾，多半还是死鬼父亲范弘之惹的祸；姑奶奶范盖，还有眼前这便宜母亲，大概都明白这一点。
与范宁持不同政见的太原王氏对范宁恨不得落井下石，但作为儿子的范泰却一定会救他，问题就在于天门到京城虽可顺江而下，却也不是三五天能到达的。
两人觉得塔上风大，话也说得差不多，也就顺理成章地下了塔，可刚才已在顶上看遍了全寺，这会哪还有继续闲逛的心思？
尽管提前带来了自己亲手准备的炒菜，范二也没有理由打开来，好在阿仁和青蝉早就打成了一片，袁皙儿很快会明白自己为她费了多少心思的。
太原王氏是如今风头最盛的高阀，只可惜因为范弘之犯二之故，范盖和范家的联系似有若无。
夫人毕竟是为相亲这事出了不少力，关心自己的劳动成果也是应该的，这也不难理解。
如果是在后世，范二一定可以很自然地邀请袁皙儿共进午餐，可现在根本没有午餐这一说啊！
而从吴郡到京城，不过四百余里。
封建时代讲究的便是家国天下，先有家族才有国家，因此每一个人都得把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此外，王凝之弹劾范宁，也可能是为了向司马道子示好。
来到这个时代后，范二很快学了一句颠覆前半生认知的俗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正要把该带的衣服及文房四宝装入箱笼时，甘夫人却亲自拿来了袁皙儿写就的相亲判决书。
能不能跑过熊不是关键，关键是要比小伙伴跑得快，这样才能把熊留给他；同样的道理是，京城一定要去，但最好是让范泰先到。
一家人分属两个阵营，这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另一种打开方式，这种各为其主的做法是比较流行的一种保存家族的办法，诸葛氏、荀氏都是这么干的。
这是要拖一拖的节奏？
这是相思病啊，得治！
狐疑着匆匆洗漱，然后范二就被小蝶直接带往前院，他也就越发预感到出了大事；刚出二门，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背影在周如海的引领下往厢房走去。
接下来的一天过得风平浪静，范二却如坐针毡，无论是练剑还是读书时，脑子里总能浮现出袁皙儿那清丽脱俗的容颜。
范二有些忐忑地坐在甘夫人下首的案后，小环则在甘夫人的示意下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范二回到府中，刚进后院就碰见了早就等着自己的小蝶，又听她一叠声说道，“二公子，夫人吩咐了，您回来后要第一时间去见她。”
“我知道的。”范二只是笑笑，随着小蝶往正室走去。
及至进入屋中，甘夫人理所当然地问起范二对结果的看法，范二只是含糊其辞，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与其说出来高兴几天，不如选择等待最后的判决。
到了范二这里，却得牺牲自己来为家族利益服务了，这是什么节奏？
范二只知袁皙儿曾经向桓伊学过吹箫，其他的就没有太多了解了。
范宁花自己的钱与别人无关，但花钱收买人心就是不行，当今皇帝肯定不乐意。
范二告诫完自己，又给暗自打气，“这事不管成不成，先还得自己强大起来，心中虽是有意于她，可现在成亲也太早了些。”
对于家中这一个个奇葩祖先，范二真是气不打一处出，胡思乱想了好一会，竟突然想起袁皙儿来。
范泰因为王国宝的关系依附司马道子，先是做司马道子的参军，后因表哥王忱出任荆州刺史而调任为天门太守；范宁之所以被调出中枢任豫章太守，则是因为当初屡次找王国宝麻烦，从而引起司马道子的愤怒。
四人走向寺门，重新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并肩而行，一如来时。
到了范二和袁皙儿初见的地方后，阿仁把手上的食盒交给了青蝉，范二和袁皙儿则行礼告别，各自上车。
甘夫人对范二的答案自是不满，继续八卦道，“那你把相亲的过程都说说，我来给你细细参详。”
范二与袁皙儿并肩走到通玄塔下时，相亲时间已过了近两个时辰，两人刚才在塔顶上聊得最多的还是范二落水和奋起的光辉事迹。
范二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筹码便是自己将要继承的武兴侯爵位。
范泰比范弘之小十岁，出仕后的第一任职也是太学博士，但他却与范弘之选了不同的路。
至于袁皙儿的生活日常，并没有对范二开放，却也收下了范二厚着脸皮送出的步摇。
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他，结果就是，自己从此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