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赌徒
第二十五章 赌徒
第二场开始前,赌场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听到声响的方景明下意识转头去看,看见了那个奇怪的人。
他穿着一双很长的靴子,蓝色的裤子和深色的夹克以及造型有些夸张的牛仔帽,就像从西部荒原里走出来的牛仔。
可现在已经没有牛仔了。
他脸颊消瘦,叼着根没有滤嘴的卷烟,燃烧出很刺鼻的味道。看那粗糙的模样,烟应该是自己卷的,而且用的很有可能是厕所的卫生纸。
他腰间有一把手枪,被沾满油渍污秽的枪套包裹着,只露出一个洁白的枪柄。
他坐在了方景明他们旁边的桌子那儿,刚坐下就把两只穿了长筒靴的腿搭在了桌上。场边很黑也没见他脱下帽子,左手托着侍者送上来的红酒,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
这会儿,第二轮的游戏刚要开始。这次中年人的对手,是一个烈焰红唇的美人。身材高挑、肤白貌美,就是眼睛有些空洞无神。
“这样的姑娘怎么也来参加这种赌局?”
伍豪有些费解,刚才那个二世祖上场他多少有些理解,这一个他是确实想不通。
“邪修,没钱买毒,识海快崩溃了。”
“你怎么知道?”
方景明语气平淡的说道:“看她手臂上的那些针孔。”
伍豪仔细看去,武夫目力恐怖,隔的虽远但女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沉默了一阵,伍豪轻叹一声,说道:“是个可怜人。”
“是啊!但愿不要听到他们的故事。”方景明也附和道。
场上,大金牙对这样的对决明显很感兴趣。两个人都抱着死志来的,肯定得死一个呀!这样的戏难道不够精彩吗?
他从兜的另外一层里掏出了子弹,如刚才一般展示,两种子弹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区别,打在人身上的效果却天差地别。
出于职业素养,照例他还是重复了一遍规则,然后说道:“每人至少开一枪,想对着哪儿开枪随便,枪响就算输,都清楚吧?”
没人回应他,大金牙也不在意。他掏出了那枚金币,问道:“那么,谁先?算了我帮你们选吧!”
“字是你。”他指了指中年人。
“那么花就是你了。”他对着女人说。
两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这样的安排。
金币抛出,在聚光灯下越来越高,在快要不见时又快速下坠。
最后停在了金牙手背,还是字。
“看来这位先生中了头奖,您先准备准备。”
大金牙把手枪递给了中年人。
中年人接过枪,手指依然摩挲着握把上的刻痕。他的眼睛望着对面的女人,眼中竟然罕见的有情绪流动,似思念、似心痛。
接下来的五分钟,依然是赌徒们投注的时间。
“小明,这次咱们怎么押?”伍豪问道。
方景明沉思了一阵,说:“押那个男人赢。”
“不押第几轮赢啦?”
“哪能把把都这么准,押他赢了也是翻倍,慢慢来不急。”
伍豪点点头,转身把那二十枚筹码都扔在了侍者的托盘里。
“两千万,押男人赢。”
侍者鞠了一躬,就退下了。
不多时其他客人身边的侍者都纷纷退回了那个房间,唯独刚来的那个牛仔。
他没下注?是想再观望一下吗?
方景明心里觉得奇怪,因为他总觉得这个怪异的牛仔可能单纯就是来看热闹的,但是这里的入场费最少也得消费一枚百万级的筹码,什么都不干,就为了凑热闹未免太奢侈。
时间差不多了,金牙宣布开始。中年人一如之前,抬起枪对准自己的脑门利索的扣动了扳机,没有一丝犹豫。
“啪嗒!”
金属撞击的脆响,没有鲜血没有轰鸣。
他自嘲的笑了,放下枪,握着枪口,把枪柄递向了女人。
女人伸手,纤指修长,还做了美甲,小小的玫瑰花蕊,显得唯美绚烂。
握住枪柄,她显然低估了枪的重量,又或者自己的力气实在小了些,起初险些没有拿稳,枪往下坠了坠。不得已她只能两只手握着枪柄,有些费力的把枪口对向自己。
她没有把枪口指向自己的头,她缓缓的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胸部,那礼裙抹胸不能遮掩的白皙处——她的心房。
这个女人,她想或许今天就要结束自己糟糕的一生了,所以要给世道留下自己最美的一刻。所以精致的妆容、漂亮的裙子、特意做的发型都是为了这一刻,甚至为了遮盖自己大腿上腐坏的那处皮肤,她在今天出门前还花了不少功夫。
“啪嗒。”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扣动了扳机,甚至有些人还没有回过神。
她垂下了双手,嘴唇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已,但却因为死里偷生而庆幸的勾起了笑意。
她把枪还给了中年人。
看到她的笑容,中年人苦笑摇头。看起来不过二十多不到三十岁,明明是个舍不得死的傻姑娘呀!
狗日的世道。
他拿起枪,依旧麻利的对准了自己的脑门,依旧痛快的扣动了扳机。
“啪嗒!”
枪没响。
“草!”中年人从牙关里挤出来这么个字。他忽然有点想现在就退出,可他偏偏也有不能退的理由。
他把手枪放下,捏在手里摩挲着。犹豫了一会,难得的开口说话,对着那个女人说:“我闺女要是还活着,应该也是你这么大。认输吧,日子这么长,哪有过不去的坎。”
可女人只是笑,笑的凄婉。
她伸出了手,玫瑰花蕊依旧绚烂。中年人不再劝了,他用左手握住枪口,把枪柄递给了女人。
她的手在抖,这次抖的更厉害了。她是害怕的,死亡的未知谁又不怕呢?可她更怕回到那片烂泥里,每次从那床发霉的烂棉被里清醒,她都觉得自己是一条正在腐烂的蛆虫。
那样的生活,死也不要再继续。
这双手,以前也是握着画笔的,今天倒是头一次握着枪。当初是不是应该听爸爸的话,改修灵力的。
她缓缓的抬起手枪,再次对准了自己的心房。她嘴唇抖的更厉害了,两行清泪滑落,模糊了她精致的妆容。
她对着中年人说:“大叔,原来回不去的。”
台下,方景明靠坐在椅子里,死死盯着台上那一幕,他几次想伸手,又强迫自己把手放下。
“帮不了了,这人已经没救了,说不定这才是她最好的结局。”他在心底不断跟自己重复着这句话。腐毒已入骨髓,她没几天好活了,帮不了了。
最终,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啪!”
枪,响了。
尽管早已知道结果,方景明还是被抑制不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睁开眼,正好看到女人缓缓倒地的一幕。
她倒在了血泊中,不断放大的瞳孔就这么盯着天花板的聚光灯。她的眼角泪水滑落,却依然在笑,不知道是笑终于解脱,还是笑这荒唐一世。
女人很美,就算泪和血已经污了妆容,她在血泊中依然像一枝玫瑰。
凄婉,又痛人心扉。她倒在那,像一幅画,美得人不忍再看。
方景明的手捏着座椅的扶手,捏的嘎吱作响。他听见有人在欢呼、他看到台下有人在鼓掌,他们在称赞这一出好戏,他们在表扬这幅绝美画卷。
只有那个奇怪的牛仔把手中的酒杯扔到了侍者脚边,说了句倒胃口。
这些人,到底怎么了?还是,自己怎么了?
台上,中年人捏紧了双拳,他很愤怒,他很无力。良久的沉默后最终他再次从牙关里挤出了一句话。
“这该死的世道!”
大金牙走到了女人身旁,但是他只啧啧两声,探了探女人的鼻息,摇摇头。转身去捡起掉在一旁的手枪,拿出一块新抹布认真的擦拭起来,任由手底下的人清扫现场,不闻不问。
而这次,那个新来的服务员脸上有了点淤青,手脚麻利了许多。有了一次经验,这次没再出洋相了。
在枪柄上再次刻下一道痕迹,金牙把枪放在了中年人身前的桌上。他似乎对刚才那一幕也很满意,笑容灿烂,他对那中年人说:“奇迹,真是奇迹!先生,您知道您现在的身家是多少吗?您已经赢得了三亿灵币!整整三亿!多么不可思议的财富,而得到它的过程又是多么容易。现在您依旧有两个选择,是”
“我继续。”
中年人直接出声打断了大金牙的话,他说话时腮帮不断抖动,显然情绪非常的激动,与之前心灰意懒的模样判若两人。
“哦?好!好好好!”大金牙没想到还真有人会连赌三次!他刚才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咱们对赌场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敢连赌三把的勇士了,让我们把掌声送给他!”
大金牙带头鼓起了掌,场里也稀稀拉拉的响着掌声。
方景明眼神锐利的打量着中年人,他现在倒有些看不懂了。
紧接着,大金牙问道:“不知道这一场,哪位好汉想来和这位先生比较比较!”
回应他的是一阵寂静,没人愿意上台和这个中年人对赌。连赢两把,说明这个人今天运气邪门,赌徒最讲究运势,一般不会去触霉头。
喊了半天没有人应,大金牙也有些站不住了,他眼神不断扫视,希望有个傻子站出来把戏继续下去。
“不用找了,我跟你赌。”中年人开口说道。
他看着大金牙,眼中带着嗜血的红芒。
“对赌场的规矩,没人对赌,赢家可以找赌场对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