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色不美
她不断向后退着,直至被迫仰躺在床榻之间,退红色素面锦褥衬得她极白,好似团团雪光,沐浴过后略显潮湿的秀发在仰枕上蜿蜒开来,仿佛墨线银丝织就的遍地花纹。
她面色羞赧,声音中含着怒气,“深夜闯人闺房,你简直孟浪!”
“孟浪?我本就是登徒子,无耻之徒。”
他竟将从前栗妙言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重述。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日。
见她有一瞬怔愣,霍绥眼中浮现些许复杂神色,可又很快低头掩盖过去。
他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身下人一次次拼命的挣扎,对霍绥而言无异于螳臂撼树。
栗妙言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泫然欲泣。再抬眼,已是几滴清泪滑出眼眶。
“求你,放过我,我如今已经是有夫之唔。”话音还未说完,又被再次捂住了嘴唇。
霍绥磨牙道:“我不想听见这几个字。”
他屈起了一条腿的膝关,抵在床沿。
霍绥觑着她,冷然一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招惹了他,还敢一脚把他踹开的,只栗妙言一个。也许霍绥早该知道她不是什么柔弱驯顺的白兔,而是一只狡黠善变的狐。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不要对栗妙言生出任何怜惜,否则就会落入她的圈套,再遭受一次被挚爱背叛的痛苦。
下一刻,霍绥附于她的耳畔沉声道:“你在袁清臣身边的这些日子,是不是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对你没用的东西通通抛之脑后,你可真够狠心。”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
各种情愫在他的眼中混杂,轻而清的升到了天际,重而浊的沉入了地下。
可栗妙言透过朦胧的泪眼仰望着他,眼中似有无尽哀伤。手指抓紧了被絮,显出用力过度的苍白。就在这一瞬,天地之间的分界线越发模糊,爱与恨混为一体。早知二者彼此难分,倒不如重回开天辟地前的混沌。
霍绥望向窗外,只见月亮瘦骨嶙峋,案头燃着的只是成色寻常的红烛,而不是一对映照春宵的龙凤花烛。
好没意思。
栗妙言不知他的心绪浮沉,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覆盖了她的手背上,滑入指缝,十指相扣起来。
烛火摇曳,帐中人影依稀,却是彼此静坐相对。
栗妙言期期艾艾唤道:“绥郎。”
听在霍绥耳里,俨然是没解的毒药。他心尖一颤,浑身发抖,双臂收缩把她圈在怀中。
一遍遍,颠来倒去的喊着娘子,妙言,言儿,像是在反复确认什么。
此刻他犹如饮鸩止渴,用剧毒之药入喉,换取一丝清凉的慰籍。看到栗妙言先前淌下的泪,心中一阵阵刺痛。
栗妙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霍绥,你在哭吗?”
霍绥以拳抵着被面,狠狠一砸,言简意赅道:“闭嘴。”
可他分明在哭。肩膀起伏颤抖,把她的衣服都哭湿了。
天将破晓,蜡烛已经燃烧了许久。
原本饱满的蜡油现在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包裹着纤细的烛芯。蜡油滴落,凝结成一朵朵红梅。终于,传来一声轻微的“嘶嘶”声,焰光剧烈急促地跳动了一下,蜡烛彻底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