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命所归

    从北山围场回宫，日子也悄无声息走过。

    时序轮转，又是一岁新春。太女周岁，普天同庆。

    芳肆被抱上一条长桌，周围人哄着她，在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东西挑选。小家伙摸摸这个瞧瞧那个，最终抱定了一枚玉佩，再也不撒手。

    栗妙言觉得这双白玉双鱼玉佩眼熟，定睛一看，竟然是袁清臣曾经佩戴过的爱物。为了讨个彩头，像众人一般放了上去，却被芳肆抓住。

    栗妙言道：“芳肆很喜欢这玉佩，想来与袁大人有缘。”

    袁清臣温和一笑。突然，芳肆似是注意到了他，颤巍巍站起身来，伸开双臂要他抱。

    童音稚嫩，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香香……”

    袁清臣向来淡然的脸上也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色。得到栗妙言应允，他小心翼翼抬起手臂，抱住了芳肆。

    芳肆坐在他的臂弯里，手指揪着他衣服上的玉扣玩，不时蹦出呓语。

    他们之间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亲近氛围。细看之下，芳肆的容貌与袁清臣有五六分像。

    长睫下一双狭长凤眼，细而不小，瞳仁乌黑清亮，高窄直挺的鼻梁侧面有微微驼峰。

    待以后褪去稚气，只会出落得更加相似。栗妙言叹了口气，恻隐之心终被抹去。

    ……

    安泰十年，天降祥瑞，有凤来仪。只见一只绚丽的凤凰在穹顶之上翩翩起舞，羽毛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金色。

    皇后所居的宫殿之上，更是有天子气象显现。那片金色的云彩，久久不散。

    云彩之中，仿佛有龙在腾飞，有凤在起舞。

    诸人见此异象，无不心潮澎湃，感叹皇后乃天命所归。

    袁清臣率领群臣，跪在宫殿之外，献上了一份劝进表。恳请皇后接受天命，登临大宝，以安天下。

    敬启皇后娘娘御前：

    臣等叩首，伏惟皇后娘娘圣鉴。天道有常，神器有归。今观天下，气运已转，祥瑞频现，昭示皇后娘娘天命所归，宜登大宝，以承天命，统御万民。

    娘娘德才兼备，威仪万方，素以仁爱之心，惠及天下。自入宫以来，辅佐君王，深得百姓爱戴。今少帝禅位，天意昭然，娘娘应承天命，登基为帝，以安天下之心，定国家之基。

    臣等不胜感激，谨此劝进，伏乞娘娘圣裁。

    臣等再拜稽首，以闻。

    皇后三辞三让，最后同意。

    秋十月，少帝禅位于皇后。栗氏妙言登基称帝，改国号为黎，黎民的黎。少帝降封为宁王，不改居所。昭文太女是为皇嗣，赐姓栗。

    践祚以来，万象更新。其颁布诸多政令，纾民困，强国力，盛世气象初现。

    ……

    袁清臣拈棋思索，片刻后，一子落。

    他容颜清隽，一如往昔。坐在栗妙言身旁，更觉光华照人。

    栗妙言的心弦被拨乱一瞬，“你知道芳肆……”

    “真真假假，并不重要。”

    袁清臣抬眼，眸色平静，“陛下，还请专心对弈。”

    栗妙言的视线回到棋局上，她所持的黑子已将袁清臣的白子吞吃大半，她皱了皱眉头，“若此刻断尾求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袁清臣面上浮现云淡风轻的笑意，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不谋全局者，不可谋一隅。”

    “陛下，这条路是臣自己选的。在最开始的时候，臣已经料想到了此番结局。”

    栗妙言不禁想质问他，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真的甘心吗？

    可所有话都消融在面前人的淡笑里。

    “阿言，我对你的心是真的，算计也是真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帮助陛下登上皇位，自然背后也有自己的谋算。只是棋差一着，袁家终究尾大不掉，并非我一人之力能托举得起。”

    “更何况，陛下已经给了我……最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垂下眼眸，睫羽几度颤抖，仿佛多年来的霜雪都落在了他眉睫。融化成指尖剔透的冰，晶莹的泪。他想起芳肆，想起那个在他臂弯里懵懂的孩子，心里只余柔软。

    那时他便下定决心，无论今后终将面临的是什么，他都坦然面对，甘之如饴。

    栗妙言给的一切，痛苦和欢愉，他应该一并承受。

    前所未有的复杂情感萦绕在栗妙言心头。最后只飘荡这么个念头，不能留下袁清臣，于是她恍恍惚惚递过一杯茶，袁清臣从善如流地喝下。

    茶气氤氲模糊了他的面容，接着，栗妙言就一无所知了……

    那茶里，是一整份的鹤顶丹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