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新顾府,陶心蔷反复追问晴芳,这个莫七七什么来路,怎么未婚女子大喇喇上门要见有夫之妇。
晴芳满脸细汗又说不清楚,陶心蔷脾气上来,就让传话出去,说主人不在,不见外客。
她鼓着腮帮子想了想,另加一句,可由其家里男丁与顾司丞交往,或者门外不请自来的姑娘下次认准了顾夫人,先投个帖子再上门也使得。
晴芳带着小厮、小丫鬟去拒客,颇有声势。她将不知所措的管家替换下来,用语委婉三分,但是不许莫七七登门的意思却绵里藏针,扎得对方生疼。
晴芳和莫七七暗自相互审视,都看不上彼此,心底撇嘴。
莫七七想提义亲一说,又被晴芳伶牙俐齿吓到,咽回话语,等着跟熙哥哥告状不迟,最后留下送新兄嫂的年礼,千叮万嘱晴芳不能昧下,怏怏转身离去。
就着车内仅有夫妻二人的优势,顾凝熙探手挠娘子腋下,银铃般脆笑让他得意不已,一把搂住笑得软倒的佳人,顿觉珠圆玉润、润脾馨香,不仅怀抱圆满,甚至蠢蠢欲动。
下车之后,陶心荷低声嗔怪夫君弄乱了她的头发,顾凝熙便随口打发识画去买颜料,自己则牵着娘子的手多走几步拐进燕春阁,流光不远不近跟着主子们。
店伙计认人精准,早就高声喊道:“多蒙顾司丞惠顾,里面请。”
陶心荷微感不安,主动凑近顾凝熙,踮脚悄声告诉夫君:“不必给我买什么了,年节下花销大,我们要留有余地才好。”
顾凝熙却丝毫不理会,直接对接待的面目模糊之人说:“将新首饰样子呈上来,让我夫人细细挑。”
然后他转头,将陶心荷鬓边碎发绕到指上,打卷、放开、再打卷,玩得乐此不疲,说着:“为夫看那对压发,娘子就戴了半日,想是不太喜欢,今日索性就来店中娘子亲选。”
陶心荷怎么会说自己见那压发,就想起是夫君见过莫七七之后购置的,不晓得莫七七有没有就此出过主意,所以迁怒不喜。
她便客气请雅间里支应的伙计出门添茶,抓紧时机另起话题劝顾凝熙量入为出。
顾凝熙心底感叹,妻贤若此,是他何等福气。
他终于款款将应下洪氏亲戚求画一事道来,总结道“为夫不知稼樯,府中银钱出入,之前由母亲操持,后来劳烦娘子,我却根本不知阿堵物的重要。近来才醒悟,只能亡羊补牢,还望娘子多多指教。”
陶心荷这才知道夫君腰包鼓了,不由得诧异:“你不是一向不屑于这些俗事?直说售画与商贾无异,有污清名。”
顾凝熙想起前情,几日前去老顾府拜会祖母,听到长辈对娘子的指摘包括不变衣着显得穷酸时,他就想为荷娘鸣不平。
娘子不换装,为的正是自己,他怎么能不领情呢?
机缘巧合,他当日下午就在陶府得到了赚银两的机会,不假思索接下,想要酬报娘子为他不改衣饰熏香的心意。
姜黄色布料,让娘子用最好的。沉水香,用最纯的。从发到颈到耳到手,让娘子用最喜欢的首饰。这是顾凝熙能想到的折衷之法。
说起姜黄色,顾凝熙放弃自己的君子形象,终于将三年多前的窥视说出来。
当年顾凝熙母亲病危,他从二婶处听到陶大姑娘能干利落的名声,直觉符合母亲期盼,便在某个休沐日,带着事先打听好情形的小厮,在陶府门口角落徘徊,等待见她一面。
顾凝熙记得,小厮说陶大姑娘出来了,他凝目看去,那日的陶心荷就是穿着一袭姜黄色衣裙,梳着未婚少女大辫子,身姿窈窕动人,曲线玲珑柔美,一下子撞进他心坎里。
他正犹豫要不要突兀出现自我介绍,就听陶心荷口齿清楚吩咐追出府门的管家,对于和商户勾结中饱私囊的下人处置办法。
为了佐证,顾凝熙快速将陶心荷那时说的几条复述出来,正是这些话语让他觉得那抹姜黄色倩影“果毅担当”,头脑清晰条理分明,令他十分欣赏。
为免唐突佳人,显得自己如同登徒子,顾凝熙便没有现身,直接上门提亲。这大概是一个男子对心仪女子最大的尊重。
陶心荷随着顾凝熙话语忆起三年多前的场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暗处有人,不由得嗔怪夫君不够磊落君子,少不得一记粉拳捶过去,顾凝熙握个正着,紧接着被他拉往唇边。
这时,守在门外的流光高声禀告,伙计拿了首饰图册请求进屋,两人迅速分开,陶心荷背转过脸,以手抚颊感觉一片滚烫,顾凝熙以手握拳抵唇,清咳两声平复躁动。
陶心荷边翻看精美图册,边想着,原来夫君对她的第一印象早在婚前,就是姜黄色衣着,所以才会在婚后见她穿类似衣服时出口夸赞。
因此,他们夫妻不算完全的盲婚哑嫁吧。不知为何,这点多少抚慰了她的心。
她看上一整套粹蓝宝石攒成的楼阁人物头面,想想与姜黄色冲撞,搭配起来村相,便带些恋恋不舍翻过这页。
陶心荷咬着唇歪头一瞬,决定将自己的退让说出来,再不暗自吞声:“夫君,我喜欢此处一套净湖蓝首饰,但是为了搭配姜黄衣衫,决定买套退而求其次的鸭绒黄暖玉。万一你哪天彻底惹怒了我,我便再不穿姜黄,让你认不出也找不到我,你可要记住。”
顾凝熙心头一跳复又抽紧,只觉此语不祥,连连应诺带过。
他不顾陶心荷反对,豪掷千金将碧蓝和柔黄两套首饰都买了下来。然后指着日上三竿为由,又哄逗娘子在外一同用了顿和乐的午饭。
夫妻二人都觉半日相处远胜以往数月,看对方更柔和入眼。顾凝熙都想着,今夜或可与娘子造娃娃了。
回到府中,陶心荷嘴角笑意还未散,就听妹妹和大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将莫七七登门一事说了个通透,心头顿时烦闷起来。
揉揉额角,她忍住磨牙的冲动,一边令人请顾凝熙过来,一边接过莫七七留下的竹篮,等着和夫君一起拆看他这好义妹送来的年礼。
莫家小院,莫启劝不动非要去义兄府上的妹妹,忧心忡忡,只好在邻人搀扶下,倚在院门口等着莫七七回来。
不过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妹妹出现在巷口,远远的揉着眼睛走来。莫启上前一步,正欲开口招呼,却吸入冷风,惊天动地咳嗽起来。
莫七七三步并两步奔来,先帮哥哥拢紧棉布斗篷,再嗔怪莫启为何大冬天出门。
邻人笑呵呵调侃圆场,莫启也不好问,妹妹双眼通红如兔、脸颊犹挂泪珠是回事。
莫七七一刻不停,谢过邻人送人家出院,强扶哥哥回屋,自己里里外外整理小院,不给哥哥问话机会。
她心里却并非眼前事务,想着送到顾府的几样针线。浅芋紫色清烟缎拼成的围巾,暗酱黄色万字纹锦质抹额是送给义嫂顾夫人的,布料花去了她所有零碎银子,总该算拿得出手吧。
不知道义兄看到围巾,能不能领悟过来,与他茄紫色那条的长度、色泽、绣花、针脚暗暗呼应,是为一对,本是莫七七织给自己的,倒是没上身,拿来讨义嫂欢心,以待后续有可能姐妹相称?
还有自己采集他落在灰土上脚印后,一针一线纳出的黑布家常方口平头鞋,熙哥哥,他可曾上脚试试,可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