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武府有丧(1)
武睿惊跳起来。兰香和菊香赶忙上前去搀扶春杏。春杏看看武睿的神色,吩咐兰香,“你代我去迎五小姐五姑爷,迎到了,先让他们在院中歇着。”
王喜梅又支使牡丹和春明去洗去切的,李薇心中过意不去。这次回来本还想自己做饭吃呢,这回来一天多,竟让王喜梅一直忙前忙后的。便制止道,“这会儿切它做什么,年哥儿还在睡着呢。给我拿几个回去,现吃现切的好。”
兰香带着人张罗了些茶点奉上,歉意笑着,“委屈五小姐、五姑爷了。你们先吃些垫垫,老太太这一病,厨房里只忙着熬参汤熬药呢。”
青萍领命出去,点了两个小丫头,带着出武老太太的院子。
在姥娘家里厮磨了两天儿,李薇临去时,给大舅舅留下一百两的银子,算是她这个小辈子孝敬姥娘的。
李薇能想象出春杏那急躁得坐立不安的模样,一笑,让兰香自去忙活,她与贺永年在偏厅里喝茶歇脚儿。
李薇看看外面大亮的天色,暗自一笑,在李家村这么些年,除了午休时小睡片刻,没哪个人会大白天闷头睡觉的。
接下来的两日,李薇也没什么心情去打探莲花的心思如何了。忙着去姥娘家里看看。
说着自己寻了个竹篮子,挑了五六个梨子,三四大甜瓜,也不再与王喜梅闲话,让她也歇歇脚儿,便拎着篮子回了家。
贺永年待她走近,牵着她的手,顺着东屋南山墙,往竹林深处走,商量似的道,“我日后不读书不求功名如何?”
方哥儿连连点头,“是,是,小姐说的对,少爷,您还是歇着吧!”说着把木棍放下,拎着剩下的半桶水,飞似的往厨房奔去。
李薇跟着王喜梅先回了老三家的院子,搭着手帮她把做晚饭的菜给摘了,过不多大会儿,春明领着牡丹回来了。两人一手拎着一个篮子,一个里面装的是还青着皮的大梨子,另一个,象是秋末最后一些耢秧子甜瓜。
贺永年略有不满的意捏了捏她的小手。李薇呵呵一笑,消化了他不打算继续求功名的话之后,突然高兴起来,笑道,“你若真不打算出仕,我们在安吉也算是正式安家了吧?日后也不挪动了。那我们要好好挑挑,挑个合适的院落,然后,就在安吉置些产业。不求多富贵,但求一家人衣能暖身,食能饱腹,其余的,不想那么多也罢!”
这次回来,她其实有心将养地龙的决窍与春林说说。当年印象中的鼻涕虫小子,现在似乎也知道下力干活儿了。可是,总是问过何氏才行!当年许氏那么欺负她,若是她娘的气儿还没消,自是不帮的。这可是她早就定好的基本原则,对许氏对李王氏。不以自己的意志为依据做什么决定,全凭何氏的一句话。
梨花姥娘精神气儿一如即往的好,只是会偶尔蹦出几句让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以李薇的年纪,自然没有那些积古老人们才有的经验,也没能看出什么门道儿。只是梨花大舅舅二舅舅私下已商量着准备寿衣的事儿了。
李薇与贺永年在二门处遇上兰香,刚要问春杏如何,兰香已悄悄向他们二人说了武老太太的情形,“五小姐、五姑爷先到院中歇歇脚儿吧。老太太这一发病,且要忙乱个时候呢。”
韩姨娘轻声应了句是,低头退了出来。
丫头们应声去少奶奶,武太太眼睛扫到她,冷哼了一声,“还不给我出去!”
李薇这时才贼兮兮的笑道,“那你从实招来,你从那府里捣腾出多少银子来?”
贺永年点头,“好,过两天我们便去安吉吧。”
回到李家村之后,将家中剩下的礼,一股脑儿的给了王喜梅,约有四匹尺头,另一些绢花点心糖果之类的。单独给了牡丹两支玉兰花、牡丹花点金银簪子,一支约有六七钱重的样子。
而此时武府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武老太太院中丫头婆子忙成一片,请郎中的请郎中,煎药的煎药,武老太太这已是本月之内第三次发病了。
又问她这些日子春杏都在家里做些什么,可有嫌烦闷。兰香捂嘴一笑,“我们小姐自是嫌闷的。见天儿想出去,只是姑爷不让。她呀,早先还摆些粉啊香的,后来我们姑爷不知在哪里听人说,有身子的人不能摆弄这个,便把书和方子都收了去。现在只天天做些针线,与我们说笑一会儿。”
方哥儿摇摇头,李薇看他脸上的酒醉红晕还未褪净,便道,“你也去歇会儿。下午起来,再去河里打些水来,我们余下这几日,自己做饭吃!”
菊香应了声,催赶车的大娘快走,心里却猜着武老太太的日子怕是近了,这么一大把的年纪,又这频繁的犯病。
武太太唬了一路,慌忙去扶春杏,菊香更是抢先一步,将春杏扶起来,往里走,室里药味浓重刺鼻,武老太太青白的脸色此时微微泛着红晕,眼睛也有了神采,看见春杏挺着大肚子进来,抬手招她过去,嘴角挂上一抹微笑,“来,春杏,让我瞧瞧我这个乖曾孙子……”
贺永年敲了下她的头道,“我自己个儿也不清楚。等算好了再与你说!”
韩姨娘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脸色神色变幻,除了焦色之外,恐惧的成份更多些。
菊香扶着春杏出了正厅,春杏离临产的日子不过一个半月,现在这肚子大得出奇,她自是不敢走快路,便向武睿道,“你先行一步,见到老太太就说我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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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点头,“很好!”
小丫头领命匆匆去了。
李薇心里“哎哟”一声,看贺永年,两人眼中都闪过“来得不巧”几个大字儿。下一刻便担心起春杏的身子来,若正碰到上老太太这会儿没了,那可不是有好一番折腾……
李薇笑出声来,迎着他过去,打量他一身短衫,“哪里来的?”这么久以来,一直习惯穿长袍的他,这么一身短打,倒更显利索,双腿更加修长,身姿更显挺拨。少了书生少爷公子味儿,多出几份乡间俊俏后生的气韵来。
武太太脸带焦色,一面打发人去请武掌柜的回来,一面使人去请春杏过来,因老太太日日盼着这个曾孙(女)的出生,只要春杏在,她便能提起些精神来。
一切安排妥当,他们便决定次日启程去临泉镇,在那里住几天儿,陪陪春杏,再赶往安吉。许氏嘴张了几张,终是没说什么。李薇心想,大约莲花的事儿仍然是没搞定。暗自摇头,别中秋她爹娘回来,仍要因这个事儿与李家老二生一场闲气!
武太太正要答话,里面郎中已在唤武老爷,青荷也抹着眼泪儿出来,“太太,老太太叫少奶奶进去呢!”
武老爷双目大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老郎中,老郎中微微摇头,细不可闻低叹了一声。
兰香到了院中,将两个小丫头叫来,“你们去一个人回少奶奶,就说亲家小姐姑爷已接到了。正在屋里用着茶,不须她挂心。”
贺永年则探身将窗子落下,从里面下短插,拍拍身边的褥子,“嗯,正好儿,我刚才也没睡好,再陪你睡一会儿。”
这边儿丫头刚走,武老爷急匆匆赶回来,一进厅中便急切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至于春明读书的事儿,先没与王喜梅提及,等一切安定了到时再说。又给王喜梅留下二十两银了了,私下嘱托王喜梅照看着村西的小院儿,若哪里塌陷或者漏雨,让他们找人修修。那院子在他有生之年,怕是不会卖,也不会住,只放在那里当个念想吧。
贺永年也点头,“这些天儿一直忙着那边儿的事儿,与睿哥儿倒没怎么通过信儿。这府里的情况竟是一点不知。”
武睿匆匆走了,春杏走到院外,已有一辆青帏小油车在那里侯着,春杏叹了一声,扶着肚子上车,催菊香,“拉快些,这七月才刚过二十天儿,老太太就犯了三回病……”
武老爷脚下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一步,又立时稳住心神。武太太看屋内是这副情形,悄悄退了出来,避得略远些,才吩咐青荷,“把老太太的寿衣先找出来吧。”
春杏刚得了门房送的信儿,说年哥儿和梨花来了,正高兴着。却见太太的丫头匆匆的跑进来,惊惶叫道,“少奶奶,少奶奶,太太请您去老太太院中。老太太又发病了!”
方哥儿应了声,拎着篮子回了厨房。李薇也有些困乏,看天色还早,便决定小睡一会儿。
他们一行三人,路上倒也不急,将近午时才到了临泉镇上。方哥儿一入镇,便熟门熟路的赶着马车向武府奔去。
李薇摆手,“不碍,你与我们客气什么?我们也是从李家村来时才用的早饭,不过二十来里的路,哪里能饿着了?”
马车辘辘驰出竹林小道儿,李薇挥手向众人作别,与近邻几个大娘婶子也热闹的挥手……
春杏到了老太太院中时,老郎中已匆匆赶来,正在里面替武老太太施针。武太太忙叫人给她看座儿。春杏谢过她,缓缓坐下,问了一回武老太太的病情,才将梨花两个过来瞧她的事儿说了,“因老太太这边儿急,我现在还没见着他们,等老太太病情缓些,好叫梨花来与太太见礼!”
方哥儿正坐在院中墙荫下,望着远处的竹林子发呆,见她回来,赶忙过来接。李薇问他,“少爷可醒了?”
贺永年摇头,招她进来。李薇反身回去,将门从里面闩上,一边向里面轻笑道,“我跑了一圈子,也乏了。”
兰香似是知她心中所想,苦笑了下,又安慰,“我们小姐的身子现下还算好,也听老郎中的话,每日都要转悠上几回……”
贺永年点头,“嗯,不喜欢。”
兰香领他们进了偏厅歇着,又带丫头张罗茶点。李薇向贺永年苦笑,“我们这一来,还真是给四姐添乱了。”
武太太摆手道,“他们也累了,就先歇着吧。只是这一忙乱,倒显得我们府上礼数不周了。”说完,转着吩咐青萍道,“你这就代我先去少奶奶院中一趟,见见亲家小姐,眼瞧着已正午了,把午饭准备妥当!”
李薇点头。
再看他神色,微苦着脸儿,有局促,也有贺永年这个人非要加劲儿反倒让他不自在的烦恼。不由出声叫道,“剩下的半桶水我都拎得动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还要抬么?”
谁说不是呢。李薇叹息,自从何氏和李海歆去了京中,没了集中传消息的地方,莫说春杏离得远些,便是春兰和春柳家的事儿,她知道的也不太多了。
李薇愣了一愣,“不喜欢么?”
进了东屋,刚挑开南间儿的帘子,却见贺永年半倚靠着,象是已醒来了一会儿。笑道,“醒了怎么不起身?头还晕么?”
再次醒来时,屋内光线已暗了下来,贺永年已不在身边儿,她整整衣衫出了屋子,在院中寻了一圈儿不见人影,正想着要去隔壁老三家寻寻。隐约听到堂屋东侧有人声传来,便举步往那边儿走,没走两步便见有人影过来,定睛看去,立时失笑,他已不知何时换了短衫装扮,正与方哥儿抬着一桶水沿着菜园子旁的小路过来,两人大概都久不做这活计,力道掌握不好,那水一行走,一行溅洒,方哥儿衣衫后襟已湿了大半儿。
李薇虽然奇怪他为何突然正式提起这个来,却也不以为意,便笑,“好,不喜欢便不求了。你现在已是举子身份,也算得上有些身份地位了。虽然与小舅舅和大姐夫那些所谓的‘清流’没办法相提并论,但将来若想入仕途,举人出身也算是正途了。”
贺永年循着她的目光勾头扫过,轻笑着招她过来,问道,“梨花觉得我这装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