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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三年之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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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薇总算是找到她可以坦然面对的话题,听了这话,又瞪过去一眼,同时皱了皱鼻子,“考进士是那么容易的么?是谁考举人差点名落孙山?!”

    许氏的大嗓门在院中响起,“大嫂,春峰家的娃儿都快两岁了。年哥儿咋还不订亲娶亲?”

    所以现在家里,能干活儿的人当中,自己可算是个顶梁柱子呢。

    李薇刚跨进厨房的一只脚立时僵住,心头紧抽着。

    李家院中,此刻热闹非凡,街坊近邻坐了一院子,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家常。虎子和赵瑜两个,这里蹿蹿那里瞧瞧,眼中一片新奇。

    李薇乍然由光明处进入,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年哥儿却因从暗处向亮处看,将她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年哥儿拎着甜瓜进了厨房,李薇正要就着桌子坐下,舒解她紧张的神经,便听何氏道,“去帮哥哥把瓜洗了。”

    何氏不想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谈年哥儿的亲事,又见李薇立在厨房门口,以为她又要偷听人说话,便催她,“还不快去洗瓜?”

    武睿也要跟去,何氏叫他,“睿哥儿歇着吧。让你爹自己去就成。”

    儿时的羞涩不见了,那股子不自觉的对不相干之人的冷淡也不见了,本来不温不火的音调中,也开始透出爽朗之气来。

    “不走么?”年哥儿轻笑了笑,往路口看了一眼,“那边有人过来了哦。”

    李薇脸色更红,心中诽谤,吓什么吓,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呢!想到这儿又怪自己今儿发什么神经,竟然会被他三言两语的蛊惑着,巴巴的跟着他来摘什么甜瓜,想到这儿又退后一步。

    两边的苞谷杆儿,青纱帐一般,将田间小路密密围起,只有微凉的风吹过,叶片摩擦得簌簌作响,又有秋虫躲在不知名的角落啾啾而鸣,更衬得这田野的静寂。

    宜阳与李家村相距并不远,可,再次见到这秋天的景色,竟然是三年之后。还是借着小舅舅的成亲机缘,他们才在这即将秋收的时刻,举家回到李家村的。

    本来小的时候,李薇对方羽的印象就不错,春杏这事儿又有他的调停,得已较为圆满的解决,并没有因为他姓方便对他十分排斥。

    武睿摇头,抹了下额上的细汗,声音粗而沉稳,“没事。不累!”

    年哥儿不以为意,轻笑了两下,故意道感叹道,“所以,梨花可别惹出什么事儿来分我的心!”

    李薇立时醒神,另一脚也跟进了厨房。

    李海歆赶着牛车和武睿两个出了院子,大武媳妇看着远去的牛车,感叹的笑道,“梨花舅舅成亲,倒反过个儿来了。旁人家都是舅舅给外甥子外甥女张罗。他这倒好,现在几个外甥女婿为了他的事儿都快跑断了腿!”

    李薇本不想搭话,可对面那人愈走愈近,她连忙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的,故作轻松的偏头笑道,“是呀,再过不几日就能见到小舅舅了。”

    她演戏太过投入,头偏的角度过大,一不小心,对上他的幽清眸子。两目相对之时,他眉头微挑,向她悄悄的眨了一下眼睛。

    说话间,在场的妇人们都过去帮忙卸车上的肉菜之类,李薇放下甜瓜,去开了堂屋门。

    李薇轻笑了下,不语。从单纯的田园风光上来说,宜阳的田园庄子似是更胜一筹。可是,在她心底却对自己这块田地更亲近一些,看到李家村的一草一木,儿时的欢乐时光便不由的浮上心头。

    李薇心中一突,忙撇过头去。

    虽然这事儿春杏占理,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传,也会扣他个官欺民的大帽子。

    就这么,时隔几年之后,又再次有了些交集。可也仅仅是当作相识的人而已。

    李家的厨房,只有前山墙有窗,此刻秋阳西斜,本就光线不足的厨房更显黯淡。

    李薇乍闻方羽前来提亲,一口茶水喷在地上,她还不到十四岁呢!

    年哥儿拎着篮子走近,含笑向她伸过一只手,“走,我们回家吧。”

    “刺啦”她正愣神之际,小路边的苞谷地里,突然传出来一阵轻响,随着那响起,苞谷杆儿晃动,以及极快速度向这边儿漫延,李薇心中一慌,大力抽手,年哥儿也极快松手。

    众妇人一见他就笑,李薇也笑。武睿自去年冬天和四姐订了亲后,人变得愈来愈沉稳,也愈来愈懂事。与三个姐夫有样学样,家里有了什么事儿,他总是冲锋在第一线。

    李薇想说,你这样调戏我是不对的,可这话却有些说不出口。又想说这样对她是不对的,可,似乎自己心底也并不认为真的不对,又想说,什么哥哥妹妹的话,好象她心底更排斥,何况他姓贺,她姓李……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某些方面脸皮厚了,而且还恶趣味十足。

    若是他这样在后面跟跟风也就罢了,春杏虽气,也不能拿他怎么着,可是,他竟然打起来假冒的主意。制了一批带有春杏铺子印记的盒子瓷瓶,以假乱真,四处兜售,那些贪便宜的人,买回去后,才发现与之前使用过的相差甚远,都跑到春杏的铺子里,要求退货,更有甚者四处造谣,说春杏生意做大了,店大家欺客,以假乱真等等。

    正说笑着,王喜梅看见年哥儿与李薇一前一后从竹林小道儿那穿过来,扬声笑道,“我说让春明去摘,年哥儿偏不让。摘了这些时候,我还寻思着你们许久不回来,找不到自已家地头了呢。”

    两人客套了两句诸如天气收成之类的,老汉满脸笑意,热切的和他打过招呼,说去田里割把草回家喂牛,便往田野深处走去。

    金秋的阳光温馨恬静,李家村的秋风和煦轻柔,蓝天白云飘逸悠扬,田间已是一派丰收景象。李薇立在自家的地头,放眼远望,心头有说不出的舒畅。

    买的肉菜活鸡之类,李海歆卸够自家这几天吃的,剩下的便要赶着牛车往何家堡送。

    此时便走过去拉她,他手中上的凉意让李薇心头清明了一分,忙抽手,年哥儿偏头轻笑,“刚才愣怔什么?”

    年哥儿脸上也有尴尬之色,以手成拳,抬起唇边,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瞄过周遭,确认无人。复又去牵她的手,李薇警惕的退后一步,把手背到身后,偏头去看路边发了黄的苞谷叶子。这三年来,她即便是再迟钝,从他那些日益可疑的行径中,也能看出些端倪来,这样做是不对滴……

    春桃看她走得慢,以为是累着了,便叫她,“梨花来抱四喜,我去洗瓜。”

    李薇忙摇头,“不用,不用。”一边加快脚步,向厨房走去。

    李薇窘迫得脸色发红,心中飘飘浮浮地不知所措,心里如蜜如麻,涨满让她慌乱,却又并不排斥的滋味儿。

    话音一落,便听到年哥儿在她身后的闷笑声。暗中撇嘴,可面儿上不敢露出丁点儿异样来。

    年哥儿轻笑了声,抽了帕子擦干手上的水珠,抓着她的胳膊,把僵在空中的小粉拳往自己胳膊上重重一捶,笑,“下次再打,用点力!”

    武睿可是过了明路的。这么一想,又连忙歪头呸了几声。

    这事儿便就这么做了了结。这之后,方羽借着这个由头,又登了几回门,更因武睿的关系,往她们家走动的愈发勤快。

    李薇立时抬头望去,小路的入口处,远远的晃进来了一个人影儿。连忙轻咳一声,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睛直直盯着小路的那头,“那个,走吧。”

    大武媳妇儿抱着大山家刚一岁多点的小娃儿,与何氏说笑,“这才三四年不见,你现在已是外孙满堂了。我们这个也会叫嬷嬷爷爷了。”

    这时李海歆与武睿赶着车从镇上回来。后面跟了两辆装满瓜果肉菜的牛车,这正是为何文轩成亲而采买的吃食。

    想到何文轩,她又失笑,这位年近三十的小舅舅,快把姥娘的头发都愁白了,自打她八九岁上起,姥娘见了她娘没二话,说的全是小舅舅的亲事,两人把能想到的原因都猜了个遍儿,虽然她大了,她娘不再许正大光明的听闲话,可断断续续的她也听到不少。

    年哥儿又闷笑几声。此时对面那人已将到跟前,是个与他们家住得较远的老汉,原先在李家村的时候,一年也难道见过几面儿,现在李薇只觉得他面目熟悉,却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向他笑了笑。

    贺府那边儿现下也管不住他了,愈发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到这儿便决定等他明年春闱之后,把他的亲事儿也说上一说。

    这次回来,春杏放不下铺子的事儿,要过两天再回;春柳那边则是远嫁的周荻回娘家,周濂在府州等着何文轩一行,而她自然便留在宜阳多陪周荻几日;吴旭是因酒楼事儿,一时走不开,也要晚几天,春兰身怀六甲,早早回来,何氏怕一时忙乱,照顾不到她,便也让她和吴旭一块回来。

    想到这儿,又想到年哥儿。心思刚一动,她呸呸呸几声,这样的联想可不好!

    李薇忙摇头,“没有,没有。吃到一个苦瓜籽儿。”

    鼻子又皱了皱,抬头瞪他一眼,大步向外,逃似的奔去。

    何氏笑道,“可不是么,咱们都老喽。”

    年哥儿含着笑意回头,“在想什么?”

    一道黑影从苞谷地里蹿出,李薇定盯看去,却是一条大黑狗,它蹿在小路上,几个纵身过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另一块苞谷地中。

    王喜梅听了她的话,笑着跟何氏道,“梨花这么些年可是一样都没变,总念念不忘种地。”

    李薇直直盯着这双手,微纠结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伸手。他又加了一句,“小心跨地沟子摔着。”

    “哦。”年哥儿头低了低,眼中闪着明知故问的光芒,“哪样是不对的?”

    年哥儿从苞谷地里钻出来,手中拎着的篮子里,里面装着十来个花皮泛黄的大甜瓜,看见她这副模样,远远便笑,“这儿的田和咱们在宜阳的有什么不一样么?怎么你一回来便这么高兴?”

    “呼……”李薇长长的出了口气儿,以手轻拍胸口,安抚那颗几欲跳出胸腔的心脏。

    春桃抱着小女儿,笑着叫春明,“看着他们两个点儿,别让磕着了。”

    就是这时,离开宜阳多年的方羽回来,知道其中的缘由之后,带着方家的那个旁支,上门给春杏道歉,并替他赔了些银两,希望看在小时候与李薇就相识的份上,饶过他一回。

    年哥儿闷笑了两下,点头,“好。明年春闱我去考!”

    眼中仍然是那副了然戏谑的模样,李薇心头羞恼,想也不想,举起小拳头向他胳膊上砸去,连着砸了几下,才突然醒神,自己这行径与前世她所见的小女子撒娇有何不同,举到半空中的胳膊,落也不是,收也不是,就那么呆呆的僵着。

    李薇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虽然早有觉察,可是自回家这几天来,他这变本加利的行径,还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李薇放好了瓜,围在桌前再也不肯挪动一步。

    春杏肺几乎气炸了,当即告到官府,要求查明实情,还她清白,揪出仿制之人。赵昱森立时头痛起来,这么些年,他在宜阳为官,力求清正廉明,自然得罪了不少的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呢。

    年哥儿又笑了下,在离她三迟远的距离走着,“听三姐夫说,小舅舅一行人今儿应该能到安吉州,后日便可到县城之中呢。”

    李薇把眼闭了闭,今年五月里方家那方羽不知吃错了哪门子的药,派个媒婆到她家提亲去了。把何氏与李海歆吓了一跳,两人将她堵在房间,足足盘问了两个时辰,问她方家为何来提亲,是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儿。

    憋了半晌,憋得脸色通红,才强强找出一个理由,没好气的道,“你应该以学业为重!”

    说完放了她的手,低头去切刚洗好的甜瓜。

    那些缘由让她听来都觉匪夷所思,十分的好笑。

    “怎么?不答应么?!”年哥儿看她鼓着小嘴儿,一脸的愤慨,轻笑着问道。

    年哥儿倒是极有礼貌的问好,老汉受宠若惊般停下来,与他客套话儿。

    呆呆的看他切好了瓜,装了盘,才猛然醒神,端起托盘快步出了厨房。

    年哥儿轻笑了下,突然上前一步,凑在她脸侧,低声道,“刚才我也吓了一跳!”

    他偏过头来,眼中含笑盯着她看,手上的劲道却一点没松动,就那么不紧不松的握着,不至于让她觉得疼痛,又不至于让她撑开。

    李薇在一旁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还有他偶尔发出的一两声朗朗笑声,一时有些恍惚,他是从何时开始变成这副模样的?

    年哥儿待她站稳后,将手掌反了个方向,牵着她的手,沿着地头的小路向外走。李薇不自在的把手抽了抽手。

    不由笑出声来。

    李薇听到他含笑的声音,心头便抽抽的,这里面的含意她自然是懂的,戏谑了然,还有笃定?

    说着到这儿,撇了一眼西屋,心中一叹,这个,怕是也跟梨花小舅舅学上了。亲事提也不让提一下。

    李薇嘴角扯了扯,扬声笑着进了院子,“哪有啊。我是瞧见三婶家的田种得好,多看了一会儿。”

    坐在一旁的莲花方才就注意她的动作,这会更加奇怪,往她手中的甜瓜上瞄了一眼,奇怪的问,“梨花姐,你呸啥?瓜里有虫子?”

    这个理由让她颇有些理直气壮,突然觉得有了胆气,在说话的同时,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的愤慨。

    何氏也笑,“可不是。梨花姥娘为了他的事儿头发都快愁白了。宜阳县城里成亲早的,象他这个年龄,都快当爷爷呢。”

    春杏这些年在商场上历练得已无比的老练精明,所谓冤家宜解不结、和气生财的道理,她比谁都通透。生意虽然受了些影响,但是向顾客说明缘由,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再者她的损失方家已经赔了,更重要的一点,她这几年已然深谙商与官之间的依存之道,也不想给赵昱森添麻烦。

    外面,阳光暖暖,天空明亮静澈,她长舒一口气儿,回到人间的感觉真好!

    何氏也点头笑。

    李薇把手藏在袖中,抠着指甲,心中几个念头翻滚,最终鼓了鼓勇气,抬头,以目光控诉他,并指责,“你,你这样是不对的!”

    李薇不想起身,一时又找不到借口,只得慢吞吞的站起身子,以蜗牛一般的速度向厨房走去。

    李薇低头看了下,自己脚下的这个一尺来宽,边缘长满荒草的地沟子,乖乖的伸了手,搭在他的大手掌中,借力跨过地沟子。

    李薇哪里知道方羽是发的哪门子神经。不过是因小四姐的胭脂水粉生意红火,方家那个旁支,有样学样,春杏卖什么,他便仿制什么,虽然其质地色泽功效与春杏铺子里卖的相去甚远,但是他卖的价格便宜,这几年来,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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